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世纪后半到本世纪初,多个国家皆发生过政府放任媒体大肆炒作连环杀手的报道,因而引起大规模模仿作案的惨剧。
尤其是未成年木仓手制造的校园木仓击系,每当发生类似事件而该国政府不能有效禁止媒体过度炒作,必然会在事发后三个月到半年内,引发未成年模仿。
在无冕之王实至名归,传媒(纸媒、广播公司、网络社交平台)大鳄甚至能影响总统支持率、干涉政权交替的某澳,某英,某美等国,连环杀手和一些犯下重大刑事案件的凶徒甚至能被媒体包装成潮流符号、精神象征,塑造成被年轻人追捧的偶像,被关在监狱里也能出书、办艺术展、乃至结婚生子……
这种滑天下之大稽的魔幻现实,在正国当然是不容许发生的。
案发时年仅十五岁的肖某一切档案资料皆被严格保密,即使是她的亲族——将她送养出去的肖姓夫妻,也并不知大女儿在手刃养父母后又在东南沿海各省犯下累累血案,并案调查多年的警方也未曾向外透露过半分信息。
普通人能知晓肖某存在的唯一渠道,是Z省警方2012年发布在正国通缉网上的S级通缉令。
通缉令中的黑白头像,便来自于09年凶案现场那张唯一的现场照片。
照片中,瘦小的肖某披着某位警员披到她身上的外套,头发凌乱,面颊消瘦,说是十五岁,看上去至多十二、三岁。
也正因为这副极具迷惑性的外表,当时突击现场的刑警才没有意识到……这个女孩,竟是一头披着羊羔外皮的猛兽。
安姐老魏两人默默盯着通缉令照片中这个五官还没长开、一脸稚气的连环杀手。
好吧……别说是当年的Z省警方,现在他俩知道这个女孩的身份了,也很难相信这样一个瘦瘦小小、普普通通的女孩儿,会是个满手鲜血的狂徒。
“我说老安,咱们部门的审查范围……包不包括原生家庭?”沉默许久的老魏,艰难地道。
“你说呢?”安姐幽幽地道。
“……好吧。”老魏干巴巴地道。
通常来说,正国体制内的审查程序,只覆盖户口本上的直系血亲。
就算父母一方的直系亲属中有黑色案底,当事人只要能到本地派出所开具无犯罪记录、无案底证明,也能参加公务员考试,进入部分对政审要求不严格的部门或机构。
但是吧……七部这边的情况不一样,动辄与国家级机密打交道的七部内外勤人员,那真得是把有血缘关系的亲属背景都得过一遍。
“这也太可惜了,这么优秀的孩子,怎么就摊上了这样的出生呢?”老魏扼腕道。
老魏从部队转业后干过好几年的一线刑警,以他的阅历,轻易就能看出文字档案背后,那个整起悲剧源头的肖家是个什么德行。
第三个女儿出生后将长女和次女送走,瞎子都看得出来,就是为了生儿子。
次女季思情的运气还算不错,经由张姓女士中转、介绍到了把她当成亲女儿疼爱的人家。
长女肖某却没有这么幸运,从总办调查到的资料来看,当时将肖某介绍出去的介绍人,竟是个有案底的人贩子。
季思情还可以说是送养出去的,而她血缘上的姐姐肖某……更大的可能性,是被卖掉了。
07年的时候正国国内的户籍档案还没有联网,除少数一、二线城市,大部分城市和地区都存在城市乡镇居民户口迁入、迁出管理混乱问题;收养(收买)的审查手续更是一团糟,许多乡镇乃至城市,当地居民若是跟派出所民警有点儿交情、或是送个红包,就能给收养(收买)来的孩子上户口。
把一个本该与绝大部分普通女孩一样度过平凡人生的八岁女孩,推到仇恨整个社会的连环杀手道路上去,原因仅仅只是她的亲生父母希望能生一个儿子……这种正国特色的魔幻现实,让老魏这个老军人、老刑警,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安姐叹了口气,老魏扼腕叹息,她也不是不遗憾,想了想道:“这样吧,我再跟总办那边争取一下,就算是给不了小季一个正经的保障,编外合同总能给一个,总不能又要人家来卖命,又亏待了人家,那像个什么样。”
七部门槛高、危险大,待遇自然也高,经过审查的外勤能进来就能有科级正职待遇。
目前为止七部还不曾有过编外合同先例,安姐自己也没谱能不能成,不过她是铁了心要把季思情捞到碗里来,当下挽起袖子坐在电脑前,跟总办人事部门打起了拉锯战。
季思情并不知道安姐正为了她的下半辈子稳定跟自家的上级部门来回磨嘴皮子子,缢鬼事件后快速恢复了精神头的她,这会儿又继续活跃在东明区的大街小巷上,勤勤恳恳地继续着她的存钱大计。
跑腿工作是有很大的不确定性的,今天的季思情财运就不大旺,过了中午那阵送餐高峰,便硬是干等了一个多小时都没接到客单。
正百无聊赖地蹲在步行街商场门口台阶上刷着微信群,一家开在商场大门处的蛋糕店店长从店里面探身出来朝她招手:“小姐姐,跑腿小姐姐!”
季思情眼睛一亮,忙不迭狗腿地跑过去:“在呢在呢,姐,有事你说。”
她经常在这家商场附近等活,蛋糕店的店长跟她也比较熟悉了,笑嘻嘻地道:“我看你在那等挺久了,今天是不是没活?我这里有个兼职的活你干不干?”
“干!”季思情问都没问是啥兼职,毫不犹豫点头。
于是……她就给叫去了蛋糕店总店的库房,帮忙卸面粉。
这种体力活一般跑腿员是不会愿意去干的,别人也懒得来跑腿员这边碰钉子;要不是季思情这个连给商场擦外墙玻璃、拆活动舞台钢架都肯做的全能跑腿名声在外,店长也不会在人手不足的时候喊她来帮忙。
干了四十多分钟的苦力小赚了一笔辛苦费,季思情找了个公共厕所把自己身上的面粉拍干净、洗了把脸,又有活儿找上了她。
这回的活是帮一位经常点外卖的女白领收拾家里准备搬家,女白领自己忙不过来,又不想让男跑腿员进她卧室,这赚钱的机会就落到了季思情头上。
不管做啥活儿都特实诚的季思情不仅帮女白领收拾好几大袋子衣物、个人用品,帮她从步梯楼搬下来扛到车上,还骑着小电瓶跟车到她搬的新家、帮她归置好衣物物品;女白领感激得不行,除约定好的帮忙费用外额外多付了三十块钱给她。
忙完这两个虽然累了点但酬劳不错的单子,季思情又不知疲倦地骑车返回步行街,一头扎进送餐晚高峰……
到晚上十一点左右收工,在这么个客单数比较少的日子里,季思情硬是凭本事赚了将近三百来块钱;回家路上,她便难得地大方一把,奖励自己烧烤多点了只鸡腿。
对于消耗挺大的她来说,多加了只鸡腿的烧烤只能算是开胃小菜,回到家里,她依然还得煮碗面,才能保证自己不会饿醒。
凌晨两点,距离东明大厦直线距离不到一百米的一处回迁安置房小区中,开出来一辆黑色马自达。
回迁房小区的门禁大多都不太讲究,值班的保安随意扫了眼监控器,发现是业主的车,按下通信键放行便继续低头玩手机。
黑色马自达从东明大厦广场前经过,绕进不远处的酒吧街,放慢了车速,缓缓沿街行驶。
车内,开车的司机没有亮灯,也没有招揽路人搭车的意思,一双眼睛直往灯红酒绿的酒吧间那些幽深的小巷里来回巡视。
缓缓兜了小半圈一无所获,司机显得有些急躁,不耐烦地点了根烟。
顺着人行道缓慢行驶的马自达即将开出酒吧街时,驾驶位上的司机忽然激动地一探头。
一家已经打烊的清吧橱窗旁,堆着不少垃圾袋的墙角里,躺着个人事不省的醉鬼,穿着黑色丝袜的小腿伸到了人行道上,被附近酒吧的霓虹灯照得若隐若现。
司机呼吸急促起来,但并没有停车,而是稍稍加快车速往前开。
一面开,一面焦急地盯着后视镜,生怕看到巡逻车的身影。
自从前几年区政府大搞城市治安整改后,这条酒吧街就成了巡逻特警和附近派出所民警的重点巡逻区域,半小时就要来一趟,每晚上都要捡不少醉鬼回去。
这一次,司机很“幸运”,直到他把马自达停到监控没有覆盖的区域,巡逻车也没有出现。
司机开门下车,急匆匆倒回刚才那处打烊的清吧附近。
垃圾堆里的醉鬼还在,近了,还能看见对方凌乱长发下妆容都有些花了的脸庞。
司机左右观察了下,迅速蹲下来,拍了拍醉鬼的脸。
满身酒气、胸前还有呕吐物痕迹的女人一动不动。
司机竭力压抑着狂喜,忙不迭把醉醺醺的女人从垃圾堆里拉出,将对方的胳臂架到自己肩膀上,又将她的脑袋扒拉到自己胸前,装成照顾同伴的样儿,半拖半抱地往自己停车的方向带。
离开有可能会被路人目击到的“危险区域”,司机一改先前小心翼翼的动作,粗暴地将女人塞进车里。
顺利地把车开出酒吧区,司机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一脸亢奋地踩住油门,把车开往郊区。
现在的年轻女人已经不像以前那样知道廉耻了,随便被人占点便宜就敢嚷嚷着报警,司机并不敢把这醉鬼带回家,免得惹上一身骚。
一路开到郊区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停靠,早就急不可耐的司机猴急地把依旧人事不省的醉鬼拖下车来,拖进附近草丛。
辛苦半天终于能吃上“正菜”的司机,正准备把女人身上沾了呕吐物的上衣扯掉……腹部忽然传来剧痛。
一把比手掌略长些的细长匕首,从斜下方深深地插进了他的肺部。
肺泡被刺穿,人高马大的司机瞬间感觉浑身乏力,胸闷,气短,喉咙里甚至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
亢奋与震惊在司机满是横肉的脸上交织,这个自以为是猎人的猎物,惊恐地看向他身下那个体型娇小、挨他一巴掌就得哭半天的年轻女人。
女人也在看着他,嘴角带笑,手里的匕首轻轻转动。
司机脸上的肌肉因剧痛而抽搐,喉咙里发出“呃……呃……”的咕噜声,眼球上翻,浑身颤抖着倒地。
女人推开司机爬起身,从司机裤兜里掏出钱包,找出驾驶证。
驾驶证上有司机的名字,姓肖。
女人露出满意的笑容,把驾驶证扔到地上,搜走司机身上的财物,摘掉手表,又往司机肥硕的身体上多补了几刀,其中一刀补到背上。
几分钟后,稍稍伪装了下现场的女人离开了此地。
贵安市城区这十几年来变化很大,郊区却没变多少;并没有想到会被司机带到这儿来的女人,甚至还能找到她小时候走过的小路。
走回城区前,女人把乳胶手套、假发和沾了不知道来自谁的呕吐物的上衣,随便找了个地方埋掉。
“叔叔死了……爸爸妈妈总会回来奔丧的吧?”
走在通往外环公路的小路上,女人愉快地畅想着与父母见面时的场景,脚步都轻快了起来。
送养出去的大女儿杀死养父母逃逸后,生怕担上责任的肖家就卖掉东明区的老房子搬走了,女人花了好几天的功夫都没能查到他们的消息。
幸好,肖家在东明区还有亲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