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大佬不是傻子, 李家忽然被双规, 它的金大腿顾家却半点反应都没有，要么利益交换，要么是金大腿本身的惩戒。

荀首长肯定也调查出部分信息, 有多详细她不知道，但看得出他依旧选择站在她这边……

那么到底要怎么说, 徐静怡有些犹豫。

在这种地方敷衍撒谎肯定不行, 实话实说后的要求才应该仔细考虑。

“荀首长, 我曾经头脑发热做过一件错事，”徐静怡整理了一下语言，面色平静地将李家谋划她的肾, 因爱顶罪的，再到立功出狱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她说得很冷静, 荀首长听得也很平静, 除了听到顶罪那眉毛微微挑起, 别的地方都显得很淡然。

坐在旁边的李教授瞠目结舌，忍不住瞄了徐静怡一眼, 完全看不出来曾经有过这么一段堪称离奇的经历。

徐静怡说完, 荀首长从旁边捏了一颗花生扔在嘴里, 咬着咬着，忽然露出微笑：“哎, 别那么紧张嘛。我们又不是吃人的大老虎。小年轻为爱冲动一下, 犯点错误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嘛。如果凡事都抓的那么细, 只怕我们这一群老头子也要进局子喽。”

李教授闻言心情一松。

徐静怡抬眉看向荀首长, 她知道事情的基调已经稳了。

“小姑娘，你现在对这个是个什么想法？可以说一说嘛，”荀首长慢悠悠地擦了擦手，“不要怕。有些人事情做错那就是做错了。国家不会是非不分的。”

徐静怡闻言一顿。

她是什么想法？

她曾经的念头很简单，单枪匹马撼不动顾家，那就用学识换取高层的赏识，用利益捆绑其他家族一起撼动。至于李秋秋和崔友杰都是附带的，只要能解决顾浩初，其他的都很轻松。

但她没想到连证据都没还整理好，荀首长忽然插手进来。

等等，荀首长为什么会突然插手？

难道顾老知道了什么？

她迟疑了会，抿了抿唇，看向荀首长：“荀首长。我能不能问一下，您是不是想各打五十大板，把这事情压下去呢？”

“小徐！”李教授大惊忍不住瞪眼，拼命暗示，你怎么能这么和首长说话。

荀首长眼底闪过一抹讶异，“哎”他制止激动的李文峰，看向徐静怡：“你这个小姑娘讲话很直，胆子很大啊。没关系，我不介意的。华国人就应该要勇于表达自己的观点。你接着说。”

“首长，做人做事都得有自己的原则。”徐静怡但表情很认真，“进监狱是我自己造的孽，在里面遇见什么我认，我不会因为这个对顾浩初有怨。但宁百合坚守岗位被牵连致死，死后顾家李家都没给个说法，好像一条人命并不重要似的，我觉得顾浩初问题很大，顾家也难辞其咎。”

“嗯，你说得很有道理。”

徐静怡抬眉看他：“我知道顾老德高望重，我也猜荀首长有顾忌，担忧我会为了报仇卷入一大堆世家围攻顾家，担心国家上层局势不稳。我只能保证，不会做率先出手的人，我的目标很明确，让顾浩初受到应有的惩罚。”

荀首长眨了眨眼，脸上完全没有怒容，只轻声说：“嗯……目标明确是挺好的事。小徐你真的很有勇气啊。”

徐静怡略疑惑地看向荀首长。

荀首长忽然“哈哈”一笑，慈祥的脸上忽然露出严肃的表情：“华国的主旨是人民当家不主，不是当人民的主人。高层蛀虫事件屡见不鲜，是我们的错，也不会因此妥协。小年轻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得多思量。这样，过后合计个章程出来。尽量做到你满意，如何？”

徐静怡还想坚持一句，如果顾浩初不得到严肃惩罚她满意不了。

旁边的李教授立刻戳了她好几下，抢先回答：“老领导这话说得在理。我替我学生应承下来了。我相信老领导不会让有功之臣寒心的。”

“哈哈……你啊你，”荀首长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还会趁机拿话堵我了。”

李文峰笑得一脸谦虚。

“小徐啊。现在很多人富裕了当权了，就不记得国家曾经的苦与难，”荀首长认真地看着她，“另外，你乌龙入狱的事，我会吩咐人帮你都处理好，我可不希望未来的国之栋梁被一些不知所谓的人盲目攻击。”

“……好，但，”徐静怡还想说什么，直接被李文峰给扯了一下。

李教授看出荀首长表情有些乏，便道：“那就唠叨首长了。不打扰您休息？”

“嗯。你们忙你们的去吧。”

荀首长说完这句话，很快，有工作人员带徐静怡两人离开。

李文峰瞥了身侧的徐静怡一眼，拍拍她的肩膀：“还不高兴呢？”

徐静怡皱了皱眉，事情发展和她想的都不一样，感觉好像被荀首长给太极忽悠了。

“顾浩初那？”她忍不住开口。

李教授敦敦教诲：“老领导讲话都是一个唾沫一个钉。他说会让你满意，又说了小年轻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那以后的事肯定不会敷衍你，上头运作得差不多会征求你的意见。这都差给你明示了，心里有数就成，总不能还让别人给个时间承诺吧。”

“为什么不能给。”

“……”李教授被徐静怡的政.治情商打败，“你呀你！你还真的只适合搞研究，以后千万不要走上政途。”

“……哦。”

*

青松园。

徐静怡几人离开后，抽着烟的荀首长让秘书送来一份文件，他仔细阅读，顺便等来一位老熟人。

“老顾啊，让我说点什么好呢，”他目光严肃到严厉。

顾祥皖也翻了一下资料，他的手很稳，但眼底闪烁着精光。

半晌，他道：“我们这些老的还没死呢，下面的就偷偷摸摸张狂起来。我觉得这事应该作为群体事件，好好地抓一抓。该□□的□□，该关的都关，都别留情面。”

荀首长一噎，摇摇头：“老顾你啊你！该说你狡猾还是什么好呢……”

“我是认真的，”顾祥皖的表情很坚决，“首长你是知道的。之前我就想提议□□运动，但是其他老一辈很抗拒，生怕害怕回到“大字报”年代。这次有这个机会，我绝不会手软。”

“哪怕从你家开始？”荀首长眼眸带着利。

“是的。”

荀首长低头抽着烟，好一会吐出一口：“唉，我是真的没有想到。老顾啊，这次你的儿孙惹出来的麻烦真是……唉。”

关于徐静怡入狱的事他是知道一些的，但并不详细，毕竟华国需要处理的事千千万，他又怎么可能会盯着私人问题反复去查。

荀首长只叮嘱下面对徐静怡要多照顾多维护多保护，至于她曾经的“错误”，采取将功抵过，大事化了的态度。

原本他找她是想提点有关美帝的事，最近美帝间谍活动范围加大，且舆论加强对人工智能造势，估计是有一些手段要使出来。他打算提前安抚一下徐静怡的心态。

没想到被徐静怡误会，还爆出这么大一个消息。

“老顾啊。我已经承诺小徐要办妥这事，你自己也是老革命了，事情轻重缓急也该有点数，”荀首长又吸了口烟，“还有她讲得一些细节，为什么和下面递上来的内容有差，也得好好调查一下。欺上瞒下，最是要不得。”

顾祥皖神色一紧：“我知道的。”

“浩初那孩子我也见过，”荀首长话音一转，“牵扯到一条人命，你过后给我个章程吧。”

“……好。”顾祥皖心累地叹了口气。

*

“啪，啪啪啪，啪！”一声声鞭子的闷响抽在背脊上。

自从接到B市的电话，被狠狠扇了好几个嘴巴，跪在地上的顾浩初沉默地受着。

“这下好啦！老爷子这么快就知道了！他居然发话再也不管我们，还要按正规章程办事，”顾成才脸上惶惶不安，狠狠一鞭子又抽过去，抽在他脖颈处划出一道血痕，“你给我跪着去和徐静怡道歉，她要什么给什么！现在立刻去！”

“我不！”顾浩初冷冷地看着，“懦弱，只会找我撒气。”

“你居然还给劳资倔！”又是一鞭子打过来，“你以为离了顾家我们算什么！分分钟被资本大佬给吃了，你想害死我和你妈不成！”

“那件事我没做错！”顾浩初梗着脖子低吼，“都不认识她，纯粹被李秋秋连累的，凭什么这么对我。”

“这话你跟我说有个屁用！”顾成才将狠狠地又锤他几下，“你给我跪着，什么时候愿意去赔罪道歉，什么时候起……”

“啊！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儿子！”赵繁花大惊失色地冲进来，怒瞪，“你哪里来的坏毛病，虐待是要犯法进监狱的！”

“怕个屁，不虐待我可能都要进监狱！”顾成才回吼一声。

他半点没夸张，没有经商经验的白手起家，若不是利用顾家资源做了些事，哪有那么快缔造商业帝国。顾家若是放弃，他们很可能被报复。

因为他平时对老婆太好，赵繁花都被这一声给吼愣住。

她声音弱下来：“那你也别跟孩子生气啊。他不喜欢徐静怡，就不喜欢呗。本来门不当户不对的，我有个侄女不错，怎么说也是厅长女儿，现在也是处级干……”

“什么乱七八糟的，”顾成才不耐烦地摆手，“你不要管！”说完，他将鞭子往地上一扔，“你早点去找徐静怡，解决问题。”

“我不管？你把我儿子打成这样了……我儿子这么优秀，难不成还要他倒贴？”赵繁花明显很生气。

“妈，不是你想的那样的，”顾浩初有些无奈。

赵繁花顿时气炸：“你都这样还维护她不成？”她先是让保镖将医生喊来，照顾顾浩初的身体，然后一个电话打给自己大哥：“大哥。你知道徐静怡吗？就是那发明什么智能的。”

“怎么了？”赵家大哥一愣，立刻严肃道，“你可别想去坑人。”

“大哥，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

“哼，你就是这种形象，”中年男性的声音带着无奈，“繁花，你都这么大了，不要太任性。小孩子的事情少管点。嘟，嘟嘟……”

中年男子无奈地发现电话已经被挂断。

他夫人摆好盘子问：“怎么了？一脸无奈的样子？”

“繁花的电话。居然不听我说完就挂了。”

“哦，”他夫人翻了个白眼，小姑子那性格从娘家起就作天作地，又嫁了个疼她的老公越发没正行，只怕又要闹幺蛾子，“你准备收拾烂摊子，先过来吃饭吧。”

中年男子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

*

回酒店休息的徐静怡完全不知道一时脑补后的坦白，让顾家闹得鸡飞狗跳。

她一回酒店，田主任就递给她一本写得工工整整的资料，上面每条每列都罗列了问题，稍微翻了翻，问题问得相当犀利细致，能看出用心之处。

“小徐啊。我刚到酒店就有人等着了，”田主任感慨了两句，拍拍她的肩膀，“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只怕是一场硬仗。”

“……嗯，”徐静怡认真翻阅资料，她身边的李文峰凑过来一瞧，皱了皱眉，“这问题也问得太多太细，这一两天哪里回复得完，还不得把人给累坏了。让他们再删选点有代表性的来问。”

田主任还没说话，徐静怡率先开口：“不用，不累。”

这些老教授不愧能在中科院待着，问出来的问题相当有水平，徐静怡哪怕只粗看了几条，都有一种灵光一闪查漏补缺的感觉。

尤其是关于核能源方面问到的“离子对冲产生热能如何安全消耗”的问题，瞬间让她联想到最新的镜门的漏洞，关于粒子稳定的麻烦。

她满足地捧起材料，迫不及待地想要做一个关于“粒子加速”的实验。

——做科研就是这样，灵感来了真的不想忍。

“这个好说，”李文峰敏锐地听见对方低声的感慨，一脸慈祥地看着徐静怡，笑呵呵，“国内有一个新研发的超大型粒子加速器，我今年还有申请的机会，你想要的话就给你。”

田主任瞟了他一眼，李教授这是下血本了，那可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实验室。事实上，哪怕到了李教授这个级别，私人方面，一年最多能申请两次。

“真的！”徐静怡双眸闪现出亮晶晶的光芒，“今晚就行吗？”

“哈哈……当然可以，”李文峰闻言先是愣住，笑容拉大。

他越看徐静怡越满意，现在的年轻一代，做科研的能有她这种钻研精神的不多了，不少人还对科研所要求所谓的休息待遇，对此李教授是嗤之以鼻的，就他所知，这世上没有一个伟大的人是玩出来的。

所以对于徐静怡这样的珍稀品种，他乐意也愿意培养：“我帮你联系下，随时都可以。”

*

徐静怡满足地回宾馆，刚打开手机，就看见赵晓萌给她发了一条企鹅新闻头条。《那个创造智能的女孩又要进军航空界了！》视频内容正是她在飞机上有理有据地回答一群老教授的问题。因为被众心捧月地围着，看起来好像是年纪小的在授课一样。

【月月：我绝对没认出来，那个问问题最欢的那个是我的系主任，给大佬跪下了！】

【颜值即正义：我绝对没认出来那位笑得宛如弥勒佛一样的人，是我们院鬼畜的航天大佬文阎王。】

【雅萍：我谁都没认出来，但我悟出来一个道理：达者为师！为他们鼓掌！】

【倪哉：我就想知道，白兔是不是能安个翅膀上天了？吃手.jpg】

……

听着赵晓萌兴致勃勃的问题，徐静怡有些无奈：“我没打算进军航空界。那些是偶遇，这些小道消息不要相信。”

赵晓萌啧啧两声，然后又道：“对了。最近美帝在做一档节目，叫做《超级机器人》，卡司阵容相当强大，最近两期都很火爆！他们栏目组看到推特视频后特意邀请我们送白兔过去参赛，听说全球有名的机器人都被邀请了，到时候观看流量肯定爆炸，要不要参加宣传一下？”

“不用。”

赵晓萌闻言顿了顿，有些不甘心地说：“小静怡，真的不参加吗？这是一次扩大企业知名度的好机会。”

“不需要，”徐静怡轻声，“狮子不与群羊争美。”

这话一出，赵晓萌都不知道怎么劝了。

“……好吧，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三天后。”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叩叩叩”的敲门声。

徐静怡刚起身准备开门，就听见电话那头的赵晓萌发出凄厉的喊声：“别随便开门！看仔细了！万一是坏人怎么办！”

“……”徐静怡顿了顿，“嗯。”

她从猫眼里看过去，居然是沈安阳，这令她大感惊讶。和赵晓萌说了声是熟人后，便挂了电话。

徐静怡打开门，见沈安阳一脸感慨地说：“你……真是成长到我想不到的地步了呢。很厉害啊。”

“谢谢，多亏你。”

多亏沈安阳这话一点都没错，如果没有他介绍李教授认识，缺了一个平台，徐静怡的路不会这么顺。

“都是你自己厉害，”沈安阳挠了挠后脑勺，表情无奈，“也没必要给我分红，太见外了。”

徐静怡没有回答，该给的钱她是不会收回的。

“你来B市也没和我说声，要不是你和李老要求借用实验室，我都不会知道你过来了，”沈安阳温柔地笑了笑，“明天我尽地主之谊，一起吃个饭？”

“明天我要去中科院。”

“那后天？”

“中科院。”

沈安阳叹了口气，开玩笑道：“闹闹，你这是与中科院私定终身了？”

他见徐静怡不开口，也是无奈，转身说：“走吧。你应该算最年轻私人用这项实验器材的人。李老真的很欣赏你啊。不过你不是搞智能研究的吗？为什么要借用粒子加速对撞器？”

“三个目的。1，整理实验数据，明天解答有关净化核能源的原理；2，我想看看量子通道到底是哪款粒子会更适合更稳定；3，找到更适合的供热源粒子。”徐静怡答道。

沈安阳：“……？？？”

他深吸一口气：“好吧。不过只能用两个小时，希望你一切顺利。”

“嗯。”

*

第二天一大早，中科院门外，一位剃着板寸头的中年男人翘首以盼。

他是丁福忠，从钱伟林处得知徐静怡要过来的时间，不想等待，第一时间站在门口。

车子刚通过门口的警卫员，丁福忠就上前两步激动地拉开门。

文教授的脸随之冒出来。

“怎么是你啊，老文，”丁福忠的脸上带着惊讶，“完犊子，难道我看错车牌接错人了？”

“是我怎么了？我回来看看不成么，”文教授哼了一声，他虽然在湘云大学教书，但工作关系依旧挂在中科院没动，“你没接错人。”

正说着，打了个哈欠的徐静怡也跟着走出来。

“好啊！”丁福忠一拍手。

吓了徐静怡一跳。

“年轻得好啊，年轻就是有资本，有能够开拓世界的潜力。想当初前辈们做出伟大事业时也是很年轻的年纪，我们这个年纪就老老实实做工兵为你们夯实基础，”丁福忠一脸感慨，“祖国的未来就看你们这一代了。”

徐静怡：“……”

这命题太大，她有点不知道怎么接。

“得了得了，才升官吧，打起官腔来一套一套的，”文教授毫不在意地拍拍丁福忠的肩膀，“丁领导赶紧带我们进去，听说好奇的人很多吧。老让他们等着也不好。”

丁福忠当即反应过来，立马在前面指路：“走走走！我特意赶在计算机部门前过来的，万一时间晚了，要被他们把小老师抢走的哦。”他调侃道。

徐静怡有些无奈，她从怀里拿出一本册子，说：“丁教授，我昨晚将大家搜集的问题都认真过了一遍。凡是我很确信答案的都写在上面，不够确定的我额外标红，并且说明了自己的观点与猜测。另外，里面还有部分问题并不属于净化核能源的范畴，为了节约时间我暂时没回复得很详细。”

“你全部都写了？！”丁教授瞠目结舌，这份资料是他收集整理的，他当然知道上面到底有多少心血和问题。

这是一个晚上能解决的问题吗？

该不会对方草草敷衍了事？

一想到老教授们废寝忘食地思考，丁福忠心里难免升起一丝不满，现在的年轻人啊！

他接过书册随手一翻，这一看，他脸上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