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水球掉进去后一点小水花都没能溅起来。
徐静怡坐在台上非常淡定地敲击虚拟键盘, 她已经看见史莱姆在海下开始执行清除垃圾的命令, 但其他人并不知道具体情况。
众人只看见小球悄无声息的消失，哪怕死盯大屏幕，也没能看出海面上发生什么动静, 白色的漂浮物还是在上面飘着，依旧时不时有淡淡恶臭飘过来, 现场不少人怀疑地揉了揉眼睛，又低头看了看手表, 猜测是不是处理垃圾实验还没开始。
而G市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紧张，因为他们很清楚徐静怡已经开启环保机器人, 也下达了清理垃圾的命令, 现在是验证产品到底有没有效果的时刻。
电视机前和直播前的观众也很紧张, 不同于现场观众的自我怀疑，他们清楚地看见徐静怡的手势动作, 所以有些忧心设备是否能正常运转。
目前距离徐静怡按下键已经过去一分钟，但海面上依旧波澜不惊, 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动静。
【苏衍：我现在心里冒出一丝不良的预感！应该没问题吧！】
【琛宝宝么么哒：楼上的不要乌鸦嘴好吗！大佬大风大浪经历过这么多次！怎么可能失手。放心, 绝对是有大动作在酝酿。】
【枉叹之之之：啊啊啊！！！我就是紧张啊！不光我的留学同学，连姑外婆都和我聊起徐学姐的实验直播！我不希望出岔子啊！】
【风元：我说你们能不能不要那么虚荣！大佬带给我们的已经够多了！实验本来就有不确定性，就算真的出岔子！难道你就不爱大佬了吗？不……大佬依旧是我们大佬！绝对会东山再起让别人跪着喊666！放宽心，没事的。】
……
又过去了一分钟，不仅电视机前的观众, 就连现场众人也隐隐有些怀疑, 现场不再寂静, 已经有人发出低低的议论声。连端坐在正前方的媒体也有些坐不住，纷纷站起来开始摆弄摄像机。
站在后台的张飞宇面色不改，但心里急得打鼓，他比徐静怡还担心这次实验能否成功，因为这意味着G市能否打响名头，也意味着他自己在政途上能否打赢翻身仗。
“去问问情况。”他低声对秘书说。
明明没头没尾的话，秘书依然了然地走到后台监控中心，他小心谨慎地和徐静怡发语音：“徐女士。请问环保型机器人的实验有没有问题？”
徐静怡一愣，按了下耳麦：“没问题啊。”
“那大概何时能看到效果呢？”
“十分钟。”
“那。我们是否可以与观众说明下情况呢？现场人太多，怕出现变故。”
徐静怡闻言，敲打数据的手指一顿，她将视线从电脑显示屏前移开，看向已经有些躁动的人群，皱了皱眉。
起身，她走到不远处的话筒前。
此时，还有些懒洋洋近乎闲聊的记者区立刻精神起来，马上将摄像头都转移到徐静怡身上。
徐静怡的出现瞬间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众目睽睽之下，徐静怡耷拉着眼，甚至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如此平静随和的状态立刻抚平大家焦虑的情绪。
徐静怡淡淡开口：“要一次性应对十万平方米的垃圾。史莱姆必须在水下采集到足够的能量才能展开行动。十分钟。十分钟后你们应该就能看到效果。不要着急，安静等待。好吗？”
她最后那句好吗，也只是随口一说。
没想到几万人齐声喊道：“好！”声音大得几乎可以冲破云霄。
吓了徐静怡一跳，也让坐在后台的张飞宇等政府官员面露震惊的神色。
有一位酸儒类型的处级干部道：“民心所向啊！这若是在官场上岂不是无往不利？”
“你错了。”另外一人悄声说，“民心所向是好事。但若是太大就不怎么好了。”
“为什么？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搭话的那人用“瞧瞧这个小傻逼”的眼神看他：“这话是谁都能听的嘛？这话是劝诫君王的！劝诫舟的掌舵人的话！”
最初搭话的酸儒一惊，喃喃道：“那……那她犯忌讳了？”
搭话那人已经不想回复这种政治情商为0的逗比！小徐同志若是在官场，可能会引起同层次人的忌讳。但她不在啊！她在科学界啊！而且她的心性很好看透，就是那一类完全没有权利欲全身心奉献给科技的人。这样的人非但不会引起忌讳，反而会相当抢手。
现在所有人都自觉的安静下来，现场的观众其实很想闹腾讨论，但见舞台上的徐静怡又重新盘腿坐下敲键盘，他们不自觉地变得……不敢说话。
十分钟的时间很短，但对数万满怀期待的人而言又很长。
这时，忽然有一人低声道：“还有三十秒。我开始默数好了。”
一个人默念29秒，他身边的人就会跟着默念28秒，人是群体动物，尤其是这种紧张的氛围特别容易被带动。
倒数就好像最激烈的传染性病毒。等到了数字8的时候，几乎已经变成全场几万人异口同声的大合唱。
站在前排的记者们纷纷起身，将摄像头对准后面的激动倒数的人群。有两个直播记者忍不住跟着一起倒数5……
G市后台控制区的领导班子盯着监控显示屏，瑟瑟发抖。
有两个心理素质不强的干部，已经双手合十开始默默祷告，现在群众们的情绪已经被调动起来，这个事情一定得成啊！
“4！”已经有观众克制不住地欢呼出声。
“3！”电视机前的观众拿起饮料。
“2……”这个数字还没数完，“嗡嗡嗡~~~” 宛如洪荒巨兽咆哮的声音从不远处席卷而来，直接覆盖万人倒数的音量。
人类天生对未知强悍的生物有恐惧心理，刚刚还在齐声高数，此刻静悄悄的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数十台无人机快速飞到海平面上。十多台高清电视屏幕同时转播海面上的情景。
所有人都被看到的这一幕给惊呆了。
苍穹下，海面剧烈地开始震荡，激起一阵阵一层层的浪花，无穷无尽的海水在莫名的力量下开始旋转。就好像海底有一只巨手在旋转波动一样，海浪起得越来越高，漩涡的速度越来越快。
半晌，一个肉眼可见的巨大类似龙眼，深不可测的窟窿在海平面上出现了。
一个观众薯片掉在地上，一个观众直接喷了一口水出来，还有奶娃娃指着电视机喊道，“奶奶，大海是漏水了吗？”
“我的天哪！那是什么东西！摩西分海吗？”
“我完全没感觉有风出现啊，海平面上这个漩涡是怎么出现的？我们会不会有危险呀？”
“我的妈呀！现在该怎么办？”
……
现场这位观众的心声，也是所有电视机前观众，与后台G市领导们焦虑的问题。
——怎么办？
【奶糖大大：玩这么大？！海岸边还有这么多人！不会造成危险吧！】
【隐翅的天使：我现在不担心那个龙眼，我担心观众们会害怕地立场，导致出现踩踏事件呀。】
【笑若安然：希望一定不要出事！否则徐大佬就惨了。】
……
徐大佬会不会惨不知道，但如果真的出事，G市领导班子肯定会惨。
张飞宇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安保部：“现在一定要稳住观众们的情绪，等会看情况分批次车里！你们记住！态度一定要温和坚定，绝对不能焦躁，杜绝踩踏事件。”
电话那头的武警擦了一把汗：“领导！我建议不要紧急撤离。群众远远比官兵多。一旦有人乱起来，那就怕……”
“现在是计较政.治得失的时候吗！人命关天！”张飞宇怒喷，他一改之前温文尔雅的儒雅形象，对着周围地吼道，“还傻站在这里干什么，现在你们都去为疏散群众的工作做准备。”
“是！”
领导班子刚刚领命，恰在这时，外面传来震耳欲聋的惊呼声。
他们随声望去，浑身战栗。
无穷无尽的海水忽然冲天而起，从凹进去的漩涡，猛地变成一道巨型水柱，飞速上升盘旋，就好像有龙攀飞出来一样。
水龙四周环绕着银白色的星星点点，站远点看还挺唯美的，处近看，那都是被离心力吸引上来的垃圾。
现场观众纷纷仰着脖颈，表情相当统一，安静如鸡地看着世界级奇景。
电视机前的观众们连弹幕都步伐了，死死地抠着电脑屏幕，眼底都是难以置信。
国外还叫嚣着不可能的观众媒体，他们……他们此刻已经把脸打肿了，跪在键盘前看人造奇迹。
媒体记者们都快疯了，一个个不要命地往海岸边冲，好几个敬业地冲在最前方，差点被龙吸水带来的海浪给扑晕，嘴里还在“叭叭”直播的外景主持。
“观众朋友们，我现在在G市的最前线，大家可以看见徐静怡发明的环保型机器人造成的巨大威势。我现在距离龙吸水的地方大约有几十米，摄像大哥你往后面站点，尽量将我和龙吸水放在一个框框中。是的。
大家可以看到这拔起来的水量有多么惊人！绝对有十几层，不甚至是几十层楼高！惊人，太惊人了！海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造成这么强悍的龙吸水！我的天，这动静真的是清理垃圾？而不是武器展示吗！”
——这位主持的吐槽，完美贴合所有人的脑洞。
G市的领导倒抽一口凉气，收看直播的B市大佬们震惊地瞪大眼睛。
美帝和樱花国的领导心怀忐忑地拍桌子，议论这玩意如果能人为操控怎么办？这岂不是人造台风？人造龙吸水？
已经有专家教授通过卫星勘测数据，开始计算龙吸水的力道，然后令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水柱最大直径处约50米，高度达到180米。
这么庞大的龙吸水，再加上旋转带来的离心力，如果真的能被人为操控，哪怕世界上最大的航空母舰也不够对方一个扫尾动作！
“阁下！这款龙吸水左右偏移距离不超过十米，应该是不能乱动！”樱花国一位专家擦着汗，“如果移动是它的缺陷，那应该不会主动进行攻击。”
“不会攻击！它还不能防守吗！”樱花国军部一脸铁青，“这玩意太可怕了。我就说嘛，华国如果只是想处理一下垃圾，何必这么昭告天下！现在我算是看明白了，这是在宣扬武力啊！岂可修！该不会是在暗示我们，如果不乖乖听从，就将邻国作为垃圾扫荡出去！”
“阁下！您想得太严重了。”
“我一点都没想严重。我们樱花国四面临海，如果华国在附近海域扔一个！这种自然灾害随时会造成巨大的经济损失。”军部领导一锤桌子，“华国的国庆大典什么时候，我，一定要出席看看！”
“是！”
……
与樱花国有相同想法的国家很多，甚至可以说绝大多数都自认看出“华国的内涵”，并且对国庆大典摩拳擦掌，但作为华国本身……
荀首长第一时间致电气象部门，还需盯紧人造龙吸水的各项数据，以免引发气象灾害。没想到底下人回应说，徐静怡早已经与他们报备过且解释原理，确认不会引起连锁灾害。
张耀武闻言，猛地一合掌：“这玩意这么好？都变这么大的家伙了还能内控？真特么地给力啊！荀老啊，我们军部糙汉子多，需要打扫垃圾，要不多给我们军队配一点。嗯……能不能把徐先生也请过来，帮我们因地制宜调整调整？”
“调整个屁啊！真是误会大了！”顾祥皖忍不住爆粗口了，他擦了擦眼镜，深吸一口气看向荀首长，“我真的没想到……这，这动静会如此大！这可真是……”
荀首长看着电视机里还在旋转的龙吸水，露出一抹无奈：“小徐同志。真是一直……给我们制造惊喜啊。”
顾祥皖叹了口气：“我几乎可以猜到美帝毛熊还有樱花各国的心理活动。这个误会……”
顾祥皖负责情报部门，国际外交上很多事也是他必须权衡参考的。
“辛苦你了。”
“这倒不辛苦。就是……有点措手不及。”顾祥皖拨动了下眼镜，忽然笑了笑，“不过也好。阴差阳错倒也不一定是坏事。”
“对的哟。”荀首长微微额首，“是时候，发出我们华国的声音了。”
另外几位老人不约而同地点头。
*
G市沿海的龙吸水一直在旋转，整整三分钟，众人盯着这幅画面，一动不动，半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虽然龙吸水出现时，声势浩大得宛如末日天灾，但诡异的是，三分钟过去，检测到的数据值一直维持在最初的模样，不增不减。基本可以判断不会威胁到岸上的人，这让G市的领导班子也松了一口气。
“快快，联络一下徐女士，问问这个龙吸水现象什么时候结束。”张飞宇立刻吩咐秘书。
秘书试图连线徐静怡，却发现对方没有接电话，直到听见“喂喂”试音的声音，才发现徐静怡已经站在电话筒前。
秘书心中一抖，对于这位从来不按常理出牌的科学家，她是真的怕了。
“各位。静一静。”徐静怡轻声。
人在天地伟力面前实在是太渺小。
在庞大龙吸水的加持下，所有人下意识地按徐静怡的指令做，静静的，一动不动死盯对方，看向她的目光有敬畏，有崇拜还有痴迷，仿佛所有人脑袋上都顶着#痴迷buff#。
徐静怡很平静地指了指龙吸水：“史莱姆扫描的海底垃圾很多，塑料、重金属、原油污染、废料等等。部分可以直接吸收成能量，但还有一部分需要用先用物理分解，再采取化学降解。这是最方便的物理分解法。”
下面有一位记者忍不住想询问细节，但忽然意识到这不是新闻发布会，只能悻悻地放下手，准备等事后的新闻发布会。
“因为海底需要处理的垃圾太多。龙吸水状态估计要持续两天。虽然按程序来说是附近都是处在可控范围，但希望你们不要作死地近距离围观。”徐静怡平静道。
——两，两天！！！
G市的领导快疯了。龙吸水出现几十分钟就能算大型自然灾害了，这里居然要停留48小时，时间这么长，变数实在太大。
张飞宇：“通宵达旦都守在这里。拉起警戒线，严禁任何人靠近100米。”
好几个领导交换一个苦瓜脸，纷纷点头称是。
“我在海底也放了拍摄机器人。在快直播的——小球看世界频道。你们感兴趣地可以去看海底垃圾是如何被消化掉的。”徐静怡明目张胆地做完广告，然后摆弄了下话筒，“另外。我站在这里要宣布一件事。”
张飞宇一听不妙，忙对秘书说：“制止她！现场还有这么多人！事情必须一件一件慢慢宣布！不能太着急。就怕群情激动引发麻烦！”
秘书不停地拨电话，同时拔腿就往下面跑，踩着一双恨天高，跑得比一般运动员还要利落，她恨不得能立马冲上台去让徐静怡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