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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7章 末日列车 IV:迫近的阴影

乌鸦折叠 北野行舟 8612 2024-10-13 09:39:57

尸体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DNA对比结果确实是资料上的两个人, 如果按照现代医学理论推断,我们见到的确实是本应死去的尸体——不过有两个疑点。

“第一,两名死者的体内均检测出了一种不明物质, 它会让多数反应失效, 并干扰死亡时间的判断。如果不是你们提前告诉了我死亡时间,我会以为他们的死亡时间是几分钟前。

“死者尸体的变化远比通常情况下要缓慢, 排除温度和其他环境的影响, 我认为这跟检测到的未知物质有关,但想要证实或者更进一步的说明,你们需要去找生物医学或者化学相关的前沿科学家了。

“第二,这两个的人身体和细胞异常的‘新’。几乎没被使用过、也不存在痕迹的新……用大多数人能理解的话来讲, 他们像个‘新生儿’:没有旧伤、器官没有任何病变的迹象, 内脏像是刚从培养皿里捞出来换上的一样, 当然这句话或许不是在开玩笑。

“现在有两个选择摆在我们面前:第一, 这是古代炼金术, 不是有那个叫做什么人体炼成的东西吗,你就当做他们是被什么炼金术复活里, 重塑了身体,才会变成现在这样。第二, 他们是现代生物科技培养出来的人造人、克隆人或者其他类似的存在, 至于伪装成你的朋友的原因, 就不是尸检结果能告诉我们的了。

“我个人更倾向于后者, 降谷先生,这或许是一场针对你的阴谋。”

老法医推了推眼镜, 看向那个沉默的金发男人, 但降谷零始终没有回答。

老法医已经听说了降谷零在祭拜刚刚殉职的西尾君时,遇到了疑似另外几位殉职警察的事, 但真正见到后,老法医才意识到这件事对降谷零的影响有多大。他说如果能允许的话,我可以邀请两位生物医学方面的朋友来进行保密前提下的分析,或许能得出未知物质的来源和构成,降谷零摇摇头,没说话。

最后还是站在降谷零背后的诸伏景光把厚厚一叠报告拿了过去,对老法医说辛苦了,如果有其他发现请通知我们。

他快速翻阅了报告,这种东西在他十数年的职业生涯里已经出现过太多次,就算是闭着眼睛他也能快速翻到自己想要的位置。

降谷零依旧在沉默。

直到诸伏景光喊他:“Zero,走了。”

那个金发的男人才抬起头来,半晌才说:“两个可能我都不想看见。”

无论是已经死亡的人在他面前遭遇第二次死亡,还是别有用心的人借故友的身份设下陷阱,都是他永远、绝对、彻底无法接受的事。牺牲者的亡魂被玩弄,他们的感情与牵绊反而成为了敌人的筹码……降谷零慢慢攥紧了拳。

相比起他被误解、成为“班长”口中的背叛者,这才是他最在意的事。

他势必追查到底。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往回走,期间降谷零问还没联系上黑泽吗,诸伏景光说黑泽没有回我的消息,不过新一说不久前有联系到他,可能是在调查什么。

工藤新一人在美国,跟黑泽一样不知道在调查什么,不过那毕竟是大侦探,或许又遇到了棘手的案件。

“他说晚点打个电话跟我细谈,以及那个手提箱的图案他见过,黑泽和莱伊在几年前曾经接触过跟他们有关的人,但具体的情况莱伊也不清楚。”诸伏景光补充说。

“也就是要等黑泽回来,是吗?”降谷零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等电梯的时候靠在一边,往上看。

上面当然没有天空、樱花和笑声,但光亮的镜面映出他有些疲惫的脸。

诸伏景光说:“回去休息吧,Zero。我联系了宫野小姐,她刚好在夏威夷度假,马上就来日本。关于生物化学和医学的内容,能找到的人里或许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

电梯门开了。

“那些……药物呢?”降谷零忽然问。

诸伏景光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药物,λ物质延伸出来的东西……虽然他们早就销毁了所有的样本,但依旧记录着一些检测的资料,这次的“未知物质”显然跟它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他们已经做了检测对比,没有相似之处。”诸伏景光知道降谷零没心思看报告原文,就说。

他再次强调:“你该休息了,Zero。”

……

美国纽约。

工藤新一挂断电话,抬起头来重新看向前方的高大建筑。它有深灰色的外墙和设计普通的造型,被掩埋在钢铁丛林的内部,低调的外表在纽约的建筑群里并不起眼,就好像一簇阳光下的阴影。

这样的设计是非常巧妙的,工藤新一想,当从上方俯瞰或者三维地图上寻找什么的时候,人们会下意识地忽略它,但实际上从下方去看,它跟其他的建筑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这座繁华城市中心的一部分。

他整理了衣服,走了进去。

这里是一家公司的总部,也是工藤新一花了几个月时间调查到的“线索”。那枚硬币上的花纹曾是一个家族或者说一群人的象征,而他们中的一部分建立了这家公司的前身。不过那个图案“世界树的树叶与衔尾蛇”只在相当早期的时候被当做过公司的标识,后来换成了洛里斯鹰。

工藤新一费了好大功夫才调查到这里,但接下来的资料实在是年代久远,或许只有这家公司内部的人才了解其中的情况。

然而,这家公司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被摆在明面上的不过是它的冰山一角,隐藏在冰山之下的部分可能才是真正的庞然大物——这让名侦探回忆起了某个组织,某个让他读了两次小学的组织。

那当然是组织的错,难道还能是黑泽哥的错吗?

外部调查始终没有结果,眼看着时间一点点推进,工藤新一最终还是决定亲自拜访这家公司——以其他的身份、其他的目的,毕竟他已经没有了小时候那样可以依靠外表在大人们面前蒙混过关的本事,必须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他是借白马的渠道、代表一家即将跟这家公司合作的英国企业来这里参观的。

白马大人表示虽然我给你的身份一定万无一失,但我还是要提醒你,小心出事。

工藤新一:放心,白马,怪盗基德就在附近的展览馆偷宝石,快斗会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我很安全。

白马探:不,我还是担心。

工藤新一:为什么?

白马探:因为你是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

难道他每次调查的时候都会出意外的人设已经这么深入人心了吗?不要啊白马!白马!我们不是最好的侦探伙伴,并称令和年代的两个福尔摩斯吗?!

面对好友的质疑,工藤新一再次强调这次绝对不会出事,然后走进了那家公司。

一小时后。

“快斗!救命啊快斗!我就在你附近的一座大楼,有人在追杀我!救命——”

名侦探在那家公司的大楼里狂奔,背后追着一群警卫和几个气喘吁吁的西装男人。

他熟练地跳窗,窗外是大片大片的烟雾和烟花,怪盗基德的魔术表演为他们准备了完美的掩护,于是工藤新一再次死里逃生。等落地的时候,工藤新一就看到了白马探——本来应该在英国的白马探。

白马探幽幽地说:“看,我就说……”

工藤新一:“这次是意外!意外!”

他们到了白马探的落脚点,工藤新一才知道白马探刚好出差到美国,听说工藤新一要调查某个公司,白马探的“工藤新一事故雷达”立刻就响了。他迅速解决了手里的工作,来纽约一看,果然,出事了,他在小巷里还能接到从天而降的双胞胎怪盗和侦探……

“别调查他们了,”白马探说,“我向知情人问了他们的来历,那家公司的背景不简单,至少不是你一个人能查得清楚的——你到底哪来的自信潜入这种地方?”

“我只是去参观!参观啊!然后就出了一点小意外,我发现他们可能在做人类神经和记忆方面的非法研究,就在我想获取证据的时候他们的人忽然推门进来……”

工藤新一越说声音越低,他嘀嘀咕咕,说虽然这样,但我还想进去一次,所以白马和快斗……

白马探说免谈,就算真要调查,也该让其他机构介入调查,我现在有公务在身,没法跟你们趟这次浑水。他说完,转头问黑羽快斗,你不是说你要回日本吗,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

黑羽快斗眨了眨眼,说:“但是那家展览馆的老板给‘怪盗许愿邮箱’写信说,他的展览馆就要倒闭了,所以他希望我能去偷一下宝石,用怪盗基德的名声为展览馆提升一下人气,这颗宝石是他给我的报酬……”

白马探:“……”你已经成为全世界最好的广告了,对吧,怪盗基德。

黑羽快斗咳了一声,赶紧把话题拉回到正轨上,对工藤新一说:“那家公司的人已经见过你的脸了,怪盗基德在的情况下他们又会防备易容,现在你我都很难混进去,再次潜入那家公司不太现实吧?”

当然,如果工藤想的话,他肯定还是会帮忙的……不过要想办法瞒过白马……

白马探看了黑羽快斗一眼,就看透了怪盗的想法。

但工藤新一抵着下巴,说:“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另外两个人都看向他。

“什么办法?”

“你最好拿出切实可行的办法来,工藤。”

工藤新一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了一枚装的胶囊,认真地说:“这是灰原给我的试作品,吃下它,我就能在24个小时内变成小学生!即使那家公司会怀疑近期拜访的人,但他们绝对不会怀疑一个只有七岁的小学生!”

黑羽快斗:“……哇!”

白马探:“……”

白马探:“小学生的你能做什么,这种提议我和黑羽都不会——”

黑羽快斗:“好耶!”小学生江户川柯南返场!基德克星2.0正式登场!

白马探:………………

算了,由他们去吧。

他摆摆手,说你们两个要去就去,我是不会管你们的。然后他打电话推掉了接下来的行程,决定看着这两个胆子大到飞起的家伙,省得他们再出什么事。

工藤新一:我就知道白马对快斗最好了。

黑羽快斗:我就知道白马对工藤最好了。

白马探:气死了,两个冒失的家伙,迟早抽时间打电话给服部平次吐槽他们。

远在日本大阪的服部平次捧着茶杯,喝着难得的下午茶,想,真好啊,一个没有发生重大案件的下午,我甚至可以悠闲地睡一觉,真让人安心啊。

……

美国。沙漠研究所。

监控屏幕上显示出了“公司”旧总部被人入侵的画面,出现在画面里的年轻男性分外眼熟。导游女士带着那个银发男人到他们的安全防卫办公室参观的时候,其中一块屏幕上正在播放不久前发生的事。

“虽然因为沙漠风暴的原因,信号偶尔会发生延迟或者中断,但我们还是能监控一切,毫不客气地说,‘公司’早已成为了一张紧密联结的网,也随时都能销毁不被需要的部分。”导游女士笑着说。

加西亚知道的显然更多。他看着画面里的工藤新一,说:“他看起来很眼熟,不是吗?”

银发男人只是冷淡地扫了一眼屏幕,就将目光收了回去。

“侦探这种东西已经泛滥了。”

他说走吧,我看够了。

导游女士说那么请来这边,我们为您准备了晚餐,研究所的另一位负责人马上就会从纽约回来了,我们三个很愿意就任何方面回答您的问题。

很显然,导游女士、加西亚和暂时还在纽约的第三个人是这座沙漠研究所的领导者。

在参观的过程中,黑泽阵就已经注意到加西亚和导游的意见不总是完全一致,但他们应该是基于利益达成了某种协议,由此推断,第三个人恐怕是来不了了。黑泽阵觉得再过两天他就会得到第三个人已经意外死在路上的消息,这种事他见得早就够多了。

他将被室内风吹起的长发按回去,摸到那个灰蓝色的耳坠,神色如常地跟这几个人开玩笑:“你们的晚餐应该不会包括所谓的实验植物?”

导游女士哈哈大笑起来。

她眨眨眼,说会的,我这就让厨房用它们做一道菜,来显示我们对贵客的尊重,当然,菜里不会跟我们的商品一样加入用来控制他们大脑的芯片,请您放心。

他们穿过长长的走廊,经过大厅,期间路过了不少实验室,也跟几个人擦肩而过。黑泽阵漫不经心地往实验室内部扫去,又若无其事地将目光收回。

就在他们进入沙漠研究所的接待餐厅、黑泽阵端起茶杯要喝茶的时候,周围忽然黑了下来。

是彻彻底底的漆黑,本就处于地下的空间失去了光源,只剩下几个代表监控的红点在闪烁。监控系统多半是处于独立的电力系统中,黑泽阵一早就发现了这件事。

黑暗里,银发的男人安然坐在原地,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水,问:“沙漠里也会停电?”

加西亚的反应非常镇定:“这不是电力故障,是沙漠风暴造成的信号传输问题而已,他们很快就会切换到备用系统,至于实验仪器,放心,跟这里不是同一条线路——你还记得吗?Gin先生,我们来的时候就接到了风暴的预警,所以才绕了路。”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餐厅里重新亮了起来,所有人都表现得很平静,没有任何异常。

加西亚吩咐一直跟着他们的那个学生:“新条,你去控制窗看一下。”

黑发的女学生低头说好的,很快就离开了接待餐厅。

……

弗拉格斯塔夫市。

西泽尔一觉醒来发现时间已经是第二天的深夜,晃晃脑袋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被甩开了——怎么甩开的呢,他锤了一下还在发蒙的脑袋,在“我被Juniper敲晕了”和“我被下了安眠药”间选择了后者。

Juniper在晚饭里加入了让他昏迷的成分,然后丢下他去找那个“公司”的人了!这段话在西泽尔脑海里反复播放了十遍,他才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太过分了,他想,Juniper太过分了!你明明可以直接告诉我不想让我去,那样我就可以偷偷跟着去找你了!

银发的小孩跳下床,走了两步很快就调整了过来,他先撤掉Juniper在他房间里设置的机关,又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纸条,上面写的是:别来找我,你找不到。

西泽尔瞪眼。

但他没有办法,他又没有给Juniper身上安定位器的本事,而且就算安了,那家“公司”的研究所在沙漠深处,没有充分的准备他一个小孩是不可能进去的。西泽尔躺在沙发上生闷气,抱着诺瓦利斯的玩偶,在心里抱怨那个应该是他父亲的银发男人。

玩偶是昨天他路过商店的时候买的,他对Juniper说这个玩偶很像你,Juniper说你看错了,一点都不像。

西泽尔坚持自己的看法,用自己的钱买下了这个玩偶,并带回家,现在他有理由怀疑Juniper不带他去有一部分就是这个玩偶的原因。他把玩偶举起来,这是他第一件真正意义上的“玩具”,他一向觉得自己不需要这种东西,但看到这个玩偶的时候他就觉得很喜欢……很像Juniper。虽然Juniper本人不喜欢。

他看了看时间,现在是深夜,市场已经关门了。好在冰箱里还有食材,他可以给自己做一点。

西泽尔就要往厨房走,门外却忽然传来了声音——是敲门声。

毫不掩饰的、一下又一下的敲门声。

不可能是Juniper,Juniper有钥匙,就算没带他也会撬门,或者给西泽尔发消息,是不可能在半夜这种时候大声敲门的,那样会引起邻居的注意。

西泽尔小心翼翼地退后,避免外面的人注意到他的存在,既然不是Juniper,那无论是警察还是别的什么人,都不是他接触的对象。

万一是那个“公司”的人呢?万一那家“公司”的人趁Juniper不在就来抓他,虽然这理论上不太可能,Juniper说过“公司”的人没有得到万全的保障前不会动手,起码在谈判破裂前“公司”不可能让西泽尔失踪,但万一呢?这个世界上根本不缺没脑子的人啊!

他躲了起来。

外面的人终于失去了耐心,西泽尔听到对方把脚放在了门板上,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撬锁。门开了,西泽尔从橱柜的缝隙里,看到了一抹银色的长发。

来人发现家里没有人,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附近搜索起来。西泽尔试图隐藏,但很遗憾,对方很快就发现了他。

躲在橱柜里的银发小孩屏住呼吸,攥紧手里的刀,在来人打开橱柜的一瞬间就扑了出去,如果那是Juniper,他根本不担心对方会受伤;如果不是,撬别人家的锁而且一声不吭就进来搜索的人一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声巨响后,两个人滚在一起,西泽尔抓住了对方的银色长发,摸上手的时候才发现手感有点熟悉。

被他扑倒的银发男人反手握住他拿刀的手腕,跟他对视了一会儿,然后两个人都放下了手。

“西泽尔。”银发男人不满地说。

“Gin……Gin先生,你怎么会来这里?”

西泽尔认出了这个男人,不是前几天的那个“Gin”这是真的Gin先生,就是那份跟Juniper长得一模一样的、在城堡里除了吃白饭就是打架的住客。也只能说是住客,因为这个男人对Juniper总是相当不客气,而且否认他们两个间有任何的关系。

至于Juniper,Juniper的说法是“你叫他哥哥就行”。

一边是哥哥,一边是父亲,西泽尔分得很清楚;当然他更清楚的是那句话被说出来后,Gin和Juniper又打了一架。

“我来找他。”银发男人站起来,也把小孩提着后领拎起来,说。

被黑泽阵丢下半个月的琴酒·Alter再也受不了被谜语人折磨的现状,在前几天黑泽阵挑衅他后,他终于用尽一切办法寻找黑泽阵的踪迹,并且找到了这里——他估计线索是黑泽阵故意给他留下的,但这跟他要把那个男人打一顿没关系。

在情报上输了?也不看看那家伙手里有多少人!

琴酒晃晃小孩,看到小孩攥在另一只手里的纸条,西泽尔非常识趣地把手里的纸条递给了他。琴酒看完纸条,露出了相当微妙的神情。

呵,内容有点眼熟,你说是不是,另一个我。

“他人呢?”

“……”

“说话。”琴酒抖了抖小孩。

他清楚这个小孩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放在原本的世界里早已是个成熟的杀手,而且比他们两个更擅长花言巧语和伪装。至于立场,呵,跟那两只猫一样,完完全全是那个他的死忠。

琴酒看另一个自己不爽,也就看对方养的小孩不爽;不过看在小西泽尔四舍五入也算自己儿子的份上,他不欺负小孩。

“他不在。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西泽尔说。

琴酒冷笑,把西泽尔提到他面前来:“你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西泽尔想,Gin先生每天就知道欺负小孩!

他跟Gin先生一直不是很熟,但Gin先生向来对他的伪装视若无物,不是因为看破了西泽尔的真实,只是因为Gin先生相当武断地、单方面地认为西泽尔不是个简单的小孩,就算他是小孩子也肯定能做到诸如此类一二三四,真不知道这种判断是哪里来的。

于是西泽尔说你先放我下来,琴酒说你先说我就放你下来,一大一小两个银毛对峙片刻,终于选择了这个家里最传统的方式解决问题——打架。

如果有打一架解决不了的问题,那就再打一架。

这次打架的结果毫无疑问是琴酒胜出,但西泽尔表示他一天一夜没吃饭、被下了安眠药刚睡醒,如果换个时间再来一次,输的人还不一定是他。

琴酒说别浪费时间,快告诉我那家伙去了哪里。

“沙漠里的一个研究所。”

打都打完了,西泽尔也就把自己知道的情况都告诉了琴酒。在明确立场、利益一致的情况下隐瞒没什么意义,他很小的时候工藤哥哥就在电话里跟他念叨这句话了,不知道是以前受过什么刺激或者有什么惨痛经历。

西泽尔从二月份Juniper忽然离开城堡、桐野哥哥的日常一问三不知讲到他来美国的经历,又说到他跟Juniper在美弗拉格斯塔夫见面、“公司”的人来找Juniper的事。提到“公司”这个名词的时候Gin微微皱起了眉,好像从这种意味不明的代指里想到了某些让他不快的东西。

“‘公司’?”坐在沙发上的银发男人重复了一遍。

哈,听起来就像是“组织”,可这个世界的组织已经不存在了。琴酒将两年前自己还在效忠的组织抛在脑后,试图以全新的视角来看待这个世界的事——毫无疑问,另一个他惹上麻烦了,天大的那种麻烦。

而且是自己主动招惹的。

西泽尔点点头:“对,Juniper是这么说的,但他没告诉我‘公司’具体是哪家公司,而且现在他今天跟‘公司’的人去了沙漠腹地的研究所,我也联系不上他。”

“呵,他死在里面正好。”琴酒半低着头,冷冽的光落进他的眼底。

西泽尔眼都不眨地看他:“真的吗?”

银发男人似乎是低笑了一声,黑衣的杀手收起了那副事不关己的懒散姿态,说:“我跟他是同一个人。”

他抬起一只手,从手指的缝隙里跟银发的小孩对视,话语平静而冷淡。

“所以我也能对他行事作风猜测一二:他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既然他亲自去见那群人,那他一定早有准备好了应对的方案,他向来追求高效且方便的做法,不过——”

“不过什么?”西泽尔追问。

声音蓦地沉下来。

“我对他的作风有意见很久了。他把我甩开,就是怕我碍他的事吧,呵。”银发男人终于从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当初明明是你说的,让我为你卖命,现在你要扔下我和这个小鬼去哪?别给我玩消失。

……

日本东京。

又一个漫长的黑夜过去,日出日落,接下来迎接人们的是崭新的黎明。松田阵平紧紧贴在窗后的墙壁旁,听有人在敲这座公寓的门。

萩原研二打开了门,跟特地来跟他们打招呼的邻居聊了几句,就重新把门关上了。

松田阵平得到平安无事的手势,这才松了口气——他又不是专业的间谍或者从事机密工作的人,短短几天里精神绷紧到这种程度,也有些吃不消。

不只是随时可能找上门来的追踪者,他们现在出行并不像以前那样方便,更不能用以前的账户支付,他、研二和其他两个人原本的身份都被注销了,一觉醒来就跨越了数年的时间,还得到了让他们难以置信的消息。

门刚关上,松田阵平就说这里不能继续待了,我们得马上离开。他们需要收拾的东西不多,或者说,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什么属于他们的东西。

“有人认出你了?”萩原研二问。

“以前警校的同期,姓氏是西尾的那个。他说了‘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但公安内部都叫降谷做降谷先生呢……’这样的话,要不是昨天见到的时候降谷那家伙还认识我,我都要以为我们走错世界了。”松田阵平回忆了一下方才的情况,说。

萩原研二回忆了一下:“西尾,是那位被卷入爆炸事故,意外错过了结业的西尾君?我记得他说要被调回到静冈老家工作……”

“没有,他根本没被调走,一直留在东京。”松田阵平说到这里顿了顿。

萩原研二会意地笑了一下,说:“因为我死了嘛,所以后来发生的事我都不是很清楚。”

他的语气很轻松,也很温柔,就好像时间和死亡都没能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别说这种话。”松田阵平抓住萩原研二的肩膀,说,“我们都还活着。”

即使不清楚彼此为什么还能活在这个世界上,但目光交错的一瞬间,他们都看到了对方眼里为另一个人还活着的喜悦——彻彻底底的、纯粹的喜悦情绪,至于剩下的担忧、怀疑和紧张,那都是另外的事了。

松田阵平将能带走的东西装好,不能带走的东西销毁,前几天他们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细节被发现了踪迹,于是在这互相拉扯的一段时间里,他们的侦查与反侦查技巧正在飞速提升,比如说现在。

萩原研二一把拉住了他。

“有人。”

话音还未落地,外面就传来了枪声。两个人透过窗帘的缝隙往外看去,只见公寓楼下面的小巷里,一个穿着灰蓝色连帽衫的年轻男人正在躲避,他身上是大面积的血,背后是追着他的兜帽人。

而那个年轻男人的脸,毫无疑问是他们都认识的另一位警校同学,诸伏景光。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对视一眼,很快就得出了一致的答案,他们暂时丢下收拾好的东西,从另一个方向下了楼梯,在隐蔽的拐角处将正在逃亡的年轻男人拽了进来,并死死捂住了他的嘴巴。

这是绑架,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绑架,但穿着灰色连帽衫的年轻男人看清他们两个的脸,就忽然安静了下来。

松田阵平严肃地做了个手势。

对方点头。

于是松田阵平放开了手,果然看到诸伏景光一脸茫然的神色,迟疑地问:“松田……还有萩原?你们怎么还活着?”

“你先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刚才追你的那个人是谁?”松田阵平盯着诸伏景光看了一会儿,说。

“我……”诸伏景光迟疑了一下,才环顾四周,问,“今年是哪一年?”

萩原研二报了个年份。

诸伏景光顿时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情,他将视线错开,望向远处的霓虹灯,自言自语地说原来是真的,现在真的是十多年后的时间。

“你不知道你是怎么复活的?”松田阵平问。

“……我死了?”这是诸伏景光的反应。

“我前几天刚去给你扫墓了。”萩原研二说。

他在看诸伏景光身上的伤,虽然小诸伏一直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就好像伤口的影响不大,但子弹确实打穿了诸伏景光的身体,血的痕迹还在连帽衫下不断扩大。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那个兜帽人似乎正在附近搜查,马上就要接近这里了。

诸伏景光最先听到细微的声音,他清楚这里不是什么躲藏的地方,背后追着他的人一旦找到他,以那个看到他就开枪的果断程度,肯定也不会放过萩原和松田。他环顾四周,对两位好友说:“你们先走,他是追着我来的。”

“所以你为什么会招惹他?他是什么——等等?”松田阵平还没说完,就看到诸伏景光从衣服里摸出了一把枪。

那个型号可不是警察的配枪。

“我不清楚,我接到了去找他的任务,但他看到我的脸就要杀我,我推测他可能认识我,或者知道我的身份……”诸伏景光停顿了一下,意识到那个脚步声越来越近,再近就要找到他们了,于是他压低声音,对萩原和松田说快跑,就快步冲出了隐蔽处。

那个兜帽人果然追着诸伏景光去了,也没有检查这里的想法。松田阵平就要追出去,生生停下脚步,目前发生的一切都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诸伏景光跟他们一样,记忆停留在自己死前的时候,那为什么诸伏会提到“任务”?谁的任务?诸伏景光在毕业后就消失,降谷零也是,他们两个到底……

他们两个离开小巷,现在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趁太阳还未完全升起的时候离开这里,可背后的枪声惊起了飞鸟,将两个人的脚步定在了原地。

一步,两步。

松田阵平从胸腔里吐出一口气,萩原研二宽慰地拍拍他的肩膀,说走吧,我们去那边看看。反正我们已经是死人了,到时候我替你打掩护,你先跑。

松田阵平不满地看他。

他们沿着枪声传来的方向跑去,那个位置距离他们并不远,很快他们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穿着灰蓝色连帽衫的年轻的诸伏景光。几分钟前还在跟他们说话的友人伏在地面上,身体正在渐渐变冷,瞳孔失去了光。

萩原研二抓住了诸伏景光的手,看到诸伏景光正在说什么,可他听不清楚。他俯下身,听到诸伏景光轻声说:“相信我……相信……”

……是什么意思?

他来不及分辨那句话里的含义,没有继续刻意隐藏的脚步声就接近了他们,在萩原研二抬起头的那一刻,松田阵平已经抢先一步拦在了他的面前。

那个兜帽人看着他们,他手里的枪无疑是杀死诸伏景光的凶器,但他们对峙了一会儿,那个人却始终没有开枪的意思。

于是松田阵平问:“你是谁?”

对方掀开了自己的兜帽,露出一张属于活到现在的诸伏景光的脸来。

另一个诸伏景光暂且放下了枪,打量着他们,说:“这正是我要问你们的问题——你们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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