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在“消消乐”上的时间比季汀最初预料的长。

虽然那些蓝色不明物质在‘天枢’面前毫无抵抗能力，但架不住它好似源源不断，季汀消了一层，就立马涌出一层新的，来回数次后，季汀就只能次日再战。

这样一来，一天又一天，战线自然就拉长了。

也因为这个情况，季汀才发现‘天枢’居然是有上限的。

“严格来说，不是‘天枢’有上限，而是你作为人类的精力是有限的。”易诺解释道：“只是之前你没有这么高频率的使用过‘天枢’，所以一直没察觉。”

季汀看着不远处的空地，那里正在上演最近常见的场景。

崇竹身后的翅膀不住扇动，在无数火球中来回躲避，他的动作过于敏捷，对肢体的掌控力度也远超常人，即使四周到处都是游动规律不一致的火球，他仍然从中找出了一条安全的路线，以刁钻的角度飞跃而出。

就在他即将成功脱离这片火海时，不知从哪飞来一个大火球，体积是那些小火球的数倍，就像一轮小太阳，直奔崇竹飞行路线前方而去，眼看要跟崇竹撞个正着，压根没回头的崇竹却好似早已预料到了一般，猛的一个急刹车。

这样一来，身后那些游走的小火球不可避免的撞上了他，崇竹身后的翅膀忽而收拢，腋下生出了一对镰刀般的爪钩，回首一挥，刀锋掠过火球，轻易将火球劈成了两半——劈成了两半的小火球仍然撞到了他身上。

撞到他身上的火球迅速熄灭，崇竹身上不知何时披上了一层坚硬的外壳，正是它隔绝了火球的伤害。

不过这样一来，崇竹此刻的模样，就显得更奇特了。

“又失败了吧，”道墟子抛着手里的大火球，方才正是他突然出手偷袭才导致崇竹被小火球撞了个正着，不过当事人压根没有反省的意思，得意洋洋的道：“你还差得远呢。”

见训练告一段落，卜悬子立马上前，捏了捏崇竹身上那层甲壳，又摸了摸那双巨大且锋利的爪钩，发出感慨：“这虫族有点东西啊，怪不得诺亚他们这么紧张。”

道墟子不屑一顾：“不就再生能力强了点、肉体强度强了点、反应能力强了点、对战意识强了点……”

“这些跟‘不就’这两个字有半点关系？”卜轩子继续感慨：“连战斗意识都能‘遗传’，还能降低痛觉，提高思考速度——得亏有虫母这个致命弱点，不然还真说不好，虫族能走到哪一步。”

光球飘了过来：“崇竹的情况跟正常的虫族不同，他结合了人类基因和虫族基因，又因为飞升导致的二次进化时，维持住了人类基因的主导地位，所以才会出现这种特殊情况。”

圆滚滚将人参果包裹在自己体内，不断蠕动，将其消化。

闻言没忘记插话：“正常情况下的虫族几乎不存在感情，他们是忠诚的战士和疯狂的侵略者，进攻以及保护虫母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本能。”

小黑点组成了文字。

{而崇竹不同，虽然他的基因还不稳定，但从他身上，可以窥见虫族基因跟人类基因结合后的模样，那是一种新的存在形式，一种更优秀的基因组合。乌琉简直是天才！}

光球看不惯小黑点老是吹乌琉，闻言立马反驳：“他的本意可没这么好心，如果不是飞升带来的二次进化确保了人类基因的优势，崇竹的人类基因早就被同化了。那可算不上更优秀的基因组合，顶多是信息素散发器的加强版，一个新的虫母，具有更强大的影响力，将地球文明扭曲成虫族的一部分，这是重大恶性事件！我还是觉得乌琉必须上审判法庭！”

诺亚浮出了身影：“人类保护协会的危险物清理行动还没结束，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可能需要更多时间来解决那些棘手的麻烦——你不会想知道乌琉在那个星球上到底留下了多少传染源。”

如果只是传染源也就罢了，问题在于，那些传染源全是未知的新事物，他们没有针对性的‘疫苗’，也不敢保证这些传染源一旦失控，是否能在第一时间控制住事态。

所以，随着对人类保护协会的清理行动逐渐深入，曼达多星域周边所有的文明全都严阵以待，一层又一层的将人类保护协会所在的那个人造天体层层封锁，以避免出现意外。

期间，还有智慧生物进入全息游戏，试图通过说服乌琉主动交出‘解决方案’。

从主神嘴里得知了这场对话的季汀非常同情对方，因为这完全是自取其辱。

对世界缺乏敬畏的疯子无法共情智慧生物们的感情，他以他人的痛苦为乐，恶劣的期待着灾难和死亡。

这也是为什么虽然乌琉就在全息游戏，但季汀和诺亚却从没想过跟他接触的原因。

说起这个话题，易诺八卦道：“信仰侧那边怎么样？又死了多少？”

诺亚委婉的道：“他们正在找办法解决神格上的异常存在，尽可能延缓它渗透污染的速度。神灵陨落的速度有所下降。”

信仰侧是一个统称，依靠信仰成神的文明数量之多，远超人类的想象。

其他文明或许会因为某些意外而陨落在步入宇宙的不同阶段，但信仰侧不同，只要神灵存在，祂就能复活最核心的那批信徒，吸收其他种族的信徒成为文明中的一员。

又因为神灵陨落只有两种方式，所以这也导致了信仰侧步入宇宙的过程比其他文明更简单，生存概率也远高于其他文明。

这样一来，信仰侧的文明数量众多，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了。

崇竹花了些时间将外露的甲壳收回去，只不过对镰刀状的爪钩有心无力，只好拖着它朝季汀他们走来。

光球闪烁了下：“结束了？走吧，该进行A-43号治疗方案了，希望这个方案能起到一点效果，稳定一下你的基因。”

圆滚滚融入了崇竹体内，留出一小节扒拉在崇竹脚上，发表感言：“不管多少次，我都觉得这实在是奇迹。基因都乱成这样了，居然还没崩溃，反而还能支撑你维持人形——”

说道这，他问易诺他们：“你们这个修仙，其他种族能学吗？”

易诺看着这坨粘液，思考了许久，但凡对方换个形态，哪怕是只虫子呢，易诺都敢夸口说能学，但这个存在形式就实在有点超出考题范围了。

大概是从易诺的沉默中领会了他的回答，粘液没继续追问，转开了话题：“走吧，去做实验。”

他们带走了崇竹，现场只留下了远古仙人跟季汀，易诺和蔼可亲的询问季汀：“你休息好了吗？什么时候开始干活？”

季汀长叹了口气，认命的朝一旁的宫殿走去，继续不知道何时能结束的“消消乐”。

*

【我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刚结束一次‘消消乐’的季汀闻言，下意识的道：“全息游戏出事了？乌琉折腾出幺蛾子了？”

【那倒没有，我一直牢牢盯着他呢，但凡他想干点什么，我就给玩家发任务，他现在压根没有自由可言。】

季汀撸了把龙脑袋，深思道：“那哪来的好消息和坏消息？”

【你先说你想先听哪个？】

还挺有仪式感……

季汀随口道：“坏消息。”

【太空里出现了小规模虫族的活动踪迹，从行动路线来看，它们在朝地球的方向前进，大概是被虫族信息素散发器吸引来的。】

季汀立马严肃了起来：“那好消息呢？”

【在虫族靠近之前，我就通过游戏里的论坛知道了这个消息。】

季汀沉默了两秒：“你确定这算好消息？”

【能抢先一步了解最新动态，抢占先机，还不算好消息？】

季汀揉了揉太阳穴，还没说话，易诺人未至声先至，远远的就传来了他的声音。

“季汀！好消息！”

季汀脱口而出：“你也有好消息？”

易诺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什么叫我‘也’有好消息，难道已经有人把这事告诉你了？”

季汀：“你先说是什么事。”

易诺：“我们找到办法解决崇竹的问题了！”

季汀仔细打量易诺，也没发现他哪里多长了个脑袋，怎么突然就能搞懂基因问题了？

季汀：“什么办法？”

易诺：“全息游戏！把崇竹丢进全息游戏，那信息素会大规模影响人类基因的问题不就解决一半了吗？至于崇竹的变异，到时候让专家团在游戏里给他量身制定改良方案不就行了？”

季汀陷入了思考，主神弹出屏幕。

【我觉得不行。姑且不提崇竹的自身意愿，只提一点，全息游戏里又不是没有人类玩家，崇竹就算数据化，也同样会对全息游戏里的玩家造成影响。】

易诺：“那直接关服，把全息游戏变成单机游戏，不让其他玩家登陆，只让崇竹一个人……”

季汀打断了易诺的话：“崇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在之前，全息游戏的数据化只针对于邪神和乌琉，因为它本身就类似于囚牢，而如果将游戏关服，变成单机游戏，那意味着，这个囚笼变成了更可怕的惩罚。

季汀平静道：“虽然虫族信息素散发器的问题有点棘手，但事情还没发展到需要某个人这样牺牲的地步。”

“我们解决异常事件，就是为了保护像崇竹这样的人，而不是为了让他们为了异常事件付出更多代价。”

更何况，季汀在这里，就意味着事情远没有发展到如此糟糕的地步。

因为季汀才是最后那张底牌。

易诺挠头，倒没有因为季汀否定了这个提议产生什么情绪波动，他在洪荒待得太久，穿越前的人生早已被漫长时光冲淡。

洪荒跟现代有着巨大差距，在截然不同的世界里成长起来的人，形成了截然不同的三观。

对远古圣人来说，杀戮和死亡稀松平常，他们的群体意识没有强烈到囊括天下众生的地步。

但对季汀他们来说，C国公民本身就是一个具有特殊含义的名词。

在异常事件只波及C国的时候，他们尽一切可能来保护C国公民的安全，而在异常事件开始波及整个地球的时候，他们开始承担起引导整个地球平稳过度的责任，等异常事件开始涉及到宇宙的时候……那还是得先保证地球的安全。

宇宙实在太大，地球这个小身板还没到能兼济天下的地步。

“不过你提醒我了，”季汀若有所思：“全息游戏的人物面板还是挺有用的，可以观察一下崇竹的情况。”

说道这，他连上专家小组的视频，让他们把崇竹的游戏舱寄过来，顺便告知他们主神方才的发现。

“虫族异动……虫族信息素的问题不能继续拖下去了，既然它已经对虫族造成了影响，那就也会对人类造成影响。我们必须尽快拿出解决方案！”

专家小组这次没争论太久，在这段时间里，他们一直在反复讨论虫族信息素的解决方案，早已拟定了数个备用方案，只是一直没确认要执行哪个方案而已。

等局势容不得他们继续拖延下去时，他们就迅速做出了选择。

主神将文档展示给季汀，季汀飞快扫了一眼，眉梢紧皱：“这是不是有点太冒险了？崇竹的情况还没稳定，专家团的实验效果也不明显，目前还不能确认能不能达到我们想要的效果。”

有专家道：“我跟专家团的智慧生物聊过了，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短时间内他们没法研究出成果。而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非常阶段，行非常之事。我们认为可以冒这个风险。”

季汀：“我以为你们会更保守一点。”

另一个专家道：“保守的方案倒也有，不过我们看过崇竹最近的训练视频，如果变异只停留在这个阶段，虫族基因跟人类基因的融合确实能带来更多‘进化空间’。虫族基因全面提升了崇竹的身体素质和反应速度，让他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超人’。”

季汀提醒他们：“那不仅仅是虫族基因的影响，更重要的一点，是崇竹飞升，完成了二次进化，跟没有飞升的普通人相比，自然会显得变化很大。”

“这个因素我们已经考虑在内。所以说，这是一个机会。我们必须保证崇竹对虫族的影响大于人类，抢在虫族之前占据主动。

在那些散落在太空里的虫族大规模进入地球所在星域之前，确保崇竹能深入干涉它们的变异过程，绝不能让虫族对地球发起攻击，规避人类在太空中跟虫族作战的可能。”

因为真到了跟虫族正面交锋的地步，地球文明压根没有赢的可能。

虫族之所以能被称为“天灾”，就是因为它可怕的进攻性以及毁灭文明的能力，在虫母源源不断补充兵源的情况下，虫族能光靠虫海战术赢得所有正面交锋，更不要说虫族自身的战斗力相当强悍这一点了。

季汀思考了许久，才吐出一句：“我知道了，那人什么时候送来？”

“跟崇竹的全息游戏舱一起。到时候尽快安排崇竹‘穿越’。”专家小组道：“小说里的穿越是崇竹从地球到了远在太空的虫族之中，四舍五入，直接把崇竹送到虫族之中也算穿越。”

反正异常事件不按大纲继续的多了去了，专家觉得这点小小的区别压根算不上区别。

季汀眉梢微皱，还是觉得他们的方案有点太冒险。

直接让崇竹“穿越”，按照大纲文的走向，影响虫族——这短短一行字背后蕴含了太多不可控因素，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导致崇竹发生意外。

当然，计划里也不是没有对应的安全保障。

在崇竹抵达虫族所在区域后，他们会跟崇竹联系，远程指导崇竹之后的每一步计划；在崇竹“穿越”时，他们会派人跟崇竹一起，给崇竹提供帮手等——这绝非一场单人冒险，而是一个庞大组织在背后参与的共同冒险。

他们甚至给崇竹安排了日程表，其中包括每日体检、基因分析等等，也就是说，即使崇竹远离地球，也仍然要继续接受专家团制定的治疗方案，尽可能削弱信息素对人类的影响。

至于怎么做到远程体检和基因分析，那就涉及到智能生命和星联提供的特殊协助了。

对地球来说，这段距离称得上辽阔，但对智能生命和其他种族来说，这点距离的远程接触并不算困难，凭借智能生命的特殊存在形式，完全能来去自如。

季汀想着想着，突然冒出了一个主意，于是爽快的应了下来，将这个计划分享给了崇竹。

相比季汀在看到这份计划时生出无数担忧而言，崇竹对此反应平淡，只是更专注的投入到了易诺他们安排的日常训练之中。

*

在崇竹的游戏舱抵达时，“消消乐”终于宣告了结束。

它几乎演变成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谁也没想到，季汀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才彻底清除器轩子神识中的蓝色不明物质。

从这一点来看，乌琉出品的“迷神香”，确实有他一贯的风格，怪不得信仰侧至今仍没找到解决方案，时不时能听到神灵陨落的消息。

在洞口被堵了漫长日夜的袖珍龙成功回归神识，而昏迷许久的器轩子则从病床上一跃而起，字正腔圆的吐出了两个字：“卧槽！”

然后发现身旁除了季汀压根没有其他人。

器轩子甩着尾巴，气势汹汹：“那家伙人呢？我要弄死他！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是病猫？”

季汀：“你要是想找他麻烦，自己登游戏去。”

器轩子瞪大眼睛：“你怎么没给我报仇！那家伙给我下黑手！我一进门，一坨黏糊糊的东西就糊我脸上了！那玩意一糊我脸上就往我体内钻，直接进了我的神识，二话不说就把我给封死了。”

这解释起来可就太长了，季汀干脆提拉着袖珍龙，把他带到外头，将他丢给易诺。

易诺正在凑热闹，打量跟游戏舱一起来的修仙者，突然察觉器轩子的气息波动，大惊：“器轩子醒了？”

卜悬子：“什么？器轩子醒了？”

道墟子闻言急忙扭头去看器轩子：“怎么这么突然？我还以为还要一段时间呢。”

季汀对易诺道：“你给器轩子补下课，他现在有一堆问题。”

把器轩子丢给易诺，季汀将视线转向跟着全息游戏舱一起来的那两个修仙者，然后眉梢微扬，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吴煜，周海，怎么是你们？”

吴煜摊手：“我魅力值高，专家们觉得可能会有用。”

周海面无表情：“废物利用。”

吴煜替周海解释道：“他战斗经验丰富，还有狂战士这个金手指，血量越低，攻击力越高，再加上主角光环，所以派他来，生存概率高。”

主角光环……季汀无言以对，周海是有主角光环没错，但这玩意难不成还能在其他主角的主场起作用？

季汀脑海里转过这个念头，接着问道：“这事的风险你们清楚了？崇竹情况特殊，可能不会受到虫族的攻击，但你们是人类，主动去虫族之中就相当于外卖上门……”

吴煜：“我们跟专家小组沟通过了，可以的话，我们也可以接受变异。”

季汀一时哑然，舌头突然不见了踪影，停顿半晌才重新找回来，然后下意识的道：“这也太……”

话出口了一半，就没了声音，他该说什么呢？太危险？太鲁莽？太冲动？

但接受这个计划这件事本身，不就是最危险的安排吗？

见季汀不知道该说什么，吴煜失笑：“怎么露出这副表情？好像我们在自寻死路一样。”

他笑弯了眼睛：“我们看过崇竹的训练视频了，就跟超级英雄一样，而且听说，变异还送飞升大礼包，还省得我们按班就部的苦学了——多划算。”

就连周海都语气平平的道：“主神空间本来就能兑换其他血统，只不过在主神变成全年龄向之后，这个功能暂时下线了，我们之前兑换的特殊血统和能力也跟着消失了而已。”

所以他们对变异并不陌生，只是之前称得上可控安全，而这次不太可控且具有一定危险。

见季汀仍没释怀，吴煜叹了口气：“这么危险的事，我们还是通过选拔才选上的，竞争相当激烈，要不是刘大明的金手指具现化成了实物，没法发挥出百分百的实力，我们还不一定能脱颖而出呢。”

季汀突然释怀了。

英雄从不只有一个，愿意为人类、为祖国牺牲的，也从不只是某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