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教乃是昔年五仙教分裂出来的教派,如今的五仙教才是正统, 天一教不过是凭借着《尸典》另立门派罢了。只是天一教折腾出毒尸之祸, 又行事毒辣, 为非作歹,而中原各大门派不清楚其中缘由, 渐渐将天一教和五仙教混淆,便将五仙教称之为“五毒”了。
天一教本是原本的五仙教长老乌蒙贵惹出来的祸事,只是烛龙殿一战之后, 他的女儿玛索奉出治疗塔纳的方法以求各派掌门人饶恕父亲一命, 才侥幸脱身。之后玛索带着武功俱废的乌蒙贵隐居山林, 不问世事,再不参与江湖纷争了。
只可惜, 天一教尾大难甩, 便是五毒教与塔纳一族穷追不舍, 也做不到斩尽杀绝的程度。反而这些被逼上绝路的天一教余孽狗急跳墙, 彻底走上了谋逆之路,眼见南诏无山可依, 便转而投靠了安禄山这方势力, 被红衣教和拜火教一同收编了。
若只是几位善使蛊毒的余孽, 倒也不足为惧, 但若是他们掌握着操控毒尸的方法, 可就会成为心头大患了。
毕竟她拼命为我方拉取盟友,安禄山那方也并不善罢甘休呢。
“狼牙军势如破竹,本就是心头大患了, 再加上天一教余孽安排毒尸冲锋前阵,我等大唐将士又该如何是好?”木舒有些忧心忡忡,爬不上城墙还能撞开城门,逼得唐军不得不出城交战,届时兵力悬殊之下伤亡定然惨重,又谈何而来的消磨叛军军力呢?
“……”唐无乐食指抵唇,欲言又止,最后微微偏首,仍然不发一语地缄默,“……”
“少爷,怎么了?”木舒本就对人情绪的变化极为敏感,又时时关注着唐无乐,当即便发现了他神情上些许的微妙与不自然。以为唐无乐是在担忧洛阳城中的弟子,便赶忙安慰道,“少爷莫要担心,我们先去洛阳一观,见机行事,总会有办法的。”
唐无乐低头看着这个掩不住焦心还要反过来安慰他的矮子,心情五味参杂,半晌,才道:“你可以试试。”
“嗯?”没有听懂唐无乐的言下之意,木舒尚且有些茫然,却立刻被唐无乐揉了揉脑袋瓜子。
“我是说,你可以试试去阻止……他们操控毒尸。”唐无乐神情莫测难辨,半晌,才仿佛咬牙切齿一般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心虚的解释,“虽然我不曾跟你细说经过,但是……你以为你的尸蛊是从哪里来的?”
《尸典》乃是五仙教的不传之秘,原本是五仙教门下的补天弟子为了研究起死回生之法出现差错才出现的禁术,但是到底是被认可为医术的巅峰之境,不过尚未完善,便被封存了起来。流传至今,五毒弟子中皆无人能完善这本本该造福人间的秘术,渐渐的变为邪崇之流,封存以待,教主也不允许门下弟子修行此术。之后被乌蒙贵夺取,为祸人间,彻底变为了邪魔外道。
唐书雁曾经在乌蒙贵身边待过数年,一力引动五仙教的分裂,之后在功成身退之时被乌蒙贵察觉,投入毒鼎制成了塔纳。之后唐书雁功力大涨,带领着其他被乌蒙贵定义为失败品的塔纳一同杀出了重围,在仙踪林内建立了塔纳一族的部落。
唐书雁成为了塔纳,却不代表她懂得尸蛊的制作方法,是以木舒体内的母蛊自然是从天一教手中获取的了。唐无乐以协助摧毁天一教为代价,让唐书雁应承替木舒下蛊。塔纳除了拥有神智以外与毒尸并无差别,要混入天一教中也是轻而易举的。天一教以母蛊操控毒尸,以乐曲命令他们行动,便有了战场上无往不胜的毒尸大军,但是母蛊与子蛊不同,母蛊的数量是极为稀少的。
炮制尸蛊本就是要用千百种药材与蛊虫饲养许久才能得到蛊王,其中耗费的心血与草药多不胜数,数量自然不多。
但是……“我媳妇儿!哪怕要用!也得要用最好的!”唐无乐说着说着又变回了矜骄傲慢的模样,十分理直气壮地道,“母蛊我们也有,而且媳妇体内的是蛊王,真的在战场上碰见了,谁砍谁一头血都还说不准呢?!”
木舒看着唐无乐那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姿态,心情也十分复杂与微妙:“少爷你不提我还想不起来,我们体内都有一只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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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霜雪雨舟同渡,你一只来我一只,好诗,好诗。#
木舒如今这么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不法分子的模样,自然是不可能通过正常渠道进入戒严的洛阳城的。好在唐无乐轻功极好,又有人内部接应,凭借着密道的便利,总算是安然无恙地潜进了洛阳城里。昔日繁华盛景的洛阳街道,如今人迹罕至,清冷萧条,反倒是前线战火纷飞,硝烟不绝,天边红云翻滚,似是被鲜血染就晕开的颜色,只是远远看着都能感觉出战况的惨烈与激昂。
只要是战争,便定然会有人死去,木舒看着远方的滚滚浓烟,心情便如从水底捞上来的丝绸布帛,沉甸甸的,沥着寒凉。
“目前战场上并没有窥见天一教的踪影,如今初次交手,双方应当都是在互相试探。”唐无乐拿到情报之后就和木舒一起窝起来商量对策,“安禄山虽有狼牙大军,但始终对天策府存有忌惮之心,不然也不会明里暗里地挑拨杨国忠对抗天策府,削弱天策的军力。是以此次他一改往常的强攻之势,倘若确认我方军力不足,便会再次强行进攻洛阳。”
“能调查出如今天一教余孽的所在地吗?”安禄山对洛阳势在必得,倘若当真有毒尸大军在手,不可能弃之不用。以对方对天策府的忌惮,操控毒尸蚕食天策府的军力可以说是十拿九稳的事情,“按理来说那么多毒尸,想要藏匿行踪应当是不太可能的。”
“你说得对,要找应当是很容易的。”唐无乐将人环在怀里,压低了声音,道,“要潜进去看看吗?”
木舒被唐无乐言语中那种视千军万马于无物的霸气给震住了,半晌,才狠狠地点头道:“潜!”
之后木舒再次为唐无乐的易容术献出了膝盖,他果真不愧是个爱玩爱闹的,当初能潜进寺庙中伪装高僧还无一人察觉,这份易容以及伪装的能力便不容小觑。木舒知晓他既然开口询问,心底自然是有底气的,但是当看到唐无乐从一身形修长容貌俊美的爷们儿变成贴着白色布帛的巨型毒尸,心里还是有点崩溃的。等到唐无乐掀了她的斗篷把她往背上一甩,抬步就走时,木舒几乎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少爷,你确定这样真的能潜进去?”比起唐无乐伪装出来的巨人体型,木舒小小的一只简直跟猫儿没有多少区别。
“毒尸与狼牙军不同,想要潜进狼牙军自然不容易,安禄山整备军队称得上严谨有度,每日都更改暗号和口令,我们这般模样想要混在二十万大军里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唐无乐逼音成线,平静地道,“但是毒尸不同,毒尸没有神智,自然不可能传达口令,平民百姓死后被炮制成毒尸,形态千奇百怪,不容易被认出来,而且他们会保留生前的些许执念,天一教定然也不会强行另其更改。”
木舒略有明悟,生前执念莫过七情六欲,一如当初守在荻花宫前的慕容追风。他是塔纳,将已经变为毒尸失去理智的妻子困在棺材内,舍不得杀她,又不愿让其为祸人间,便只能一直背着。背着她走过崇山峻岭,走过红尘万千,这便是所谓的执念了。天一教能够操控毒尸为其而战,却不可能命令这些神智已失的毒尸放弃生前所爱,这样一来,他们两个人黏在一起,也就不容易惹人怀疑了。
唐无乐带她离城时恰好是深夜时分,木舒也在自己的脸上贴了一张布帛,看起来更加形如死人。连夜赶路奔至城外,木舒都只是紧搂着唐无乐的脖颈不敢吭声,直到隐隐约约嗅见了腐臭和毒液的味道,两人才放慢了脚程,缓速前进。
为了绕过狼牙大军,唐无乐特地绕了远路,凭借着轻功卓绝赶到了敌军的后侧方。让木舒没有想到的是,天一教余孽掌控的毒尸都藏在郊外的树林里,密密麻麻如同蝗虫灾变,看着甚是可怖。只是这些毒尸只是无意识地四处徘徊,在没有母蛊和乐曲的操控之下,他们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的驱壳罢了。只是木舒放眼望去,发现毒尸竟全是平民百姓的衣着,不由得心口一堵。
唐无乐带着木舒四处踩点,试图寻找出敌军操控毒尸的关键,却忽而间远处亮起一豆的灯火,似是有人夜巡。
唐无乐立时屏息,步伐无甚规律地缓慢挪动,木舒无需隐藏自身的气息,只是搂紧唐无乐的脖颈,不敢轻易动弹。
远处传来一道女子柔媚低哑的声线,不同于中原女子清甜悦耳的嗓音,她一开口,便好似唇齿嗔水,酥得人骨头都化了:“这群废物!让他们拿几名修有武艺的弟子来炼尸,偏偏一无所成,还胆敢拿这些烂泥枯草来糊弄我!就应该把他们填到毒鼎里去!”
“何必恼怒呢?如今战事不休,毒尸在烛龙一战中又被毁去了不少,大门大派,哪个不把自家子弟当宝儿一样盯着?”另一道女声冷冽带媚,木舒目光微微一凝,认出这竟是那日烛龙殿内吩咐人将她扔到地宫里去的女子,“还是前个儿屠了千余人,才得了这么些小玩意儿,不过是战场上充数的罢了。待得我们拿下洛阳,要多少毒尸没有?犯得着你羞恼,嗯?”
饶是木舒养气功底极好,此时听见这话也是心头火起,这些心思歹毒的,视人命如草芥,莫怪他们将拥有神智不受控制的塔纳视作失败品,和着是嫌弃塔纳不像毒尸一样可受人操控,为其所用。杀了这么多无辜百姓,竟还嫌弃他们不会武功,简直岂有此理。
只是心头再气也不能表露出来,木舒那脸颊蹭了蹭唐无乐的耳朵,他便会意似的打算避开去。
“欸!”却不料,那嗓音酥麻入骨的女子却忽而将视线投注了过来,言辞带着三分诧异,“这毒尸倒是好俊的个头,莫不是那群草包还能寻得好货?阿琳,让前头那毒尸停下,我倒要看看是哪里挖出来的大宝贝。”
唐.好货.大宝贝.无乐:“……”
叶.大宝贝的媳妇儿.木舒:“……”
#姑娘你当你在养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