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咔嚓”黑暗里再次传来几乎微不可查的快门声。
“又来了。”一里独敏锐地看向路边的树丛里。
昨天晚上《千年之爱》进行了首播, 作为第一集 最后一刻才出场的青年菅原道真直接引爆了网络。
#平安京穿越而来的贵公子#这一词条直接上了日本趋势前二十。
许多消息灵光的狗仔们连夜赶来了剧组位于东京的拍摄棚附近，蹲守下班的新人“春野凛”。
对于五感敏锐的一里独来说，狗仔们的注视和细细碎碎的快门声, 让他有些不舒服。
偏偏他还不能把自己的存在感降低——昨天研讨会上, 田中栗子求了他半个小时，才让他打消了派人清场的念头。
“我们这个小公司需要热度, 求求了。”
配合着经纪人拍了几张照片, 一里独垂下了眼眸假寐。
“后悔了吧。”悄悄来探班的夏油杰光明正大的站在一里独身边，略带幸灾乐祸的说。
听到好友的打趣, 一里独翻了个白眼，撇过头去，吐出一句威胁：“扣你工资啊。”
“噫——被我说中了。”夏油杰并不在意一里独的“威胁”, 只是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说实话他还没看过电视剧是怎么拍的呢。
“你刚才在和谁说话？”田中栗子四处打量着, 却没有看到一里独的对话对象, 疑惑地挠了挠头。
“大菅原演员准备啦！”
一里独没有回答田中栗子的问题, 借着这个由头直接离开了原地。
“第六集 第四幕, 第八次，action！”
美丽的少女坐在盛放的樱花树下暗自垂泪。
繁重的规矩、严厉的父母、爱人的不理解、皇权的逼迫、世人的闲言碎语, 这一切叠加起来, 都令现代穿越过来的岛田宣来子感到窒息。
明明现在的她年龄也才不过十四岁，在这个世界也不过活了十四年, 还没有前世的自己年龄大, 但为什么活得那么痛苦呢？
是不是没有尝过自由的滋味，就不会对这种笼中鸟一样的生活感到不满呢？
她颤抖着哭泣, 白皙的手指无意识地挖着樱花树下漆黑的泥土。她的指尖被泥土中的沙砾划破，她的指甲被泥土中的石块掀开, 而她却浑然不觉，拼命地挖开一个能够容纳自己的深坑。
耳边是对她的呼唤，岛田宣来子充耳不闻，只专心致志地打造着自己最后的容身之所。她想要逃避，她已经没有勇气再面对这吃人的世道了。
就在她躺在坑中，往自己的身上盖土时，一双手把她从泥土中拉出，揽进怀中。
“我们结婚，宣来子，我们结婚吧。”菅原道真把青梅竹马的爱人抱进了怀里，“我不会让你嫁给天皇的。”
岛田宣来子扑在菅原道真怀里，放声哭泣起来，她在用这一场哭泣宣泄着自己这十多年来内心的积郁。但她也明白，哭过之后，她就得变回那个名满平安京的第一才女。
她的眼中藏着悲切，藏着绝望，可这一切都不能透露给任何人。
“好，卡！”
山田导演看着监视器里的内容，沉吟片刻：“过了！”
“今天就拍到这儿了，下班！”
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一里独轻轻拍着泷泽茉莉的脊背，帮助她平复情绪。
泷泽茉莉在一里独怀里深呼吸了几下，突然问：“咱们俩这么抱在一起，不会明天就有绯闻了吧？”
“那得看这家报社有没有做好火一把就死的心理准备了。”一里独一边帮泷泽茉莉顺气，一边调侃道。
“嗤哈哈哈。”泷泽茉莉破涕为笑，可爱的娃娃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她从一里独的怀中退出来，整个人也退出了属于岛田宣来子的情绪。
“你说，那个年代的女子是怎么在这种窒息的环境下生存的呢？”
“就是因为窒息，所以那个年代的妖魔鬼怪也很多吧。”
“像清少纳言那样的女子，毕竟也只是少数。”
泷泽茉莉缓缓吐出一口气：“抱歉让你听到我的抱怨了。”
这番话也勾起了一里独对那个平行时空中的平安时代的回忆：“现实往往比文学作品更加残酷，咱们演的好歹还是贵族的风花雪月呢。”
“这也倒是。”
一个月的拍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这天是作为男主的一里独最后一天。
“第十二集 第一幕，第二次，action！”
“宣来子，你再看我一眼，求你睁开眼看我多可怜。”菅原道真紧紧抓着岛田宣来子的手，整张脸都被面巾围着，只露出一双悲伤的眼睛。
那双手已不再是当初那样的白皙柔嫩，而是枯黄干瘦，好似只有一层皮蒙在骨架上。
在菅原道真的身后，一众姬妾远远的躲着。
“道真大人，您还是赶紧离开吧，要是感染了时疫可就不好了。”岛田宣来子死后最有希望上位的姬妾劝道。
然而，那双悲切的眼中根本容不下他人的存在。
他只是握住爱人的手，祈祷着，祈祷神明不要让他的爱人离开。
然而，神明并没有听到他的祈祷。菅原道真感觉自己手中那只纤细的手失了力气。
他颤抖着，伸手去摸岛田宣来子的鼻息，紧接着他的身体痛苦地蜷缩在地，不住地颤抖着。
“道真大人，请您节哀。”仆人大着胆子凑上前去，试图拉开菅原道真。
然而悲伤中的男人猛地抬起头，那双血红的眼吓得仆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瑟瑟发抖。
“呵，都是我的错……”看着爱人蜡黄却平和的脸色，菅原道真回忆起二人之间的种种，将额头埋在掌心那只枯黄的手中，“若是我能保护好你。”
“真想随你而去啊。”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离开了菅原道真的身体。
再抬头时，他明明哪里都没变，却又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OK，卡！”山田导演看着监视器里的画面，“菅原道真再补几个特写镜头！”
“悟啊，他们这么编排你的祖先，真的没事吗？”偷偷来围观的夏油杰问一起来的五条悟。
“啊无所谓啦，平行世界那个菅原道真你看我有多尊重吗？都隔了多少代了，无所谓无所谓。”五条悟笑得一脸清爽。
突然，天空中晴空响雷，一道闪电冲着五条悟就劈了过来。
正在准备下一场戏的剧组瞬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山田友也看着被劈的空地，小声嘀咕道：“我明明去拜过菅原大神了，祂也允许了啊，怎么还打雷劈人呢？”
被雷劈成爆炸头的五条悟吐出一口黑烟，看着一旁哈哈大笑的夏油杰，决定今天去找老祖宗聊一聊。
“道真阁下，你这是？”正在和菅原道真聊天的毘沙门天疑惑地看了一眼刚刚明显用雷劈人的和蔼神明。
“哦吼吼，没什么没什么，家里的小辈不听话，稍微提醒他一下。”菅原道真慈祥一笑。
毘沙门天感觉背后一凉。
“下鸭神社那边的贺茂还是联系不上吗？”菅原道真把话题扯回了正轨。
“嗯，而且除了逃出来的葵器以外，其他的神器也都联系不上了。”看着昏迷中的葵器，毘沙门天皱起了眉头。
“而且之前贺茂跟我说过的，那个他很看好并且投下眷顾的孩子，也不见了。”菅原道真捻了捻自己的胡子，蹙起了眉。
“真是糟糕的消息。”
短暂的静默后，山田导演决定给剧组放半天假，自己再去拜拜神，顺便问问第二季的剧本能不能过。
为了防止一里独逃走，苍崎橙子每天都会跟在一里独身边，也难得的看了一遍电视剧的拍摄流程。
然而对这方面事情毫无兴趣的她，在片场最常做的事情就是睡觉。
“今天这么早就下班了吗？”在导演宣布下午放假时，她就醒了过来。
“嗯，刚刚出了点事，导演说今天先不拍了。”一里独摘下头上的帽子，皱了皱脸，“假发套可真难受。”
“哟，我们来探班了。”五条悟闪现出现在一里独面前。
“嗯，看到你刚才被雷劈的样子了。”一里独嘴角勾起，问一旁的夏油杰，“他刚才说什么了？”
“不尊敬自家成神的祖宗，还被祖宗听见了。”夏油杰耸了耸肩。
“看来菅原道真先生一直都在盯着你呢，悟。”一里独揶揄地瞅了一眼他，“难怪明明没怎么好好学习，考试成绩却都能擦边过。”
“真是羡慕啊，不像我……”
一里独坐在椅子上，话还没说完，椅子哗啦一声直接塌了。
要不是一里独身手好，就丢人了。
“不是吧，我又没说您坏话。”一里独小声嘀咕，“这也不行？”
“好啦，赶紧去换衣服。”五条悟揪着一里独往更衣室走，“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从大巴车上下来，看着布满山道的鸟居，一里独有些疑惑：“你带我来龟户天神社干什么？”
“你不是马上要去留学了吗？来这里让天满大神亲自给你加持一下，学习能顺利点。”
“菅原道真大神居然在东京吗？”一里独有些惊讶。
“以祂劈我的那个速度，肯定在东京的神社里。”五条悟一副相信我的表情。
“天满大人有请。”一个穿着巫女服的短发女子突然出现在四人面前。
走过一段无人的山路，一座大殿出现在众人眼前。
从神社的后门进入庭院，五条悟嘴里不停：“神器小姐，你说我们这算不算走后门呀。”
真喻听着身后人类不着四六的言语，表情很是不赞同，这个男人，让她想起自己之前侍奉的神明——不是什么坏人，但是某些时候很欠揍。
然后她一抬眼就看到了那个贫穷蓝毛手汗神。
“诶呀，这里都能遇到熟人啊。”夜斗自来熟地试图和一里独搭肩，然后发现自己的身高不太够，又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
“请在天满大神的宫殿里有些礼貌好吗？”真喻看不惯夜斗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忍不住毒舌道。
夜斗看着跟在真喻身后，走的六亲不认的五条悟，感觉自己被双标了。
“真喻，不要生气。”菅原道真现身在众人面前，“好久不见啊，悟酱。”
“悟酱～”努力憋笑的夏油杰声音都有些扭曲。
“老爷子，你看看能不能诅咒他点什么？”五条悟看着偷笑的小伙伴，撇了撇嘴。
“好了，不要胡闹了。”菅原道真伸手呼噜了一把五条悟的头发，“走吧，不是有事求我吗？”
这么说着，祂瞥了一眼那个霉运缠身的年轻人，努力绷住一副正经的表情——诶呀诶呀，居然是被小福眷顾的神眷者呢。
一行人来到宫殿里就坐，巫女装扮的神器端来茶水点心。
“你就是在扮演我年轻时候的那个演员吧。”菅原道真喝了一口茶，“虽然长得不错，但是没有我年轻的时候好看呐。”
一里独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他瞥向五条悟，用眼神向他传达着自己的意思：“菅原道真是这么不正经的人吗？”
“他正不正经你又不是没见过。”五条悟回以眼神。
“好像是挺不正经的。”一里独放平了心态，准备听一听这位神明接他们过来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