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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蒲云绮翻到了书本的下一页。

这本书的名称是《带你揭秘神殿探索历史：雾海之中真的有神殿吗？》, 下一页便是神殿的第二波客人了。

船长带着剩下的船员离开了神殿，这艘船上大多是角人，唯一的亚渡人翅膀娇小, 无法支撑身体飞行的力量。

但当时的教会并不相信他们用生命换来的信息：

因为船长甚至从未给自然女神教捐过一分钱, 只是个无信者。

一个无信者宣称自己来到了神殿，这怎么可能取信他人？

这名伟大的探索者用后半生去宣传，获取支持, 最终拥有了一艘用来证明自己的船, 船上是各大教会的信徒。

这艘船与其他船只一样, 并未抵达雾海中的神殿。

在返航的路上, 船长就病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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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公历2023年, 有人再次抵达了神殿, 船长才获得了真正的荣誉，不以骗子的名号出现在历史书上。”

“不过……只是一名骗子也没资格上历史书, 那个年代什么事情都会发生，”因为蒲云绮认不出故事书上的字，回到家的母亲在她的床头上为她阅读这本书，“但船长的确找到了那座神殿，当时谁能知道，它会拒绝神明的信徒呢？”

“妈妈, ”蒲云绮问, “你在神殿里看到神了吗？”

她的母亲陷入沉思：“我签了保密协议, 不能和你说太多。”

“我只能说……宝贝, 如果你有机会，你一定要亲自去看一眼。”

那的确需要机会, 因为在公历2023年之后，雾海被列入了禁飞区, 无论是飞艇还是船只，都不被允许进入那片海域，至于能够飞行的渡……很少有渡会在无安全保障措施下进行长途飞行了，何况这还犯法。

雾海神殿的确作为确有其事的传说记载了下来，但所有信息都被封档了，并没有对外公开。

在父母获得了进入神殿的机会后，他们总是神色匆匆，往来于雾海和研究所之间，即使飞行期间，也要开大大小小的会议。蒲云绮并不清楚会议的具体内容，但她知道他们团队里的成员总是在更换。

“总有人进入神殿几次后就选择去加入教派，”父亲很无奈地说，“我能理解这个，他们需要一个释放心中恐惧的出口。”

于是母亲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蒲云绮则低着头，继续阅读手中的书。

他们家里总有很多很多的书，即使是在电子阅读和精神传输技术变得更加普遍之后，父母还是希望她多尝试一些纸质书，拥有重量的书。

蒲云绮的家里有一个小型图书馆，某些在外界非常珍贵的古籍都能在这里找到，她从小便被教育：

“对知识要有敬畏之心。”

负责在父母不在时照顾她的长辈曾笑着这么说：“因为这是蒲蒲送给所有人的财富。”

而现在，三十二岁的蒲云绮看完手中的资料，就像小时候一样将纸张小心归位，这是她多年来形成的习惯。

蒲蒲……是一个在传闻中若隐若现的种族，但它已经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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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云绮对蒲蒲的了解全来自家人们的口口相传。

实际上，在国际领域，所有官方认证的神话都规避了蒲蒲的存在，也就是说，蒲家的图书馆和国家大图书馆里面对历史的记载，是有很大区别的。

——这让千年前的蒲家差一点儿被打成了异端。

无论是渡母神系，还是普伦神系，都不存在这种特殊的小生物：

“它们就像蒲公英一样，是植物之灵的化身，它们拥有精致貌美的面庞，半透明的特殊身体，以及自然舒张的触须。当触须与我接触时，我的心头便响起了它的声音。它是特殊的，白色的发丝无风自动，看上去柔软又具有韧性。”

“我们交谈了很久，它的智慧令我惊叹，即使我经常询问一些特别傻的问题，它也没有半点不耐烦的样子……所以我知道了它的寿命很短，但记忆会一代代传承，是的，它们会繁衍，在临终时自体繁衍，所以我只能称呼为‘它’。”

“它说它的记忆中还有神明的模样，但它拒绝为我描述神明，就像它拒绝留下来一样。它像是一位在全世界采风的小说家一样，表示要去其他地方看看……”

“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蒲蒲。”

千年前的异端争论让蒲家储存的历史资料失散了不少，这个大家族的传承断了代，分散在各地，各国，并于记载历史这一件事上慢慢产生了隔阂。

但世界上还是偶尔会出现有关蒲蒲的记录——

有人在最南端的冻土上遇到过它们，也有人在火山口发现过死亡蒲蒲的尸骸。

这些记录每隔上百年才可能出现一点端倪，多年来，蒲家人都在搜寻，整理这些东西，希望像自己的祖辈一样，偶遇蒲蒲一次。

蒲云绮也会做这样的幻想。她在幼年时会做梦，梦见自己与蒲蒲面对着面，于是她把心中所有的问题都拿出来，一个个询问它们，梦里的它们非常耐心地一个个解答，然而梦醒之后，蒲云绮就把答案都忘记了。

但现在，她有机会亲自去看一眼答案了。

她要去看，这世界上究竟有没有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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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艇缓缓降落，降落前的提示声响彻了飞艇内部。

三声之后，蒲云绮感受到了轻微的颤动。

她随着团队成员一同走下飞艇，适应着与外界不太相同的白光，一眼先看到了翻腾着的雾气。

“你们居然在‘神殿’前修建了停机坪吗？”

这里的确有跑道和机坪，她深吸一口气，没去关注接应之人的回答，缓缓抬头——

一座在资料中已经看到过的神殿出现在她眼中，但带来的震撼半分未减。

她想她可以告诉幼年时的自己了：“雾海当中，真的有一座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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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团队中也有第一次抵达神殿的人，此时眼中都闪动着惊讶的光。

即使心中已经有了预期，但他们看到的还是远超预期，在这座神殿面前，他们仿佛最矮小的蚂蚁，一名浅信徒来到这里，都会被转化成虔诚的信徒吧。

蒲云绮听到身后有人低声交谈——

“这比巢都的母神神殿更宏伟啊……”

“也比巢都更难进，至少我买了票能进去拜母神。”

“嗯？你不是没有信仰吗？”

“当然，如果有信仰我根本没法到这啊，在神殿里面，我只是个游客……额，我是说母神神殿。”

团队中的渡好脾气地笑了笑，并没有反驳什么。

或者说，能出现在这里的渡，就不可能反驳什么吧？

他们依次上了安排好的车。

接应的人笑了笑：“其实神殿内部非常大，即使是飞艇也能开进来，但我们担心飞艇会损坏这里的壁画。”

他故意眨眨眼：“这些壁画的内容……绝对会让你们大吃一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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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可能！”

团队中那名渡大叫一声，表情非常古怪，像是自己的世界观被彻底打破了。

“这不可能……母神怎么可能就是自然女神呢！？”

这太疯狂了！这就像是在说你的爸爸和你的妈妈其实是同一个人，或者更疯狂一点，你和你的仇人其实是克隆人，只是在胚胎阶段进行了不同的基因诱导，导致外貌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但这都不比两大神系的主神其实是同一个来得恐怖！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他们几千年的历史都会被推翻，即使是无信者也会为之震惊，全世界都会因此震动！

“我们现在还没有证据，”负责刻录壁画的小组瞥了眼这大惊小怪的渡，又动了动自己的翅膀，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因为我们没法用科学的方式证明这些壁画的确来自于那个年代。”

“我原本是负责复原壁画的……”

“但他们根本不需要被复原。”

时光没有在这些壁画上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一切都是崭新的。

崭新得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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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一切都与蒲云绮学到的不一样。

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在神殿探索成功后，信息却封锁了这么久——

网络上关于神殿的传闻，只是认为那是一座和渡族巢都的母神殿差不多大的神殿，在迷途中引导迷失的船只而已。

可实际上它这么大！

它这么大，像是属于一位巨人，它还藏着这么多的隐秘，很多无法用现在的科学解释的东西！为什么壁画上记录的是不一样的历史，为什么壁画没有任何风化的痕迹。

为什么外界的雾气不会散去，为什么神明的信徒无法抵达这里？

这些知识和她学到的不一样，可蒲云绮突然出现了另一种声音：这和蒲蒲说的一样。

不是网络百科上的“蒲蒲”——一种传闻中的生物，拥有非人的形态，无尸骨留存，没有实证，传说中很有智慧，疑似小教派所崇拜的使徒。

而是蒲家各种文籍挤在中的“蒲蒲”——

神明的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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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被允许离开这处侧殿，显然其他地方有更多的信息。但目前，可能是什么考验，又或者审核，他们此时的信誉分还不够……只能在这侧殿待着，被动地接收海量信息。

飞艇也开了进来，成为大家居住生活的地方。

所有人都来去匆匆，如饥似渴地查阅当前能查到的信息——

蒲云绮在刻录的壁画上看到了蒲蒲。

一只手放在草地上，蒲蒲们就像白绿相间的小小绒球，抱着对方的手指。

下一页便是有风吹动，它们像蒲公英一样飘走，飘入了可以称得上原始的角人部落。

原始角人对着远方高耸的森林下拜，阴冷的森林从中间裂开，露出巨人的身影。

蒲云绮继续往下看，巨人离开了，但行走间将光落在了地面上，光便形成了灯柱，照亮了黑暗之处，它又走到海上，海便成为了寒冰，无数冰灯自然生成，然后巨人看到了一片沙滩。

它在沙滩处停下，几只海鸟向这边飞来，在半空中就成了渡。

“有没有觉得这些鸟很眼熟？”那之前惊叫的渡拿着快餐坐到蒲云绮身边，“我女儿的小学课本上就印着这个呢！课本上说渡就是从这种海鸟演变成现在这样的。”

就像角人们总在讨论他们和猴子之间有没有关系——而且一直没得出定论——渡也追溯过自身的历史，并在东大陆找到了DNA谱系图相似的物种，额，灰翼的。

然后这就成了灰翼羽人低人一等的铁证之一。

当然，几百年之后，一直在纠结羽翼颜色的渡不得不承认，灰翼渡和白翼渡其实是从两种鸟类演变而成的，所以他们本来就不是同一个物种。

“‘但无数的巧合塑造出了我们，我们天生便该是同类！’”那名渡用咏叹般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电影《进化之心》里面的台词，我女儿看了十几遍，我都能背下来了！现在看来这进化似乎没有电影里那么浪漫……”

是相信无数的巧合让他们走上了同样的进化道路，还是相信这世界上真的有神？

蒲云绮沉思片刻：“但我相信蒲蒲存在过。”

这种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生物的确曾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毕竟这世界上不科学的东西本来就很多。

这名同事动了动翅膀，露出一个苦涩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