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八日,周四,距离第七类灾害对策部各省分部自行举办省内交流例会还有两天。
这天一大早,季思情骑着小电瓶先送老爸去了地铁站才到北郊分部上班,刚打卡上楼,就见前一晚轮值的安姐并没去休息室补觉,而是坐在办公室电脑前,正跟刚来打卡的老魏说着什么。
“早啊,安姐,魏哥,是不是有啥情况?”季思情见状,连忙也小跑过去。
“是不是有情况暂时还不好说,就是有点儿可疑,小季你也来看看。”安姐微微侧身,让季思情能看到电脑屏幕上显示的信息,“这是Y省网警部门今早发过来的,让我们这边斟酌下是不是有问题。”
季思情定睛一看,发现屏幕上显示的是长度约莫有十来页长度的社交软件聊天信息。
网络信息安全中心会监控部分社交软件上的网民聊天记录并不是啥秘密……当然,绝大多数情况下网信中心其实也并不关心网民的聊天打屁,只有涉及公共安全的关键词被反复触发、或是聊天内容确实很刑很可铐,才会引起网信中心的注意。
而这段来自某社交软件的聊天信息吧……就可以说是很刑和可铐,但同时也相当离谱,像是几个中二病在对着发癫。
季思情扫了两眼就感觉眼睛有被辣到、脚指头有被尬到,困惑地道:“——这都啥玩意儿?电影台词?”
什么谋大事不拘小节、天许神力必成伟业、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兄弟同心共举大业……确实跟电影台词差不多,还是那种拍摄于上世纪的古装绿林片或是香江□□片。
“确实不太像在说正经事。”安姐摸着下巴道,“问题在于,这几个家伙似乎也不光只是口头扯淡。”
季思情“诶?”了一声,就见安姐调出了一段来自同一社交软件的视频。
视频内容是一个看着很江湖气的男人对着镜头说些与当下那些无底线炒作的网红类似的社会人狠话,而且吧,措辞比所谓的“社会人”人设网红还要尬得多,啥啥讲义气、共富贵之类的小词儿一套一套的,所谓的“兄弟义气”、“江湖豪情”,简直要溢出屏幕来。
季思情再次感觉脚指头有被尬到,她上次看见有人摆出这种满身“江湖习气”做派的人……还是读初中时跟范舟周末出来玩,遇到想抢她俩零花钱的小太妹。
这个社交软件算是正国国内最专攻下沉市场的社交平台,视频内容和网友留言都相当有“风格”……但显然“够风格”的该软件用户都吃不下这种像是要招人去犯罪的内容,视频热度很低,点击留言都没几个。
不过在看到视频下方的评论区,季思情的神色也跟安姐和老魏一样认真起来了。
这个没啥热度的短视频,寥寥几个留言的人都在认真地跟视频发布者交互,且看上去似乎双方都有在线下见面的意思。
“这个难道是……一种很新型的电信欺诈?”季思情费解地道。
“这个视频在发布六个小时后就删除了,现在我们看到的内容是Y省网警复原出来的,视频的发布时间和发布者与留言人交互的时间,是在三天前。”安姐摇摇头,道,“十六个小时后,也就是两天前的十二月六日,Y省省会春城某住宅区多名住户家中失窃,总计价值超过四百万的珠宝、黄金、现金被洗劫一空。”
季思情:“?!”
“十二月七日,也就是昨天白天,S省一家建材公司财务室被洗劫,合计六百多万的公款、预定要发放给员工的年终奖尽数被盗取。”安姐继续补充道,“该公司的财务室在总部大楼十二楼,一到十一楼都有人员活动,几十名员工、保洁、保安都声称事发时段并未看到外人出入,S省警方封锁整栋大楼后,在大楼背阴面外墙上发现以凿子人力凿出来的凹痕,行窃者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从外部入侵的十二楼财务室。”
季思情:“(°△°)?!”
“难道又是——异化者犯罪?!”季思情震惊地道。
在没有安全装置保障的情况下攀爬十二楼、徒手用简单工具凿穿高层建筑外墙,并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倒不是说没有这个攀爬的技术,而是体力不支持——职业攀岩运动员、消防员倒是有可能从建筑外墙爬上十二楼,但再附加上凿墙借力这个条件,那就是天方夜谭。
“这个可能性很大,而且……这个团伙很可能采取的策略是在西南地区跨省流窜作案。”安姐用手指头敲着桌面,道,“现在的问题是,Y省的警方查到的这群人,并没有使用公共交通的记录,名下没有私家车,也没有查到租车记录,暂时还不能确定两者之间的联系。”
Y省、S省相隔倒是不远,一夜之间从Y省春城流窜到S省作案,不是借助公共交通(高铁、火车、飞机),那就是乘坐了私家车。
“那……他们偷了车?又或是租了黑车?”季思情道。
“不好说,在能确定作案团伙就是这个利用社交软件结伙的团伙前,不能急于下定义。”安姐摇头道,“Y省警方查到的这几个软件用户账号,都是用他人身份证明注册的,唯一在镜头里露过脸的这名男性也没有案底,追查难度极大。”
进过局子的人都得留下指纹DNA和存档照片,在当前这个全国警务部门联网的大环境下,但凡敢再犯,就得被警方抓住马脚。
但履历清白的普通人就比较麻烦了……正国可是有十几亿人口的超级人口大国,想从茫茫人海里找出一个只有面貌特征的人,无异于海底捞针。
老魏沉思许久,这会儿开了口:“视频里面这个出镜的人,从说话口音来看,像是近缅边境那一带的人。”
安姐点了下头,皱眉道:“Y省警方追查的也是这个方向,已经派出队伍前往近缅边境了,不过出结果还要一段时间。以这伙人近乎疯狂的作案频率,估计是赶不上,而且……根据这伙人在社交软件里留下的这些言论,这帮人似乎正准备要做什么‘大事’,这一点很关键。”
老魏叹了口气,道:“‘城隍’系统该更新了,检测不到异化者高能反应,着实是个大问题。”
进入十二月以来,国内多地再次出现新一批人身异化者,特管局存档的新增就有三百多人,没发现、没登记的还不晓得有多少。
在Z省制造了两起骇人听闻大屠杀的连环杀手“小娟”,在G省招摇撞骗、目前已经转送到大西北特殊监狱去的封德平……异化者犯罪的危害性更大,在这点上,特管局和警方高层已经达成了共识。
也是因为如此,在发现作案团伙很有可能与异化者有关后,Y省警方便把情况迅速通报给了西南三省的七部各分部。
“科研所在加紧研究了。现在的话,识别工作暂时还要靠我们来做。”安姐道,“以这个团伙专挑省会作案的习惯来看,咱们贵安应该是下一个目标。老魏,小季,你俩今早就联系一下咱们省内各分部,让来交流学习的外勤人员都提前过来吧,运气好的话,也许咱们能跟这个异化者团伙碰一碰。”
“行。”季思情、老魏同时应声。
G省各分部的外勤们对这事儿都很有兴趣,距离最近的新义分部,在八号当天中午就搭乘高铁赶到了贵安。
外形上非常能给人安全感的新义分部外勤科科长许原良,以及不久前才来贵安分部进修过的秦浩浩,两人见到季思情都分外热情。
“小季,前阵咱家秦二浩跟着你去Z省那趟真是多亏你照顾了,这货平时花钱没个准数的,一到月底就哭穷,跟着你去出差居然攒下了不少钱,真是出息了。”
许科长哈哈笑着把那能跑马的胳臂一挥,差点没把季思情拍个踉跄。
“也不是我的功劳,主要我和秦浩浩去了那边吃住都有人安排,确实没啥花钱的地方。”季思情生怕再给他多拍几下胳臂都要脱臼,连忙离他远一点。
许科长哈哈笑着去找老魏叙旧,一脸吃了SHI表情的秦浩浩就黑着脸冲季思情龇牙咧嘴:“你还真好意思居功,我这辈子丢最大的脸就是跟你出去丢的。”
季思情看了眼他手上的新手机、瞄了眼这货耳朵里塞的新耳机,又淡定地看向他。
当初他两个去Z省出公差,因为出差时间延长了一倍还多的关系,财大气粗的东水分部也没好意思让他俩做白工,以招待费的名义给他俩各报销了几千块钱。
手里有钱就攒不住的秦二浩当时就特别想赶紧把钱花出去……结果被季思情拖着在东水分部蹭吃蹭喝,硬是没啥支出的地方,全揣兜里带着回家了。
然后嘛,这笔省下来的钱就变成了他现在的光鲜行头。
秦浩浩:“……”
秦浩浩心虚地别开视线。
安姐还在补觉,季思情和老魏给许原良、秦浩浩安排好住处,几人也不耽搁时间,立即行动起来。
贵安市局也收到了Y省警方的消息,晓得有个疑似异化者团伙近期内很可能流窜到本地作案,高铁站、客运火车客车站和各个高速路口都安排了警力严加盯防,对市区、郊区的酒店旅馆青旅民宿也加大了巡逻力度。
七部外勤没有警方那种能布下天罗地网的人手……不过外勤也有外勤的办法。
一点前后,七部的商务车开到了东明区东郊,绕过神骏游乐园D区、停在龙潭湖湖畔。
四人下了车,沿着杂草丛生的小路走到沼泽地附近站定,季思情敲了敲左臂,把缠在她胳膊上的夹纸鬼放出来,又娴熟地从背包里掏出三根香。
用手指头点了点手上的香,又伸手指向龙潭湖深处,季思情像哄小孩一样地对夹纸鬼道:“帮我请一下老人家出来,我给你烧香,乖哈。”
肩膀上坐着婴鬼的夹纸鬼点点头,飘飘悠悠地往龙潭湖深处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