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侠站在楼顶俯瞰着下方, 漆黑的斗篷近乎与阴影相融, 他神情严肃，坚毅深刻的面部线条显得更加冷硬。
那条空荡荡的巷道位于两栋公寓楼之间，能勉强过一辆车的宽度, 此时没有半个人影, 甚至连一只野猫都不存在, 而街道的水泥路面被砸出一个直径数米的深坑，空气中未曾弥漫起硝烟, 想必这是人力所致——
下一秒，路灯的支柱骤然折断！
空气中仿佛有阵阵强风掠过，公寓楼的窗户皆尽破碎, 粉碎的玻璃渣纷纷扬扬如雨洒落。
忽然间, 那个堆满了外卖餐盒快递纸箱以及各种不明物品的垃圾箱，突然从中裂成两半, 里面的垃圾顿时如同撞开闸门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稀里哗啦地倾泻了一地。
蝙蝠侠：“……”
他甚至调取监控看了刚才那个场景的回放, 确定垃圾箱是自己忽然裂开的……等等，垃圾箱可以做主语吗？
不过, 他观察到里面的物品也被整整齐齐切开, 好像从垃圾箱到里面的物品, 都只是一块残次不齐的劣质奶油蛋糕，被人横空飞来一刀, 从前到后切成两半。
这里也许正在发生战斗。
只是, 出于某种原因, 譬如说有一些擅长魔法或者操控视觉的家伙，用这种力量掩盖了真正的战斗场面，或者正在只是正在战斗的人。
而且站在这里让人感到极为不适，空气里的力量波动，纵横交错的气场里，弥散开难以喘息的压迫感。
耳畔风声晃动，罗宾灵巧敏捷的身影落在他旁边，“我想他们就在那里。”
达米安从小接受的刺客联盟训练让他精通枪械、冷兵器搏击方面更是大师级，也见识过无数的大场面，相应的眼力和判断自然不缺。
男孩抱起手臂盯着隐形的战场，虽然他们的眼睛被魔法屏蔽，然而，那些人交手之地，气劲所及之处一路破碎，公寓楼却只有几声短促的尖叫和骂街声，显然哥谭的公民们习惯了这种从天而降的灾难。
他状似不经意地随口问道：“昨天晚上你去了大都会吗？”
布鲁斯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沉声说：“这很危险，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这件事与你无关。”
“随你怎么说，我本来也没兴趣，”男孩满不在乎地说，那双绿眼睛却闪闪发亮，显然心里不是这么想的，他按了一下耳机，“……嘿，我听见了，当然，阿尔弗雷德，今天是平安夜，我们没有忘记。”
与此同时，就在这条街中间，金发少女半跪在地上，璀璨的发丝如同流淌着阳光，羽翼便是折射出灿烈霞光的白雪，整个人都光辉四射，像是一轮坠入黑暗中的烈日，却未曾被吞噬一丝一毫的光明。
可惜的是，魔法屏蔽了周围所有人的视觉，在他们眼中，哥谭黑暗的夜晚并不会因此而被点亮。
艾莉娅全身都在疼，羽翼撕裂出的那两道伤口更是疼得钻心，见鬼，从前额颅骨到鼻梁眼眶都在隐隐作痛，好像她不是长出了一根犄角，而是被人一斧子砍在脑门。
杀手们全都跑得无影无踪了。
他们经验丰富，早知道美国有很多棘手的超能力者，不，超能力还不算什么，最难受的是这些血统来自外星的非地球生物，这种人有的能触及更高层的力量，而一旦涉及时空等法则之力，再厉害的高手都可能会跪——
艾莉娅非常确信自己打伤了他们。
经历了许多战斗之后，艾莉娅感悟到一些艺术作品中不真实的场景，譬如说，大部分时候，你的敌人绝不会像是乖巧宝宝一样等着你切换技能/读条吟唱法术/完成过场动画般的变身等等。
但是有时候也会发生意外。
现在，她之所以有充分的时间来完成那个生不如死的变身，是因为三个杀手都躺在半空中，在这场奇怪的超自然力量比拼之下，他们所到达的层次逊色太多了，所以，即使目标是个没什么经验的小女孩，也依然造成了这种局面。
艾莉娅也想在第一时间把他们砍死，然而，她却不得不被迫等着这个见鬼的变身结束——
幸好对手们都强制浮空甚至可能停止了身心的意识和动作，即使想打断也力不从心，或者说，他们甚至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以及……
这根本不是魔化！
犄角暂且不说，从来没听过哪个恶魔长着白色的羽翼！
总之，她在能操控身体的第一时间，就将全部力量灌注于胜利之剑，忍着全身剧痛冲上去准备疯狂输出时，杀手们的被迫浮空就这样结束了。
三个杀手恢复了自由行动，却不愿再和她继续战斗下去，毕竟他们还没穷到一单生意做不成就喝西北风，之所以来这里与她交手，本身也有很大的试探成分在其中。
杀手们跑得无影无踪，他们也都受了伤，但凡决定离开，就不会多耽误哪怕一秒。
艾莉娅觉得他们不会再来找自己的麻烦了。
金发姑娘在地上跪了一会儿，街上还偶尔会有行人经过，却只是震惊地看看中间的大坑和支离破碎的巷道。
好了，虽然不太清楚为什么，但他们显然看不见自己，毕竟她现在就像个人形灯泡。
艾莉娅咬着牙站了起来，她依然很难受，差不多就是全身都在疼，拄着剑如同风烛残年的老人般走了两步，忽然她停住了。
前方不远处的长椅上，在树冠投落的阴影之下，黑发神祇安静地注视着她，那双苍绿的眼睛藏在黑暗中，情绪看不分明，昏黄的灯光拉长了他的身影，倾斜着落在裂纹蔓延的水泥地上。
维持着一个隐形魔法不算难事，对他而言也谈不上消耗什么力气，“所以你是金发。”
艾莉娅还在思索该怎么换掉自己身上破破烂烂的衬衣，因为重点不是没有衣服而是新衣服该怎么穿上，“我从没说过我不是。”
洛基姿态优雅地站了起来，神情却有些奇怪，“为什么你要染黑？”
艾莉娅叹了口气，她现在知道大概是对方帮助了自己在人们眼中“隐身”，这真的省了很多事，“人们……好像发色不同气质都会很不一样。”
洛基微微低头打量着她，那宛如朝阳霞光般的浅淡发色，衬得这家伙的五官越发完美到虚幻，那双恍若雨后天空般清澈的眼睛，在阴影中泛着朦胧的灰蓝，竖瞳已然褪去而戾气尽敛，这色泽只显得疏离又忧郁，让她像是从童话里走出来的假人——
这个样子确实太招眼了。
“我的家人们，他们夫妻都是黑头发，我想让自己看上去和他们像一点，”艾莉娅试着收拢背后的翅膀，“我能飞吗？”
洛基似乎没想到她的答案是这样的，还没来得及发表一下意见就听到了后面那个问题，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废话。”
“好吧，我只是，这有点突然，还很疼，”女孩有些迷茫地说，“你总知道我的母亲是谁对吧。”
“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问，”洛基有些嘲讽地说，他微微弯起嘴角，用那双冷冽的绿眼睛盯着她，“既然你不是那么肤浅的人，那么你该知道，真相未必有意义，有些东西看似是命运的赐予，实际上却只会招致毁灭。”
“……你在关心我吗？”
“我收回我的话，你蠢得可以，”洛基打量她的眼神充满了“你宛如一个智障”的不屑，好像她说了什么很滑稽的话，“不久之前，你差点被三个人类干掉，那些真相只会让你死得更快。”
“首先，如果我真的快死了，我会逃跑，但是，我没这么做，因为他们很麻烦，我必须解决这个，”艾莉娅低下头看着正在飞速愈合的胸口，“再说，他们只是一群组队打不过单排的废物。”
“这不是理由，我能理解你想知道你究竟是谁，但是……”洛基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
“好吧，”艾莉娅意识到他是真的不想说，“今天是平安夜，你们过圣诞吗？”
“你觉得我应该去和所谓的‘家人’在一起？”黑发神裔露出一个充满讽刺的假笑，“我已经杀了我的父亲，剩下的人，嗯，如果他们算的话，那么我已经在这么做了。”
艾莉娅快速思考了一下这其中的关系。
假如洛基杀了他的亲生父亲，那么他所谓剩下的就只有——与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
至少他表达的是这个意思，而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你怎么想到要来找我的？你知道我遇到了麻烦？”
“你遇到了麻烦？”洛基重复了一遍，依然是那种带点嘲讽的语气，“除非你死掉，否则你时时刻刻都麻烦缠身。”
看来他是不会再说出什么有用的话了。
艾莉娅点了点头，“那么，很感谢你的魔法……你帮我隐身了？这能持续多久？”
“你要做什么？”
“我有点想去找卢瑟聊一聊，或者直接杀了他，他从一开始就是故意的，把我暴露给那些杀手，嗯，也不急着弄死他吧，要么从他身上得到点信息，要么我就让他生不如死。”
洛基对她想做的事显然没有任何兴趣，听完之后就一副准备离开的样子，艾莉娅想到之前和杀手们的对话，“对了，有一件事……你认为有没有可能，雇佣那些杀手的人……是个外星人？”
“看起来你根本没听懂我之前说的话？”谎言之神摊开手，“你以为你的仇人是因为什么追杀你？”
“因为我父母？”少女瞳孔微微一缩，“所以雇主真的是外星人？”
洛基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人们想要报仇，不就只有这么几种方式可以选择吗？”
“雇杀手追杀仇人的孩子？”艾莉娅对这举动相当不屑一顾，倒不是说作为受害者而生气，她只是看不起这样的人，哪怕父债或者母债子偿呢，也至少该亲自来找她吧，“我知道了，所以……”
小姑娘安静地望着寂寥无人的街道，平安夜的哥谭街上行人更少了，千千万万的美国人在这一天晚上都会赶回家，与家人共度这段美好的时光，她也曾经拥有许多这样的温暖记忆，那些虽然已经成为过去，却始终不曾褪色，无比鲜活地存在于脑海中。
她的目光落在远方隐隐回荡音乐的广场上，“我亲生父母真的去世了，所以他们的仇人只有我一个可以报复的对象，是这样吧。”
艾莉娅侧过头看了他一眼，洛基不紧不慢地走近了两步，扣住了她的手腕。
两人皮肤相触，因为同样的低温冰凉，所以彼此倒是没有什么感觉——
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掌氤氲着寒光，苍白的皮肤变得剔透，泛起冰霜般的色泽，周围温度骤降，甚至隐隐有冰雾飞旋。
艾莉娅不明觉厉地看着他。
洛基抬高了她的手腕，后者的皮肤毫无变化，“你没有霜巨人的血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