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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神殿的内部, 神明的脚下，他们建了不少可拆卸速建房。

蒲云绮完成了报道事宜之后，才获准靠近那位“神明”。

【姓名：神】

【收藏编号：SA18870】

【基础信息：位于雾海神殿内部, 主殿神座上的巨人女性。无翼, 无角，黑发，皮肤偏白, 身着公历元年至公历200年期间, 在普伦王国流传的风格服饰, 因特殊磁场, 非生物与生物均无法靠近, 面部无识别结果, 无指纹，无呼吸, 无热量显示。】

【备注：通过建模获得的身体数据可推测出对方身高为……体重为……身份为普伦神话中的自然女神兼渡母神话中的渡族母神（存疑）。】

蒲云绮站在神座下方仰起头，只看到了白色衣物自然垂下的下摆，实际上，按照那简短到几乎什么内容都没有的档案来推断，神座上的巨人理应是一座雕像才对。

虽然它无比的巨大，精致到看不出任何破绽, 但没有呼吸与热量, 难道还会活过来吗？

可谁都不能笃定地做出这样的判断。

如果神座上的是一具雕像, 那么又是谁能够在远古时代, 在大雾笼罩着的大海上，建造出这样一座神殿呢？

特殊的磁场, 唯心的大雾，都是科学还无法探索出结果的未知。在真理出现之前, 众人都选择缄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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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云绮进入电梯，来到了最顶层。

这一层的高度与坐着的神明等高，站在这里能以另一种角度观察对方——

远古时期的人肯定没有这样的机会，她心中突然出现这种想法，又迅速地抛开了。

一动不动的“神”一点都不可怕。

“祂甚至没有神话里那些从神的眷者来得古怪……”她身侧的研究员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说给她听，“我见过有三个头的戈莫拉……当然，是标本，也见过那些拥有奇奇怪怪效果的东西，据说那是一个已消亡的异种族留下的所有遗物，也有一些巨大的，像树一样的影子，来之前我就很兴奋，以为神是什么更古怪的东西——”

蒲云绮提醒她：“这是雕像。”

“噢，对，”那人反应过来，“这是个睡着的雕像，一个睡着的巨人！就像神话里说的那样，现在我亲眼看到神话中的生物了！”

蒲云绮没再纠正对方，只放任对方发泄自己无法彻底表述出来的情绪。

研究员：“祂的睫毛都像是真的！”

蒲云绮：“对。”

研究员：“那衣物的褶皱都那么真实，摸起来好像是软的，然而我们摸不到！”

蒲云绮：“对。”

研究员：“祂的手掌下面压着的是那把匕首，在壁画里面，杀死了苏拉涅尔的匕首，天呐，普伦神话研究专业的学生要抓紧时间毕业了……”

蒲云绮：“……？”

研究员：“否则等到神殿公开，他们的论文就要重写了。”

蒲云绮最后看了眼“沉睡”的雕塑，她转过头时总有一种预感，好像对方下一秒就会醒来，但并没有。她下了电梯，然后越走越快，走到车上，几乎像是逃了上去。

她找到了组织者，组织者也叹气：“其实我们二十年前就在考虑公开了，但你知道，这是有危险性的。”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古怪：“神明复苏的危险性吗？”

组织者哭笑不得：“这大概是神话层面上的危险性吧……但更大的问题是，我们暂时无法解释这一切的因由，而我们从神殿中调查出来的内容很可能造成社会动荡，那毕竟是母神和自然女神。”

——渡的王族如今也信仰着母神，母神也是全世界最普遍的信仰之一，而自然女神的巫祝在社会上依旧拥有极高的地位，科技的发展降低了他们对神明的需求，但神明留下的影响仅仅千百年并不会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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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观”过一次主殿之后，蒲云绮就再也没有去过主殿，而是一直在研究那些书。

她被编入了新的小组，而她最在意的内容，是所有古籍中关于蒲蒲的记载。

她一边研究，一边同自己在家中得知的那些信息进行对照——

“这里所有的文字数据，都是从其他人的角度记录蒲蒲。”

“没有任何成功保存下来的尸体。”

“几千年来，它们的种群数量最大值都没有超过两千，而数据的峰值是在公历300年至800年之间。”

蒲云绮在脑海中回想起了那段历史：

“雾年纪之后吗？”

历史学中将那段时间的重要性和“渡的出现”划等号，考古学家们从全世界各种古墓里挖掘出对那段时间的记载，拼凑出当时发生了什么：

特殊的大雾从海上出现，在22年间彻底包裹住整个世界，然后缓慢退去，而雾年纪之后的退潮期，也是神眷者高频出现的异种爆发期。

在那个时代，寄藏在火焰中的幽灵，长出人脸的树精，邪恶血腥的利爪，蠕动着吞噬一切的阴影，雾气中时隐时现的马蹄声……这些在当时被称为“神眷者”的存在，在几百年之后，获得了“异种”这样的称呼。

他们的数量在那几百年的爆发期后，慢慢自然衰减，一部分隐入了人迹罕至的地下洞窟，然后悄无声息地消失，一部分被官方捕获，留下了有价值的资料，又在某天突然不见。

当然，切实的证据还有不少——

比如遗体、基因与“收藏”。

大部分异种会被杀死，极少部分异种……可能与其他生物留下特殊基因的亚种，而他们的躯体或者其他什么化身的“收藏”，蒲云绮记得前段时间的拍卖会上还出现过。

所以，在进入神殿之前，她一直以为蒲蒲也是异种的一员。

——值得一提的是，人们喜欢给收藏做编号，所以主殿神明的雕像同样拥有这样的编号。

可能在某些人眼里，坐在神座上的神也只是更稀少也更奇特的异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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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小组大部分时间都在吵架。

“我们现在使用的文字脱胎于远古文字，而且变化不大，只进行了非常小的修改，不同大陆上的文字差别却非常的小，差距只在口音……相信我……理论上……对，绝不可能……”屋外声音时大时小，最终做出斩钉截铁的结论，“——我几乎要相信这世界上真的有神了！”

如果当时有的神明在，一切疑问都将迎刃而解。

虽然经常玩笑式地说“科学的尽头是神学”，但当所有科学的手段都在证明曾经真的有一位神明存在时，科研工作者的心情称不上有多好。

大部分人直接住在神殿，几乎不离开，蒲云绮怀疑他们离开后就再没法进入神殿了，某些事情不该深入去想：

如果主殿的女神在此时睁开眼睛，证明自己不是雕像，或许她的同伴们当即就会入教。

但有时她又觉得，如果神明真的睁开眼睛，也不会是为了证明什么。

她在神殿里待了七年，七年间一直在研究蒲蒲，写了无数封档的论文，甚至追溯着自己的家谱，找到了一些久远的证据。

她有时候猜测自己的血脉里可能也流淌着蒲蒲的基因，但实际上，当前的数据根本没法证明蒲蒲留下了任何亚种。

七年后的清晨，蒲云绮被激动的组员们推醒——

“蒲教授！书架上出现了两本新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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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说的自然是神的书架。

自神殿正式开发探索之后，书架上更新的每一本书都会记录在档案中，很多书的作者甚至还活着，他们都被约谈过，也被监视过许久。

然而他们的身份没有问题，很多人一生都没来过神殿，但他们的书就是出现在这里。

更奇怪的是书本的选择：有游记，有小说，有神话，也出现过色彩鲜艳的酒馆传单，甚至教辅资料和写真集，光是研究这些书籍的大组就有四百多人，有二十多人一生都扑在研究这些书籍的出现规律上。

“也许只是神看书的口味是这样呢？祂什么都愿意看看？”

“那么只有神明苏醒过来，才能证明你的想法了！”

这样没有任何证据的猜测当然连纸质报告都没有，蒲云绮则立刻从组员手里得到了那两本书的同名书籍……空运来的，一大车。

“刚出版十二天的恐怖小说，还有这本，是同作者四年前的第一部 作品。”

这就是神明书架上的两本书。

蒲云绮张了张嘴——

作者大概想象不出来，这两本书会被一群不可能看这类书的人像研究什么重要物品一样反复研究，讨论，甚至以不同的角度出上几十篇论文。

“还好大家都毕业了，”她突然想到，“如果神明在这时候苏醒，他们的论文就要糟了。”

在蒲云绮读完恐怖小说（其实写得很不错）的两天后，新的调研报告也出来了。

[我们识别了这两本书的编码。]

[新的纸质书编码政策已经普及下去，这两本书都是公开出版的，理论上每一本都能找到来源……这两本书的出版暗码都是十三位数，但书架上的这两本，在第十三个数字后方，都额外有0.5。]

[是的，像是这本《安常市十号街》的编码，尾数就是7.5，尾数是7和8的两本书，都拥有各自的主人。]

一个鬼故事。

之前发现的现代书都很难找到真正的主人了，也没有任何有效的信息，因此在所有国家的推动下，他们改变了书本的发行暗码，以便于确认每一本书流向何方。

结果，在只有十三位的暗码后方，出现了非常讽刺的“0.5”。

识别仪器中根本不该有这个0.5，却正常识别出来了。

对所有围在仪器旁的人来说，这都像是白日见鬼。

蒲云绮听到身后的人轻轻叹息，因为声音太低，她听不出来自于谁：

“神明啊……”对方这么说。

神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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