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向我汇报周围情况。”
沉默。
“系统,向我汇报周围情况……”
沉默。
“系统,你还在吗……”
依旧沉默。
静司终于忍不住颓然叹了口气。
系统没有回应,不知道是被时空跳跃的巨大跨度扔在了哪个不知名的角落,还是自己强制要求夺回身体的后遗症。
静司从跪坐的姿势站起来,宽大的袖袍扫到了案几上的绢纸,原本摞成一叠的绢纸被扫开,静司先粗粗看了一眼,仿佛是族内某人写的什么东西。
“须久那……”
静司皱眉。绢纸上记录的是一个叫做须久那的少年的日常生活,事无巨细。
“静司大人。”房门被敲了三下,每下之间还克制地间隔三秒,三下之后声音在门外响起,“的场家各位长辈们已经在等您了,继任仪式马上就要开始,您准备好了吗,需要属下帮忙的话请随时吩咐。”
继任仪式?静司后知后觉审视自己身上穿着的和服。果然,不是他平日里图宽松方便的便服,而是正经地穿上了大袖和纹付羽织。
静司下意识摸了一把自己的眼睛,没有符纸,没有绷带,甚至没有诅咒的气息。他同时召唤式神,没有任何回应。
他对着光源张开手指,仿佛透光之后他能透过皮肤肌肉看到血管里流动的血液。
十七岁。
一具无比年轻还没有来得及经历任何缺陷的躯体。
“现在就来。”
静司放下手,将那张洇染了自己血液的绢纸夹在一堆被他弄乱的绢纸当中,站起身绕过案几,却没有注意到他的背后那张染了血液被随手一夹的绢纸上印出了一个小小的复杂阵法。
房门外侍立一名黑袍青年,在看到静司后恭顺地低下头。
“静司大人,属下林,长老们派遣属下担任您侍卫队的队长,从今以后任您差遣。”
林很年轻,大概二十出头的年纪,面容清秀,虽然说话毕恭毕敬,但嘴角始终带着一抹淡淡的笑,这在向来严肃的的场家是少见的。
说不好是的场家的人还是这抹笑容给了静司安全感,被时空裹挟的迷茫消退了些许。
关于静司继任家主后的场家将会为他专门派遣侍从这点,静司知道,他也经历过,当初那只除妖小队的雏形就是他的亲卫,没想到虽然所处的世界和时代变了,但是关于的场家的传统竟然丝毫没变。
静司由林带路与长辈们见面谈话、授予家主信物、移交家主权力,只是他没想到这场继任仪式竟然还是上一代家主——也就是静司的父亲——的葬仪,虽然这种事情在大家族并不少见,静司本身也与这个“父亲”没有任何感情,但是想想还是有点奇怪。
“静司,”快要离开的时候,其中一个长辈捋了手自己的小胡须,“既然你已经是家主了,对那一位,是时候做出决定了。”
静司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须久那。”长辈皱着眉,“他现在已经失去了价值,为了防止今后可能的反噬,我们需要处理掉他。”
“你以前和他走得近本就违背了规矩,但念在须久那多少也是为了家族而奉献,我们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现在作为的场家家主,你绝对不能再心软。”
静司想起刚刚案几上的绢纸,上面写着须久那事无巨细的日常,看来在自己到来前“静司”就在为长辈们要处理须久那的事情烦心了。
长辈见静司还是没有答话,有些不悦,“静司,不要因为自己的私心损害家族的利益,你是的场家选定的家主大人。”
静司被这番话拉回思绪。如果处理须久那符合的场家利益的话,他确实没什么好犹豫的。他目前应该费神的是怎么把掉线的系统拉回来,怎么重新回到原来的时间线。
“好。”
得到这个回答,长辈们露出满意的笑容,但还没等他们的嘴角完全上扬,静司就听到脑海中响起警告。
【设定构建度滑坡,设定构建度将越级下跌,请宿主注意!】
如果没记错他的构建度在46%吧,越级下跌?一下子跌6%以上?
但是话已经说出口,收是收不回来了,只能尽力找补。
于是静司补充,“但对须久那的处置不可随意而为,此事由我全权负责,在此之前,他暂时交由我来看管。”
怕再有变故,静司继续补充,“这是命令。”
【设定构建度回升,当前设定构建度42%。】
虽然总体还是下跌了,但至少没有越级。静司没想明白的是,以他的人设只要有利于家族,别说一个须久那,就算是自己本人,该放弃的时候照样可以放弃,为什么这个选择会让构建度下跌这么多?
重要的是,系统不是掉线了吗,怎么对设定构建度的变化还这么敏感?
最开始提出这个问题的长辈还有疑义,却被另外一位按下了,“既然您已经这么说了,我们就不再强求,希望您的‘处置’能让大家满意。”
从前殿回到自己房间的过程中静司再次呼唤了系统,不出意外,没有回应。
静司叹了口气,看来自己需要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环境里没有目的地生活一段时间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实在和那个世界的的场家太过相似,躺在床上静司很快就睡着了。
*
“兄长?兄长?”(兄上/あにうえ/ani wuei )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轻喊。
“你又来啦!”
声音很欢快,带着显而易见的期待。
“嗯,外面的人都好无聊。”静司听到自己这么说,非常幼稚的声线,八岁?或者更小一点。
“给你带了阿姆做的点心,不过她最近在为她儿子的病烦心,做点心没有以前上心了。”
小少年接过静司手里的木盒子,打开后凑近闻了闻,却不急着吃,倒像是怕香气逸散似的很快把盖子盖上,将盒子抱在自己怀里,“谢谢兄长。”
“兄长陪我玩游戏吧,不倒翁?怎么样?”(类似于我们的一二三木头人)
“嗯,好啊。”静司感觉到自己在点头,“但是这里好黑,我看不见你。”他刚刚的一切动作都靠着以往对这里环境的熟悉,他以前并不怎么在晚上来看望弟弟,也没想到的场家灯火通明的黑夜里竟然还有这么一个毫无光源的地方。
“我可以看见你哦,兄长大人。我有一种在黑暗中也能看清楚世界的办法。你试试。”
“先闭上眼睛,闭一会儿,有没有感觉到眼睛上有一层星星点点的光?感觉到之后慢慢睁开自己的第二双眼皮,然后就能看见啦!”
“第二双眼皮?”静司疑惑。
“对,在看得见的眼皮底下的,第二双眼皮。”
(这个方法借鉴了虫师)
静司很认真试了,但是不行,他还是无法在黑暗中视物。
“好厉害,”七八岁的孩子对着弟弟露出羡慕的眼神,“第二双眼皮也好术式也好,你比我厉害好多。”不能理解家族里那些人为什么要把弟弟关在这里。
“不是的,兄长。”黑暗中这个稚嫩的声音显得格外真诚,“我的一切其实都是兄长的。”
幼年静司挠着头,现在的他还不能理解这么复杂的话。
“还是看不见的话,就不玩不倒翁了……嗯……不如再教我一个术式吧,我想看兄长施术。”
“好,今天偷偷在书里学了一个很奇妙的术式,很漂亮,我施给你看。”静司的老师不会教他华而不实的术式,但是他会从的场家汗牛充栋的藏书中自学,那些书里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有。
少年努力回想着书里写的东西,然后用手指在虚空中写出绚烂的阵法,书写完成的那一刻,咒力随着阵法的路径流淌,蓝茵茵的色彩,短暂地点亮了这片浓稠的黑暗。
“好美。”被咒力照亮面庞的小少年忍不住感慨,“像星星。”
“星星?”应该更像烟花吧。静司刚要开口却想到这个年幼的弟弟似乎从没有见过烟花。
“嗯,我偷偷从墙面的缝隙里见过,漆黑的狭长天空里闪烁的光点。”小少年没有见过毫无禁锢的天空,但还是雀跃地向兄长描述自己的所见,“有时候很多,但大多数时候很少。”
小少年抬起手,模仿着他兄长的手势,在虚空中画下这个不算复杂的阵法,与沉寂的蓝色咒力相反,小少年的面前出现了艳丽的红色光点。“但是没有兄长的好看。”
静司习惯了弟弟看一眼就能复刻他所有阵法的天赋。他摇摇头,“不,也很好看,和我的一样好看。”
小少年肉眼可见地雀跃起来,连画了好几个阵法,这下黑暗仿佛有了突破口,静司能确切看清对方的模样。
那一刻静司福至心灵,他仿佛跳脱出了这个年幼的身躯,看到了比当下更久远的未来。
粉色半长不短的头发,不知道原本是白色还是灰色的和服。与记忆中全然不同的是小少年面对自己充满孺慕和希冀的神情,尚且还没有带上一丁半点的戏虐和鄙夷。
“sikuna。”他听到自己这么呼唤对方的名字。
须久那。
也是,宿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