莱克斯不以为意地摇摇头, 执意递了过去，“这只是第一件, 你应该注意到我说的是复数，而下一个——”

一个保镖穿过人群, 客人们顿时像是红海般向两侧分开, 保镖抓着手中那人的衣服后领, 将昏迷的女法师丢在了甲板上。

这一层甲板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里，无论是那些通缉榜上有名的罪犯和反派, 还是刺客联盟首领之女。

虽然并没有人关心那个法师的死活，只是大家都有好奇和看戏的心理。

艾莉娅不动声色地用手机扫了对方的脸, 确认这就是那个天神教逃跑的法师, 奇异博士所谓的同学、改变信仰想要成为神明眷属的人，曾经被自己从刀下救走的小姑娘莉莉，她的父亲也出了五十万让自己追杀这个人。

她看着手里的氪石耳环, 又看了看昏迷不醒的法师，“……如果你愿意解释一下这两个礼物之间的关联？”

“你还记得那天早晨吗, 你被大都会的守护者、饱受赞誉的人间之神——追杀, 被他追杀的感觉, 明明你没错什么事, 但是世上的人都会认为你才是扮演反派的那个角色, 看看推特上的评论，”莱克斯眉飞色舞地说着, 语调又降了下来, “没人在意你受了伤, 也没人在意倘若你不是超能力者早就被打死了。”

他的声音不算很大，不过，这艘船上的许多人，都能听见这段话，先前那些不确定的目光，此时变得越发复杂起来。

塔利亚饶有兴趣地看着一脸无语的小姑娘，丧钟也在盯着她，鉴于这个人的外表和内在有不少反差，他们都挺想知道她会怎么回答。

艾莉娅展示出一种如同对待幼稚小孩的耐心，“其实，我觉得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有被痛揍一顿的经历，而且绝对不止一次，我是说，卢瑟先生，你可能觉得自己的故事挺悲惨的，变态的父亲糟糕的家庭什么的，不过，你有没有试过身上被子弹穿上几个窟窿的感觉？”

少女漫不经心地扫了大家一眼，反派们倒是都感同身受，别说已经出道的人，就算是早年的修行期间，都要学会挨打忍受痛苦。

“有没有试过被碾碎骨头，或者被斧头开膛，”她的指尖落在胸口，“如果不是血太多了的话，连自己的内脏都能看见——”

莱克斯的笑容尚未消失，眼中的亮光也未曾熄灭，反而更加灿烈，安静地等着她的下文。

“所以，超人揍断我几根骨头而已，倒不是说我就不在意，”艾莉娅无所谓地摊开手，“我还是很喜欢用武力压迫别人的，所以，我也做好准备，如果有一天我碰到打不过的人，挨揍也是正常的。”

虽然说道理大家都懂，但是这个完全不像是青少年能有的淡定心态……

放在年龄多几倍的人身上，都不太常见。

小姑娘动了下手指，“啪”地一声合上首饰盒的盖子，向旁边的雇佣兵投去一个无辜的眼神，小声问，“对吧？”

斯雷德不置可否，“你成年了吗？”

艾莉娅不太想讨论这个问题，她看向了莱克斯，后者并不意外这番言论，“你错了，布莱克，我从没认为你是需要他人同情关注的小可怜，只是，你总不愿意这种情况再次发生吧，尤其是——看！”

她不认为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能成功偷袭自己，所以，艾莉娅放心地抬头去看。

超人的身影在云层之下浮现出来，鲜红的披风在空中飞扬，像是一片y影笼罩的火焰。

艾莉娅：“……”

艾莉娅深吸一口气，“这是什么意思？你替我们约架了？”

“你飞得越高，在不能飞翔的人眼中就越是渺小*，”莱克斯抬起了手，在虚空中比划了一个尺寸，遥遥地对准了氪星人的方向，“比如说他。”

“是吗，”少女不以为意地摇头，“在你眼里，超人到底是太阳还是查拉图斯特拉？”

“天神教在大都会的据点被超人毁掉了，从那之后，正义联盟一直在追查这些人，”金发青年向她眨了眨眼睛，“今天，我们的‘神’一定不会允许你杀掉她。”

这个词被他说得格外讽刺。

艾莉娅一时没有开口。

超人看似停在高空，然而以他的速度，但凡这艘船上的人想动手，他都可以一瞬间制止对方的动作。

她也知道重点不在于杀人，而是，倘若正联能活捉一个邪教徒，而且这个法师必然是天神教的资深成员，他们也许期望能得到更多的线索。

无论从谁的角度，大家都有自己的理由，那么这种时候——

不就是凭着拳头说话吗。

这个道理她早就明白了。

此时他们尚且保持着对峙的状态，超人能听见这艘船上的每一句对话，自然也知道那个自卡玛泰姬叛逃的法师，就是天神教的资深成员，而且现在是莱克斯送给艾斯特莉娅的见面礼——

“我觉得你也有超能力，卢瑟，”少女叹了口气，“你总能把一件很简单的事变得特别复杂，可能你觉得接下来的发展是在满足你的控制欲，但是，不，如果有了氪石，十岁的小孩用一把水果刀也能干掉他，所以……”

黄金大剑自虚空中浮现，闪耀流溢的光辉几乎刺痛了人们的眼睛。

仿佛感受到持有者内心燃烧的战意，莱瓦汀也发出一阵近乎狂躁的嗡鸣，像是纷乱的钟声层叠回荡在夜宇之下。

艾莉娅随手将氪石耳坠丢进了河里，“别用这种东西侮辱我了，大家互相利用一下，还是可以当朋友的。”

一轮清冷的弦月悄然浮现，y郁的云翳逐渐散去。

谁知道卢瑟的船上藏着多少氪石，也许是这样的原因，超人随后降低了高度，却依然悬浮在空中，保持着一个相对来说的安全距离。

不过另一方面，鉴于下面全都是反派，那么他如果直接降到船上，会引起怎样的恐慌或者混乱，以及武力值比较高的那些，说不定会立刻进入战斗状态。

氪星人环视一圈，目光落在黑发姑娘的脸上，冷静地与她对视，试图说服对方，“她会提供很重要的线索，如果你杀了她——”

“她不会说的，如果你知道她对自己的‘主人’有多么狂热，”艾莉娅亲眼见过那个法师举着刀一脸疯狂的样子，“除非你们准备欺骗她，假装自己也准备加入天神教什么的，否则，我不觉得她会说任何有用的事。”

“……我知道。”

克拉克当然明白这事并不简单，事实上，超级英雄们对待这些不可理喻的反派和罪犯，也不会用多么温和的手段，在这种情况下，像是火星猎人那样的读心者出马是最直接的解决办法，然而，绝大多数的教徒、尤其是这种信仰不明却又自成体系、他人难以理解的教派，忠诚的信仰者基本上都是一些彻头彻尾的疯子——

有时候，他们那错乱不堪的精神，甚至会给读心者造成伤害。

至于用刑……

天神教的很多信徒都热衷于自残，次数多了以后甚至享受这种疼痛。

艾莉娅一声不吭地等着他的回答。

超人顿时有些头疼，他并不想欺骗对方，假装自己有稳妥的解决手段，实际上他没有，自从他们发现这个邪教的存在、他本人又毁掉了大都会的一个重要据点之后，天神教的问题其实一直在困扰着正义联盟的成员们。

毕竟这和处理那些热衷搞爆炸持枪杀人或者放出什么当街发疯的怪物等等都不一样，这些教徒行事相当低调，无论是抓走祭品还是举行仪式，他们也对宣传自己的信仰没什么兴趣，而且那些被确认身份的、已经成为尸体的教徒们，在日常生活里似乎也都是看不出问题的普通人。

他们其实很少面对这种难以寻找有效解决方法的对手，因为超级英雄们面对的可不止有失心疯的人类反派，无论是敌人还是朋友，他们见识过披着人类皮囊的天使和地狱深处或是边境的恶魔，甚至路西法本人还在洛杉矶开了一家酒吧*，也与地球之外的许多种族打过交道，有的还加入了联盟——

极少人知道天神教的事，最多不过像是纽约圣殿的守护者那样，了解一部分真相，但是关于这些教徒想要召唤的神明是谁、这个存在具有怎样的力量等等问题，根本无人知晓。

这也是为什么，他不能让艾斯特莉娅杀了这个法师。

“嘿，莱克斯，”艾莉娅忽然改了称呼，“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是怎么抓到这个人的呢，也许他们可以学着你的方法，再去抓几个新的。”

“一些无法复制的巧合，”被点名的人语焉不详地回答，“在我旗下的酒店里，我想我们的氪星英雄不会接受你的提议。”

“我想不接受的是你吧。”

艾莉娅没好气地吐槽了一句，她将莱瓦汀支在地上，光辉褪去之后，这把传说中足以毁灭星球的神器，看上去也只是一把工艺精湛造型华美的古老兵刃而已。

“我不觉得她要是被你们带走，我还有机会杀了她……我是说，我不是一定要这么做，因为，假如你们能动手我也可以接受，不过，你们只会把她关在什么地方，一个奇异博士曾经的同学，她的越狱水平大概比小丑强一万倍，到时候我就没那么容易找到她了，来吧。”

废话多说无益，她也没那么在乎别人怎样看待自己——

话音落下，艾莉娅攥紧了剑柄，无形的力量陡然灌注剑身！

莱瓦汀充斥着淡金色的辉光，那灿烂到发白的璀璨色泽亮得惊人，在令人战栗的铮铮声响中，眨眼之间的功夫，少女转动手腕在虚空中连劈数剑！

她站在原地不曾移动，宛若实质般的剑气却激s而出，化作几道交叉的雪亮的光刃，以难以想象的速度飞向了昏迷的法师。

剑气破空声尚且残留在耳畔，却已经在空中拉出了数道模糊的残影。

克拉克曾经在灵薄狱里见识过这样的剑气，深知这看似锋利冷酷的光刃，恐怕不仅能划破皮肤血管，还携带着摧枯拉朽般强悍的力量，能轻易割裂坚实的墙壁。

倘若那个法师被打中哪怕一下……

无论魔法再怎么高深，这还是个正常的人类，更何况她现在毫无抵御之力，身体硬度无法和水泥墙相媲美，恐怕会当场四分五裂。

事实上，只有超人在面对这种情况时，还有时间思考。

甚至在思考之后，他还能冷静地想想的计划。

这一船的人都无法媲美他的反应速度，包括那些在常人眼中迅疾如闪电的剑气，在他看来，也完全是可以阻挡的。

但是他又不能像是往常一样用身体去挡，或者利用周围的一切事物，从玻璃钢茶几到金属座椅和舱门，恐怕都没什么用。

艾莉娅也清楚这个，所以，她放了几道剑气仿佛就不想动了，轻飘飘地拎着那把沉重的大剑，似乎在等待他的下一步。

克拉克只能放弃交涉，在剑气抵达之前，一把抓住昏迷的女法师飞上天空！

这一系列动作之快难以想象，毕竟那几道剑光已经完全超越了常人的反应速度，大多数人只能看到眼前一花，在一阵清脆的切割声中，一片金属护栏被完全撕开，断口整整齐齐，宛如被利刃割开的黄油块。

艾莉娅在来赴约之前刚买了新游戏，此时此刻，一小时前安装完成的《最终幻想xv》恰好派上了用场。

一个对她而言极为实用的技能，在游戏里称为位移破击，可以跨距离瞬移到锁定目标身边。

虽然距离肯定是有限制的，不过只要反应快就来得及！

几乎是完全同时发生的，艾莉娅的目光紧紧锁定着法师，在对方消失的那一瞬间，一个旋身猛然发力劈手丢出了莱瓦汀！

下一秒，她的身影在原地消失，只留下一片烟雾般迷蒙的淡金色光丝。

那些纤细的光丝纠结缠绕，拉长成一片潆洄朦胧的金雾，从游艇的甲板一路攀升转瞬间就飙至高空中，像是一道向着夜空激s而出的利箭。

那一刻时间恍如停滞。

温柔的光羽陡然散开，露出女孩的身形和手中凛冽的锋刃，她瞬移之后也不减来势，在地狱边境里无数次厮杀淬炼出的剑招浑然天成、没有半点拖泥带水多余的动作。

鬼泣中主角的叛逆之剑有五种武器形态，可以随意变化，莱瓦汀也因此有了同样的能力。

眨眼之间，浅金流光的剑刃拉伸扭曲，金红的光影缠绕，淡淡的血腥气息萦绕在指间，当头劈下时已经是利刃狰狞的巨斧！

亲身体会外加神奇女侠的警告，克拉克绝不会选择硬接对方的招式，但是，两人的速度差距明显，只要避其锋芒就可以了。

超人躲过这雷霆万钧的一斧，武器变化之后，对方的攻速又慢了一点，趁着莱瓦汀再次转换形态之前，他一拳砸在了斧头侧面，胜利之剑的愤怒几乎透体而出，宛如沸腾的翻滚的光丝咆哮嘶鸣，恐怖的撞击声回荡在y云之下，几乎震碎人的耳膜！

艾莉娅再次回想起了曾经硬接红坦克一拳的感觉。

她现在的身体素质包括力量等级都翻了数倍，面对红坦克那样的变种人，再也不会堪堪戳穿血管，一剑削掉对方的脑袋都能做到，但是，这不代表她能和没被削弱的氪星人硬拼力气，哪怕对方还没有用尽全力。

克拉克叹了口气，“……抱歉。”

游艇驶过涟漪浮荡的河面，水波中倒映着冷清的月色，高天之上交错的剑光，因为遥远而化作无数星星点点的金芒，像是一场细碎的光雨，在坠落中模糊地消逝。

手持神剑的少女从高空中跌落，轻盈地翻转身体调整平衡，落在甲板上的时候已经是站姿。

——她甚至还穿着四五寸的高跟鞋。

艾莉娅随手拭去甲缝里溢出的鲜血，不着痕迹地掰着断掉的指骨，“如果只是希望我和超人打一架，直接告诉我就行了。”

这人的脾气也太好了点吧。

这一段时间里，游艇上的所有人都在关注这场战斗，即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也能大致猜出来，无非是卢瑟想要利用她对付超人，或者反过来试试她的本事，亦或二者皆有。

很多超能力者要是被这样玩了一遭，怕是一定会生气的，更何况她还那样年轻。

艾莉娅倒是无所谓，py交易什么的不提，她习惯了收钱干架，和谁打不一样——

反正卢瑟已经付钱了。

不过，有件事她有点好奇。

“放心，”欣赏了一场免费好戏的雇佣兵不紧不慢地开口，“一点神经毒素而已，她现在已经死了。”

莱克斯看上去依然是踌躇满志胜券在握的样子，“就像威尔逊先生说的，布莱克小姐，一点小手段。”

艾莉娅在手机里就看到任务完成的提醒，她知道那个法师确实死掉了。

小姑娘若有所思地抬起头，“好吧，那这到底算什么？”

“一个仪式，”金发青年向她露出微笑，脸上的些许y郁全然消失，那神情简直如同雨后初晴，“欢迎来到大都会，布莱克。”

一船的反派纷纷向她举杯或颔首致意，游艇上仿佛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灯火辉煌的大都会伫立在运河一侧，另一边则是宛如沉睡巨兽的哥谭，安静地蛰伏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