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四日,上午。
贵安分部三楼监控室,安姐,老魏,季思情,武嘉四人,皆一脸严肃围在监控屏幕前。
监控画面中,负一层水箱前摆在桌上的手提电脑正播着电视剧《大宋提刑官》。
一集结束,非异化者的安姐和武嘉同时看见……有一支看不见的手操控外接鼠标把播放页面最小化、手动点击下一集,还特娴熟地跳过了片头曲……
安姐和武嘉的嘴角同时抽了抽。
“嗯……所以说咱们真就收容了一只喜欢刷剧的水鬼?”武嘉一脸蛋疼地道,“这玩意儿还是聊斋里出现过的鬼怪?”
季思情严谨地道:“暂时还不能确定是不是同一只,我问过他了,他虽然也叫王六,但并不认识姓许的淄川人,也没有当过土地神。”
武嘉:“呃……”
“根据王六提供的情况,有道行的鬼修才能与一方地脉共生、成为一方土地或山神,他说他自己只是个普通鬼修,道行浅薄,没那么大的机缘。”季思情补充道,“当然了,这只是这家伙的一家之言,咱们反正暂时也没法求证,先这么听着得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这货就不能露出真身吗?鼠标自己动怎么看都挺渗人的好吧,晚上咱值班的时候这个监控屏是看还是不看啊?”武嘉抽着嘴角道。
“纯能量体的高能体在人前现身是有消耗的,这水鬼才苏醒几天,就别勉强他了吧。”季思情好笑地道,“这家伙没法离开有水的地方太远,负一层又没铺水管,他上不来的。”
武嘉面无表情:“虽然你确实是有在用心解说啦,但我一点都没感觉被安慰道——这货还能钻进水管里去的??”
“理论上说应该可以吧,他自己交代的是给杯水就能把他‘装’进去。”季思情正直地道,“毕竟是古代高能体,多少还是应该有些本事在身的,等观察期结束,我感觉可以试试招揽下他,看他愿不愿意跟咱们一起出外勤,没准儿能帮上忙。”
“喂喂,你这么一说不就更让人毛骨悚然了吗?水杯一装就能走,这货跟能神出鬼没有毛的区别??”武嘉小脸刷白地喝道。
“行了行了,咱们那几个特招进来你就不用跟着轮值夜班了,别毛毛躁躁的。”安姐好笑地道,“小季不天天带着两个鬼在你旁边晃来晃去,也没见你这么龟毛啊。”
“那不一样,夹纸就吓吓人,这玩意儿可是弄团水就能把人溺闭气过去的。”武嘉嘀咕着道。
安姐摇摇头,索性懒得理他,招呼老魏和季思情到办公室商量新进的特招情况。
贵安市新发现的一批异化者中,有三人自身条件合适、也有进入七部做特招外勤的主观意愿——顺利通过三个月实习期就能享受正科级干部待遇,只要不是飘到觉得自个儿能仗着异化能力当啥人上人、超级英雄的脑瘫,基本也不可能会拒绝国家递出的橄榄枝。
这三名新特招正接受背景调查,没啥意外的话,这个月办完省内例会后就能来上岗。
安姐要跟老魏和季思情商量的,就是这三名特招的实习期安排问题。
“他们入职的时候小季你的实习期刚好结束,是正式工了,你得跟老魏轮流带新人适应岗位,有没有问题?”安姐问道。
“好的安姐,我会努力的。”季思情连忙郑重地道。
“不要这么紧张,你是老人,老带新的时候你要先紧张上了人家更紧张。”安姐笑着道,“还有你的分配住房,趁这会咱们就一并解决掉。咱们部门跟其它单位不同,不用集中住某个地方,免得出啥意外了被一锅端,我这边可以分配的住房分布在几个不同小区,你看看要选哪个。”
安姐这话吧,要让武嘉来听那必须得细思极恐——啥叫出意外了被一锅端?!能出啥意外??
但季思情并不是会没事想太多的人,压根没去注意安姐这段话里毛骨悚然的地方,兴致勃勃地在安姐递给她的手机里挑选起来……
由总办统一置办后下发到各分部用于安置正式外勤的这些个“干部住房”吧……其实都是断供后银行回收、然后又转到特管局来的二手房。
套内面积也不是固定死的七十平,从七十多平到九十多平的都有,分散在贵安市市区、郊区范围内,哪个地儿的都有。
分部在东明区,季爸爸在娄湖区工作,季思情就只在这两个区的房源里挑,没多会儿就看中了一套步梯楼低层的房子。
这房子大约是十年前建的,装修风格相对于现在来说有点过时了,不过季思情不在乎这个,她看中的是这套房子带了个八十平的前花园——要是老妈进城来摆摊做生意,这个前花园搭个棚子就能用来放摆摊的家伙什。
安姐爽快地应下,又交代道:“等会我把财产申报发给你,什么地方不会填的就问老魏,十号前填完交给我。”
“好的好的。”分配到住房的季思情喜笑颜开。
要享受体制内的待遇就得受体制的管,从实习转成正编,季思情得把她个人拥有的财产(包括投资或以其它方式拥有的股权、保险等资产)申报给单位——要是她有配偶和子女的话,配偶和子女的财产也得报上去。
这个对季思情来说没啥难度,别说啥投资债券股权了,她连那辆跑腿的小电瓶都是跟范舟借的。
隐瞒个人收入、转移财产啥的对于体制外来说大约也就是会陷入追缴逃税之类的麻烦里,体制内的话……那可是很刑的。
搞定新同事的实习期老带新安排问题和季思情的转正问题,今儿就没啥正事了,安姐给总办打申请要这个月办省内例会的经费,季思情和老魏自由活动。
季思情下负一层看了眼正认真追剧的水鬼,又检查了下画壁墙人的收容箱,便骑着小电瓶离开去赚跑腿费——她现在没啥时间去发小卡片扩大客源了,不过光靠熟客也能每天跑个百把块钱,这收入她还是挺满意的。
一月四日,下午,正在步行街等生意的季思情接到了安姐打来的电话。
几个小时前分开时还很轻松的安姐这回在电话里的声音很凝重:“小季,东门坡旧书店的苗代芬可能出事了。”
季思情一愣:“她咋了?”
“昨天早上你去实地观察过她不久,她接到了个电话,关了书店回老家了。”安姐道。
“回老家……她老家有什么问题?”季思情不解。
安姐道:“你还记得吧,根据前期我们对她的背景调查,苗代芬是两千年初嫁到城里来的,结婚时因为彩礼归属的问题和她老家的家人闹得很不愉快,之后这二十年里,从苗代芬的两个子女出生、到她丈夫意外去世,苗代芬没有回过一趟老家,也没有联系过老家的亲属。”
G省的彩礼问题并不像某阿卡林省那么严重,在对彩礼比较重视的地区也就在几万到十几万这个程度;两千年初的话,通常是几千万把块钱就能把彩礼这关越过去。
这数字看上去不算惊世骇俗,但对于G省农村来说仍然是一笔大钱;苗代芬当初结婚时希望能把彩礼带走,家里人不同意,为此闹了矛盾,这事儿苗代芬自己并未对外隐瞒,在东门坡打听她家的情况就能轻易从比较年长的老人那里问到。
安姐又在电话那头补充道:“苗代芬的小女儿在贵大读书,她每天晚上都会跟小女儿通话,她女儿打她的电话没打通,担心她出事,今天早上打了个电话到东关派出所询问,派出所民警去她家看了一下,从她邻居那里问到了她回老家的情况。”
“先不说苗代芬这个时候怎么会忽然愿意回老家,重点是,截止目前为止,苗代芬仍然没有回电话给她小女儿。派出所的民警联系她原籍所在地岩腊乡派出所,当地声称并未见她返乡。”顿了下,安姐语气沉重地道,“最奇怪的地方也在这里,今早上她小女儿联系警方后,市局信息科的同志尝试追踪苗代芬的手机信号,发现她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电话这头,季思情的神色顿时凝重起来。
苗代芬的老家离贵安市不远,坐城乡中巴车只要两个小时,坐拼车的出租车或网约车走高速的话一个小时就能到。
更别提在现在这个人人都离不开手机支付、手机通信的年代,谁会持续超过二十四小时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