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主管和姓王的形体教师离开公寓楼去吃三鲜面,吃完后两人又顺道去附近的盲人按摩做了个一个钟的松骨,到两点半前后才返回。
结果吧……这两个家伙还没进背街巷子,就看见巷子口停着警车。
这两人都是“公司”业务部门的骨干,警惕性比谁都高,立即原地调头、往福泉大酒店方向走。
到了福泉大酒店楼下,这两人便看见酒店四楼的灯已经亮起来了。
这家酒店的四层是“公司”包下的,不到下午五点后运营部进场做开业准备,不会亮灯。
“——出事了!”
俞主管和姓王的形体教师脑门上的冷汗都下来了,两人没敢在这附近过多停留,立即打车离开文南区。
“集团”下的各地分公司,偶尔也会遇到这样的情况……有胆大包天的模特报警,又或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被当地警方盯上,就难免要“折损”一批人手。
出现这种意外状况时,这些披着公司、企业外皮的涉黑份子可不会义气到互相救援,而是能跑脱几个就跑脱几个。
中层管理、地下的打手助理被抓进去了“集团总部”是不会出手相救的,只有那些跟“总部”有关系的高管“集团”才会想办法疏通——他俩虽然是业务部的骨干,但还没混到能让“集团总部”重视的程度。
躲到了东水市另一个城区仙海区,扔掉了原来用的电话卡、注销掉跟东水分公司中高层联系的社交软件账号,俞主管、王教师两个便如同惊弓之鸟般潜伏了下来。
这两人警惕性这么高、跑路得这么快,确实给正追寻他们这两条漏网之鱼的小娟制造了些麻烦。
警方那边封锁了消息,文南区依然风平浪静,上班、上学的市民照常出门,只是街上的巡逻特警车增多了一些,市区内外的各条主要干道、交叉路口处,也出现了临检的交警。
小娟没有开车也没有坐车,正步行走在文南区中山大道附近的小路上。
时间已来到下午六点,距离她离开郊区整容院已经过去了十五小时。
小娟从来不会轻视正国警方的行动力,没什么意外的话……整容院里发生的事应该已经被警方知晓了,“天艺传媒”这家皮包公司应该也已经曝光了。
注销和成立一家公司并没有普通人想象的那么困难,事实上是非常简单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空壳皮包公司上演各种空手套白狼……但以正国官方专注于某事时强大的执行力,花样百出层层伪装的“集团”暴露在警方视野,只是时间问题。
“还是算了吧……没必要执着于芝麻,反而弄丢了西瓜——那两条小鱼,就留给警察去抓吧。”
不能一网打尽让小娟略微有些遗憾……她也挺讨厌俞主管和那个姓王的形体教师的,但对她来说更重要的事是——她得跟正国警方抢时间。
从陈慧口中问出来的“陈氏家族集团”,让小娟很有兴趣。
同样是阴沟里的蛆虫,同样是这个社会的渣滓,同样是这世上最污秽不堪的集合体——她像个不见天日的的老鼠那样躲躲藏藏,“陈氏家族”却可以行走在光天化日之下,她实在是很有些……嫉妒。
这种人被抓到多半是要死刑的,不死刑也要关不完,那小娟可就没机会跟他们碰面了。
毕竟……如果她落网的话大概会死得更快。
就算没落网,身体里融合了两只妖怪的她也不见得能等到陈氏家族从大牢里出来。
小娟并不知道正国官方对人身异化者的定义,她只知道自己确实已经不是正常人了。
略略遗憾了下没杀掉的两条小鱼,步行到中山大道附近城中村的她,抬脚走进一家小宾馆。
这种小宾馆的卫生环境挺一般,房间的隔音不太好,不过小娟也并不是介意住宿环境的人,点了份海鲜面外卖吃掉便躺到床上去睡觉。
整容院那场杀戮想必已经惊动了Z省公安厅,小娟用膝盖想都知道东水市每条出城的公路、每一班客车汽车、每一列高铁火车都必定处于警方严密盯防之下,她可不会在这个时候贸然乘坐交通工具出城。
痛快地连续进行了两场杀戮的小娟安安心心地睡下了,另一边,季思情可还没功夫休息。
接到市局民警的电话,东奔西跑忙了一天的季思情便立即从七部东水分部赶到文南区第二人民医院,见到了清醒过来的姑表妹孙丽莎。
孙丽莎刚醒来看见医生护士时就痛哭过一场,这会儿见到季思情这个亲表姐,又嚎啕起来:“思情姐,哇——”
“好了好了不用哭了,啊,都过去了。”季思情见她哭得可怜兮兮的,又是生气、又是心疼,“你看看你都把你自己折腾成啥样了,怎么在家里的时候就不听劝呢?姑妈姑爹要是看到你这个样子,怕不是要气死!”
孙丽莎哭得更伤心了,抽抽噎噎地道:“姐,不要跟我爸妈说好不好,不要跟家里人说好不好?这事真的太……太恶心了,传出去了我都不用做人了。”
季思情气不打一处来:“你倒还晓得丢人呢!”
孙丽莎惨兮兮地请求道:“求你嘛,姐,我都知道错了,不要打电话跟我爸妈说好不好嘛?”
“行行行,我不多事,啊。”季思情也不想让家里人为孙丽莎遭遇的这倒霉事操心,只得应承下来,“你那个男朋友呢,他知道你的事了吗?”
孙丽莎委委屈屈地道:“我、我来公司面试的事儿没有跟他说,我怕他不想让我当模特走秀给别人看……平时我穿条裙子露个腿他都会很不高兴,我不想让他多想,就什么也没跟他说……”
季思情差点没气厥过去。
孙丽莎死活不肯继续读书,非要跑去跟人谈什么恋爱、还跟男的一起跑到外省打工,季思情虽说很不支持吧,但确实也没像家里人那样气个半死——毕竟现在的年轻人都挺有想法的,要是他俩确实看对了眼、能一起过日子,那爱怎么着怎么着,别人也确实管不着。
现下听孙丽莎说这话,季思情真是不知道该气她连她穿什么都要管、不尊重她自己意愿的男朋友都要当成宝好,还是气她做这种重大决定前不跟会管着她的男朋友商量的好。
要不是她就是孙丽莎的亲戚、晓得这姑娘已经满了十八岁,打工都不会被人家以不要童工的理由拒绝,她简直要怀疑孙丽莎成年了没有。
季思情深吸口气把火气压下去,道:“算了,姑妈姑爹都管不了你,我更管不着你。等会儿警察姐姐给你做笔录,你就把你知道的、这家骗你的公司的情况都跟警察说一说,啊。”
孙丽莎一把抓住季思情的手,紧张地道:“天艺传媒真的是骗子公司没错吧?那什么合同违约金和培训费是不是可以不用赔了?”
季思情听她到这会儿了还说这种蠢话,血压直线飙升,一时没忍住提高了音量:“你平时是不是就完全不看新闻啊!那种离谱的合同一看就不合法好不好!你当时但凡聪明点儿马上找机会报警,都不用白挨这么几顿打!”
旁边等着做笔录的女警连忙上来劝:“算了算了季同志,不要激动。”
孙丽莎是不怕被季思情吼的,她知道这是她的亲人、不会动手打她,好奇地看了眼女警对她表姐的熟悉态度,奇怪地道:“姐,话说你怎么会在Z省啊?你还和警察姐姐认识?”
季思情喝道:“少废话,不该问的事情别问!”
孙丽莎缩了缩肩膀,不敢再问了。
接下来,在季思情这个亲属的陪同下,东水市局的女警开始给孙丽莎这个证人做笔录。
孙丽莎对着她不怕的人敢胡搅蛮缠,对穿制服的女警还是晓得敬畏的,老老实实地把她被骗进天艺传媒这个皮包公司、签合同、接受培训、去“秀场”参观、不愿意陪酒坐台后挨了顿打、姓王的形体教师给她指路可以接受公司安排,去Y省进出口岸城市做“正规走秀表演”赚钱赔给公司等经历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前面的部分与其他证人提供的大同小异,做笔录的女警和陪同的季思情还没什么反应,等孙丽莎说到“Y省”、“进出口岸城市”这两个关键词,两人的脸色都变了。
“那个形体教师确实是这么说的?让你服从安排,去Y省进出口岸城市的秀场表演?”女警姐姐道。
“嗯。”孙丽莎点头,回想起把她往死里打的俞主管,她那张青肿的脸都白了不少,“好像是……要把我转到运营部,由运营部安排送我过去。”
女警姐姐与季思情对视一眼,两人的神色都凝重起来。
“天艺传媒”这个皮包公司的打手、管理层、高官都被未知的异化者凶手杀死了,唯一没发现尸体的俞主管和王姓形体教师目前还不知所踪。
整容院和公寓楼里幸存下来的两百多个证人,包括那群被胁迫充当线上HR的务工者、和那位被这个涉黑团伙控制了三年多的女受害者在内,都没人知道、也没人提起过Y省、进出口岸这两个词。
而这两个地方吧……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被网民戏称为“东亚垃圾场”的——缅北和柬埔寨!
一想到缅北,季思情就立即想起新义分部外勤科长许原良告知过她的情况……缅北果敢地区,操纵赌场、电诈、人口贩卖、皮肉交易等生意的幕后大老板,大多是Z省人!
连季思情这个并非公安系统的人都知道这个情况,女警姐姐当然也知道;两人完全不敢耽搁,立即把这条重要线索上报给市局领导。
市局领导对这条线索也非常重视,立即上报给省厅,并当即让Z省网警部门配合11.8大案专案组顺着“天艺传媒”这个皮包公司往上追查、务必要尽快掌握这伙涉黑组织的源头上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