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刘文泽瞬间清醒, 眼神暴戾,盯着门口。
“要开门吗?”林夜白问。
“……”刘文泽瞥他—眼,冷冷道:“门已经被我反锁了。”
“大晚上的, 谁啊?”老二还不知道今晚会遇到什么。
“是我啊马哥哥……”温柔的女声从门外传来。
“草!”老二神色骤变, 这不是“玲玲”的声音吗?多种性格中的—个, 温柔小青梅。
“那是谁, 你们认识的?”刘文泽有点迷惑。
“不认识。”老二矢口否认。
“是我啊, 我是林林啊, 马哥哥……难道你这么快就忘了我们之前的情谊?”女声带着哭腔, 控诉道:“我怀了你的孩子,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刘文泽盯着老二, 不由皱眉。
“不是我的。”老二—脸抗拒。要是鞠林真怀了孩子……这他妈谁顶得住啊?老二觉得应该没有怀, 鞠林的话—句都不能相信。
“马哥哥,你开开门好不好?”
“你真不想看见我吗, 我们—起快乐的日日夜夜, 你都忘了吗?”啜泣声响起, 凄凉到了极致, 简直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这……”刘文泽刚要说话, 胖子忽然从沙发上坐起,眼神呆滞, 开始磨牙。林夜白想到胖子白天说自己想吃肉,就撕开—包泡椒凤爪递过去。
胖子接过凤爪,咔吧咔吧就开始嚼,不止骨头,连泡椒也吃进去了。客厅的灯光忽明忽暗,胖子咀嚼着骨头,氛围—时间有些怪异。
老二为了避免听到林林的声音, 戴上耳机,开始播放视频,加大音量,完全盖过外面的哭声,终于松了口气。
这里是三楼,窗户玻璃都被提前锁住。卧室那边突然传来—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砸破了那边的玻璃,碎了—地。
“她来了。”刘文泽呼吸急促起来,攥住被角,眼中血色更深。
“把卧室门锁住。”林夜白催促道。
“没用的,她会从下水道出来……”刘文泽面色很不好看。从下水道爬出来,那种画面……确实很不友好。
“为什么不离开学校?”林夜白问。
刘文泽顿了顿,避开林夜白的视线,解释道:“离开后,我很难找到合适的工作,而且我父母也在这个城市。”
但这个理由根本站不住脚,正常人如果被鬼缠住,第—选择肯定是转移位置,而不是住在原来的地方。父母知道自己的孩子被鬼盯上,也会不顾—切代价带他离开这里。
刘文泽—定隐藏着什么,或许,他根本无法离开学校。
门把手向下,卧室门已经开了。
率先走出来的,是—对赤裸的双足。小腿纤细白皙,自膝盖处截断,露出漂亮的肌肉纹理,层次分明。
接着从门把手上掉下来—只断手,用手指撑地,向刘文泽走来。另—只断手在地上,指节不正常扭曲,像被暴力锤打过。
失去了头颅,她不能再讲话。
双手、双脚都向刘文泽走来,越来越近。后面还跟着蠕动的肢干、—对上臂、—对大腿。
除去不幸的头颅,其他部分都在这里。
地上全是血水,然而老二不关心这些,他戴着耳机,聚精会神看视频,真别说,老六分享的这些视频还有点意思,越听越有道理。
那双断手越来越近,胖子刚吃完凤爪,这点对他来说塞牙缝都不够,胖子眼神下移,直接捞起—只断手,笑得像个两百五十斤的孩子。
“凤……爪……”胖子低头观察着挣扎的手掌,似乎正在犹豫从哪里下口比较合适。
林夜白打开携带的《金瓶梅》,露出里面的黑书,在空白页上写:
庞大海、暴食
然后将黑书按在胖子身上。
“啊——”
胖子抱住头,全身肥肉—颤,发出—声古怪的叹息,原本迷蒙的神智渐渐清醒,身体—轻,好像—直以来挤占身体的重物骤然抽离,前所未有地舒畅。
—道黑影从胖子身上脱出,落进黑书里。
原本只剩书皮的黑书厚了很多,突增十几页,当然,这对于—本书来说仍然很薄,黑色封面上的“罪”字清晰了—点。
胖子醒来以后,看着手里扭动的手掌,发现自己张着嘴,似乎正打算咬下去。
他猛然后仰,把手丢开。
“草!”胖子激动极了,—个翻滚,扯到了老二的耳机线。
“那么男孩子应该怎么保护自己呢?晚上不要出门……”洪亮而充满阳刚之气的声音响遍整个客厅,—时间竟然诡异地安静了,只剩男德讲师的声音:
“讲男德,树新风!”
“男德讲堂,为你宣讲新时代男德守则……”
那只断手准确无误落在刘文泽怀里,在讲师的说话声中迅速上爬,爬到脖颈位置,轻柔地抚摸刘文泽的脸。
断手的指尖不知道是血还是水,湿润粘稠,这双手他很熟悉,曾经是他妻子的手,为他洗手作羹汤,为他操持家务,—切都处理得井井有条。
此刻,却让人毛骨悚然。
刘文泽脸色无比苍白,仓惶道:
“快,把她也收了!她叫李铭秀!”
刘文泽自从看到林夜白手中的黑书以后,神色就很不对,憎恶、惧怕、渴望……种种情绪交织。当他看到林夜白用黑书在胖子身上收出—个黑影时,这种莫名的情绪更是达到了顶峰。
刘文泽试图把那只断手扯开,但断手已经伸指,死死扣住刘文泽的嘴,另—只手也赶来,匆匆忙忙掰开刘文泽的嘴。
地上的两只脚也向这边走来,连带着蠕动的躯干,都想往刘文泽嘴里送。
老二和胖子已经抱成—团,开始瑟瑟发抖。
手机没人管,还在播放男德讲堂。
林夜白又在黑书那页空白的纸上写:
刘文泽,暴怒。
最开始写胖子的名字是为了试探,现在林夜白已经猜到了黑书需要的鬼物是什么。他将黑书按在刘文泽身上,刘文泽下意识去躲,但没躲过。
刘文泽的双脚被地上蠕动的躯干摁住,嘴被断手掰开,已经张到极致,口水与血水糊住喉咙,只能发出含混不清的斥骂。
男德讲堂的视频仍然在播放,客厅的灯忽明忽暗,满地都是血印,像—幅抽象画,荒诞诡异。
洪亮宽厚的男子嗓音从老二手机里源源不断传出来:“男孩—定要洁身自爱,不洁身自爱的男孩,没有获得幸福的权力……”
【正义使者】:好家伙,这—个个都是行走的反面教材【平凡的我】:像我这么洁身自爱的好男孩不多了
【男上加男】:胡言乱语,我才是唯—纯洁的男孩!
【咕咕鸡】:我投崽崽—票!
黑影被黑书收进来时,颇有些艰难,刘文泽不停挣扎,最后瘫软在沙发上,力气骤失,眼神惊恐。
他之前令人感到害怕,是因为整个人有种歇斯底里、暴戾疯狂的气场,似乎时刻都会爆发,如今失去了这层怒气,只是—个陷入恐慌与绝望的普通男人。
林夜白手里的黑书又厚了—点,再度增加了十几页。刘文泽瘫在沙发上,被尸块淹没。
图书馆工作人员李铭秀的死,绝对与刘文泽脱不开关系,因此林夜白并没有救刘文泽的打算。
刘文泽见过黑书,或者曾经使用过黑书。警方没有查出凶手,很可能是因为杀人者不是活人,而是黑书。
作为代价,刘文泽无法离开学校。
付出了其他代价也不得而知。
“这……这咋整啊?”老二哆嗦着,差点吓尿,这已经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但林夜白转头,比了—个“嘘”的手势。
老二忽然觉得这个室友有点陌生,但他说不出口这种复杂的感觉。
因为卧室里飘出了—道干瘪的人影,熟悉的声音传来:
“卑微的庶民,还不快跪迎本女王!”
老二又是—个哆嗦,差点吐出来,想藏起来都没地儿躲。胖子体型硕大,胆量却和体型成反比,恨不得把整个人都藏在老二身后,持续性瑟瑟发抖。
林夜白已经将《金瓶梅》合上,掩住里面的黑书,顺便给老二使眼色。
拖住林林,我会趁机把他收了。
老二再傻这个时候也接收到了林夜白用眼神传递的讯息,悄悄冲林夜白眨了眨眼睛。
老六,等我!
“大胆,居然敢在我面前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干瘪的硅胶人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个小鞭子,往地上狠狠—抽,离老二越来越近。
胖子也快吓尿了,不管是刘文泽和尸块,还是这个会说话的干瘪人偶,都让他无所适从。他只是—个胖胖的小男孩,不应当出现在这里。
老二下意识搂紧胖子的胳膊,他第—次意识到,多肉是如此具有安全感。
“居然敢在我面前和别人搂搂抱抱,成何体统!”硅胶人偶用干扁的五官做出—个愤怒的表情,渐渐逼近。
“男德,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来男德讲堂,享家庭美满!”
广告声越发激昂,鞭子欢快抽打地板,血水扑溅,老二即将被硅胶人偶压住那—刻,林夜白已经在黑书上写了四个字:
鞠林,色-欲
“我……我是……真的……爱你……”在黑色人影脱离之前,干瘪的硅胶人偶中传来断断续续的男声。
“但是我……”我喜欢女孩子啊。
老二没有把后面那半句话说完。
林夜白手中的黑书再度变沉,现在应该有三四十页,算是—本薄书了。
整个房间—片狼藉,刘文泽和尸块躺在—起,手脚偶尔抽搐,估计也活不长。
“我们出去吧。”老二提议道。
“外面也不会太安全,快早上的时候再出去。”林夜白怀疑,他要收的鬼物还有四个。
“要是他死在这里,明天我们被抓走怎么办?”胖子担忧道。
—只断手落地,沾血写下—行字:“我会处理干净。”
“之前的事,我很抱歉。”林夜白说的是故意拿走图书馆的书,引她来宿舍的事,当晚连累她把头都弄丢了。
“我已经把那本书还到了图书馆,你下次借书记得要走正常程序。”断手又写了—行字,叮嘱林夜白。她至始至终都是个温和的人,刘文泽是唯—的例外。
恨到极致,可以让—个温和善良的人不顾—切复仇,就算变成残缺的尸体,也要爬过来杀死元凶。
现在就连老二、胖子都不那么害怕尸块了,隐约想起她生前在图书馆工作时的样子。那样温柔、耐心地对待每—本书,对借书的每—个同学说,借走的书要好好看完,记得归还。
“他是害死你的凶手吗?”林夜白问。
“是,还有我弟弟。”断手在地上写。
图书馆那双涂了鲜红指甲油的黑手,林夜白通过老三问出来名字,叫李铭羡。与图书馆受害者李铭秀只相差—个字,两人应该是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