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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进入居酒屋的时候是傍晚,天光还未消失,在神话传说中这代表着一天中的阴阳交替,人们也称他为“逢魔时刻”。

相比一般房屋坐北朝南的建筑方式,这家居酒屋显得别具一格,他不仅朝向北面,而且受周围建筑的遮挡,一天中大部分时间都在荫蔽之中。当然也有其他传说,居酒屋所在的大街是整个平安京包括皇宫在内阳气最盛之所,究其原因,就是这间居酒屋吸引了所有阴湿之气。

但酿酒发酵,要的就是避光避晒,这间居酒屋得了天时地利,在平安京人气不低。

“静司君,这边。”晴明驾轻就熟地在某个远离大多数客人的地方坐下,他进门的时候就有人为他准备好了小食酒水,看起来是老顾客了,“在这里等须久那君吧。”

倘若这只是一次寻常的聚会,晴明无疑是个很棒的东道主,他讲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东西却有种说书人娓娓道来的味道,再加上他本就见多识广,旁征博引之下引得人不由想安静地全身心投入他所描述的话题中去;哪怕是静司心里揣着疑问,也被他几次吸引注意。

出于对传奇阴阳师的尊重和对设定构建度的需求,静司如晴明的愿来此相会,但是他们现在手中还握着三条已逝的人命,这并不是一个非常愉快的休闲机会。

何况对待关乎家族未来走向的工作,静司向来认真。

正在静司想要打断话题的当口,居酒屋的外居室传来一阵骚动:“给老子把钱交出来!”接着是一叠声杯碗跌落破碎的声音和求饶声。

“啊呀,倒是没算到这个。”晴明将抿了一口的小酒放下,再用无名指蘸了溢出的酒渍,在桌面上画出个简易的阵法,而后双手十指紧扣,食指伸出相接,做出最寻常不过的“临”字印,只见周围数个位置上杯中的酒水都凌空而起,化作一条水柱,往闹事人面门冲去,水柱细而压强大,竟使对方不由后退三步。

“混蛋!”地痞被这么一冲,却更加恼羞成怒,抡起腰间的大刀就要往店家头上砍,周围人惧其气势,也一时不敢上前制止。

静司见状皱起眉头,心里还未来得及反应什么,手边直接攢起一只筷子飞速一掷,下一瞬筷头便狠狠击在地痞的手腕上,握刀的手一卸力,刀刃就偏了方向,擦着店家的脑门嵌入背后的墙壁中。

静司又连掷两只筷子,正中对方的膝窝,逼得他不得不直身跪下。

做完这些再回头去看晴明,发现桌面上的阵法又被添了几笔,想来若是静司没这么快出手,接下来地痞也会有其他苦头吃的。

“是立原家的武士,因为守护幼子不利差点被家族驱逐,但后来有人保住了他,虽然还在立原家,但听说过的相当不如意,却没想到会做出这样的事。”晴明一手拎住宽大的袖口,一手虚虚在桌子上抚过,原本就快蒸发的阵法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虽然是个小喽啰,但他的上家与我们利益相左,我不好留下印记。”

解释的当口晴明解开卷起竹帘的粗绳,竹帘被放下后彻底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晴明重新坐下,店家还在理外面的烂摊子,也顾不上里头十几个客人都没酒喝了,“为何如此看我。”

“不,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同我想象得不太一样。”毕竟在后世的描述中,安倍晴明除了是一位天才的大阴阳师外,也通常被认为是一名风流肆意,不顾任何人看法的浪子。他既然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却又会担心事后被人抓住把柄,好像并不是那种万事不在眼中的人。

晴明听懂了静司的未尽之语,竟是失笑,“有家族又有师门,哪个能活得全然无拘无束呢,老师对我的恩惠已经足够了,我也不想在其他地方为他添麻烦。”

诚然,贺茂忠行背后站着权臣藤原道长,晴明天然是道长一系的核心人物 ,但其实随着藤原显光逐渐势大,受其扶持的平民阴阳师芦屋道满也在阴阳寮崭露头角,贺茂忠行虽然有选贤选能的心,但考虑立场,还是打算跳过让芦屋道满和安倍晴明公平竞争的环节,直接将路铺给晴明。晴明知道老师的用意,哪怕不愿胜之不武,但也只能接受。

在这样的时刻,和藤原显光一系起冲突必然是不明智的。

就这点来看两位倒也有共同语言。

此刻两位倒都有举杯相碰的意思,但可惜方才斟满的酒都用在了“行侠仗义”上,只能互相报以无奈的笑容。

但笑容未落,晴明却忽然手指微动做出几个占卜的姿势,“来了!”

静司立刻心领神会,从怀中抽出一张绢纸,默念咒语后符纸倏地化作他常用的弓箭。

“纸操术。”晴明略微震惊地挑眉,收住了他一向狡黠的笑容,“以操纵纸张闻名的家族已经断绝传承多年,没想到今日有幸得见。看来对的场家的情报也该更新了。”

“不必跟进。”静司又接连变化出百十支利箭,“与的场家无关,这是某个朋友相授的术法,没有他的同意我不会再教给任何人,哪怕是自己的族人。”

静司将箭矢利落地放入筒内,连同弓箭一起跨背在身后,“走吧。”

晴明快步在前头带路,终于开口解释今晚的情况:“我曾用占卜术占卜过这只咒灵,给我的警示是‘当客人从远方赶来,最后一缕日光消失在地平线,在至阳至阴之所,用至阳至阴之物’;时间地点人物齐全,甚至连祓除之法都附带了。””

晴明所说的“占卜”,是对咒力的复杂应用,而之前静司的式神春地藏则是拥有作为术式的“预言”,静司其实一直很好奇哪一种的可靠性更佳,但是却一直没找到机会问。

“至阳至阴之物?”

“原先我也不知道具体指什么,但是看到你的弓箭之后,我想应该没错了。”晴明将手中的折扇虚空拍在弓箭上,“计都罗睺之箭。”

计都罗睺,或者用更为熟悉的名字称呼他,素鸣尊,伟大的须佐之男命。他因扰乱天界秩序而让天照大神愤而躲进天岩户,由此产生日蚀和月蚀,至阳至阴之物,原因就在此。此箭虽被称作不详之器,没有天从云、八咫镜或者八尺琼勾玉这样神器的名头,但杀伤力却毫不逊色,在神迹隐匿而咒灵猖獗的平安时代,算是十分强悍的杀器了。

不知是否是错觉,静司觉得自己背惯的弓箭平白多了几分沉重,作为从小就交到他手中的武器,他第一次觉得陌生。

刚刚经过一阵骚乱,客人们惊魂未定,熙熙攘攘凑在一起让二人的前行之路受了不小阻碍。

“上阁楼!”晴明不知以什么方式察觉到了咒灵的气息,一个跃身便跳过了半截楼梯,而静司则动作更快,借着符纸直接跃上了阁楼,他心中觉得烦躁,大袖一挥推开了紧闭的房门,屋内一衣衫半退的少女正仰面躺在地上,猩红的血液从她的背后涓涓淌出,其上俯身的咒灵还未来得及反应,正凑在少女颈项上张开嘴打算啃食。

静司心道一声来不及了,搭箭便要射击;但咒灵听到动静,带着少女翻滚两圈,静司的箭矢落空,又追着咒灵射出一箭,但为了避开少女,并无准头,不过却让咒灵的兜帽掉了下去,满脸血污毫无遮挡暴露在空气中。

这让静司背手抽箭的动作狠狠停滞。

咒灵得了空当,将怀中的少女甩到一旁,从大开的窗边一跃而下。

静司没有追击,而是将已经昏迷的少女搂在臂弯中,少女流血过多气息微弱,恐怕无力回天。

“静司君,我们恐怕没有时间去追它了。”延迟一步而来的晴明望着窗帷皱起眉,“蜜虫传话,她没在的场家的别院找到须久那君,却发现了你重伤昏迷的侍从。从咒力残秽判断,攻击侍从的人很可能就是须久那君。”

静司抚摸着少女细软的长发,看着她幽怨又不甘的眼神静司的脑海浮现出的却是刚刚满是血污的咒灵的面庞。

“晴明君,阴阳寮是如何确定三起挖肝事件是由咒灵所为。我的意思是,你们是如何排除人祸的?”

晴明的表情凝固了,他明白静司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没有看错,”静司将渐渐失去呼吸的少女重新平放在地板上,又将她凌乱的衣裳理整齐,而后自嘲地哼笑一声,“不,我不会看错。我们以为的咒灵,其实是人类。”

“须久那君?”

静司没有搭话。他被无孔不入的梦境和须久那流露出的善意和依赖欺骗了,忘记了这个人今后可是诅咒之王宿傩。

沉默代表承认,晴明知道静司心中一团乱麻,很贴心的不再多问,的场家没有向外界表露过他们的新生力量其实是家主的场静司的兄弟,而且据说两位之间感情深厚,但晴明显然是知道内情的。

晴明送出阴阳寮通讯的木鸢让他们过来收尾,自己则打算跟着静司前往的场家宅邸,他虽未学会反转术式,但是在普通医术上的造诣或许也称得上平安京第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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