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早就将原摄政王的家产整理了出来,趁着江兆回来第一次早朝,便当朝全部捐赠给国库。
他自己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这些东西于他来说没什么意义。陛下让他干丞相这个职位,他已经很快乐了。尤其是这些年,他过得快乐又充实,终于觉得自己像一个真正的丞相了。
但是,金銮殿上半数的大臣都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心中大骂,柳成霍,你娘的个竖子!
别说柳青听不见,就算听见了,他也不会有什么反应的。毕竟,他叫柳青,不叫柳成霍呢。
还是有人坐不住了,便问:“不知道丞相捐赠了多少银两给国库?”
柳青:“除了陛下发放的俸禄,能捐的都捐了,宅子没捐,本相还是想住得舒服点。但藏在宅子地里面,柱子里面,墙根下面,还有瓦片里的那些,本相趁着有时间就叫人给整理了出来,全都捐了。”
满朝文武:你还挺能的!
回答完,柳青又对着江兆拱手:“眼下楚朝全面发展,正是需要银子的时候,臣想尽些微薄之力。臣一个人吃喝不了多少,将金银藏着毫无用处。”
江兆夸奖:“做丞相当如柳青。”
“史官,多记两笔,让后世人也能知道柳青对楚朝的贡献。”
柳青坦然接受:“谢陛下。”然后他又对史官说,“不用记太花哨的词语,如实记下就可。”
满朝文武:你清高,你了不起。
【哈哈哈哈,陛下和柳丞相演得真好。】
【他们相处更像好哥们吧。】
【做皇帝做到陛下这个份儿上也没谁了,历史上很少有皇帝能有这么多忠心耿耿的人帮忙做事吧。】
【是啊,就算曾经忠心过,后来也多多少少会有自己的小心思,这是人之常情。同样的,就算有些人忠心耿耿,依旧会让君主猜忌。还是那个问题,陛下为什么就如此信任他们,不怕他们背叛,而他们这些人为什么又能一直保持初心呢?】
【感觉永远都不可能找到答案了。】
【是啊,即便每天有空就进来看,错过了可以看回放,可我们见到的还是冰山一角,只能看到主播能看到的表面,陛下和他的那些人在背后究竟做了什么,还是不知道。】
【第一代玄令卫曾经是谜,现在也是谜,恐怕未来也是谜。他们藏在哪里,什么时候组建的,一身本事怎么学的,人数有多少,在他们死后是葬到了乐昭帝墓,还是葬到了专门属于他们的地方,都是谜。】
“陛下,臣要参劾丞相。”突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江兆随意道:“张侍郎,你参吧。”
说话之时,江兆在脑子里面回忆这个张侍郎的情况,顷刻间他就将张侍郎的所有资料找齐,充满兴致地看着他。张侍郎确实不算贪官,过得也不奢侈,家里没什么银钱,领俸禄过活那种。这个人能力其实一般般,是属于空有抱负,为人又傲然爱面子,却没什么能力的。
他平日在外表面功夫做得不错,换句话说就是特别能装。
当年家里快过不下去,他妻子想去娘家借一些银两过日子,他也不准,宁愿饿死。他母亲病了,拿不出银子来,他依旧不准许妻子回娘家借银子。后来是他妻子偷偷变卖了首饰,才将他母亲救回来。他认为嫁夫就该从夫,不喜欢女子抛头露面。
为了自己两袖清风的名声,他对身边人十分苛待,包括家里的老母亲。
张侍郎的岳父是礼部尚书,不算贪官,也不算清官,但算是个有能力。自从见识江兆的厉害后,办事越来越认真,也不敢贪了。据玄令卫说,礼部尚书这几年还在偷偷摸摸将从前的漏洞补上去。
念在对方没犯过特别不可饶恕的错误,江兆便没追究这个。
浑水里面的鱼儿,也不是都需要宰的。见好就收,愿意认错的,未必不能有一条活路。
玄澜大陆的人可做到丝毫不贪,没有任何私心,是因为处境不一样。想要所有人都做到这些,明显不现实,人就是多种多样的。犯了错的他会罚,犯错不大及时更正又会办事的他会留着。只有那种犯了不可饶恕大错,以及死不悔改的,他才会宰了。
站在下方的礼部尚书一看江兆盯在张侍郎身上的眼神,就觉得不太妙。虽然这些年他将各种窟窿补好,还是有些担心陛下会追究。让他做到柳丞相那样,把家产基本捐给国库,他真的做不到。
张侍郎浑然不觉,今天他就是要参一参当朝柳丞相。他张效弓做官以来从来不贪,只领取俸禄,就算弹劾柳丞相失败,最多不过是两句责骂。
哪怕陛下安排玄令卫到他宅子里面去挖十尺,都不可能挖出一块金银。
他两袖清风,他不怕。
剥开这身衣裳,他里面还穿着补丁呢。陛下若因此打了他,杀了他,岂不是个昏君?
“臣认为丞相之职,不可能有这么多金银,”张效弓大声说,“只有一个可能,这些金银都是民脂民膏。”
陛下今日杀了他,他也会名垂青史。
不杀他,那就更好了,天下的读书人都会称赞他是个好官,不仅清官,还是个不畏强权的官。
【像极了现在的网红,想红想疯了,他这个表情真的很像。】
【如果他屁股完全干净,又是个干实事的,为楚朝做了许多贡献的,比如之前那位章御史,我是佩服的,就算对方这样站出来,我也只会觉得这个人是真性情,比较耿直单纯,容不得沙子。】
【我刚刚看到章御史翻白眼了,哈哈。】
【柳丞相这些年为楚朝做过不少吧,陛下一直都在外面游玩,估计章御史都已经认可他的能力。现在柳丞相还将家产捐了,即便前摄政王留下的隐患比较多,可只要那个摄政王不回来,章御史估计不会有什么意见。】
【一般情况下,清官也没这么疯狂,应该说,没这么傻。至少在没有把握的时候,对方不会这样站出来。这家伙吧,估计就是想要名声。】
【他应该没有贪,才这样自信。】
【不贪,不代表没有其他的错误,也不代表就是个好官。】
【就是吧,能坐在这里上朝的,许多事情都没有那么简单,陛下都没有将他们全部一下换了。甚至有些能用的,陛下对他们还挺宽容。之前有几个州府太守,能力不算差,贪得不多,也干了事实,陛下只是降职了。】
【坐等这家伙翻车,他最好是像章御史那样的人。】
【看着就不像,真的。】
“嗯。”江兆目光扫过满朝,最后落在张效弓的身上,“那你的意思是,要不要将满朝文武的家底都清点清点,但凡不符合俸禄的,没有明确来历的,都要将多余的部分上缴?”
“臣反对。”
“臣反对。”
“臣也反对。”
江兆没有理会这些紧张的朝臣,目前还没到这个地步,他还等着识趣的大臣自己补窟窿呢,现在没宰,说明问题不算严重。
他继续说:“据柳青说,他已经将除了俸禄之外的钱财都捐给了国库,不管这些金银哪里来的,现在已经归了国库,依旧值得表扬。他都拿钱消灾了,这些年柳青的功劳众卿也都知晓,再处罚说不过去。当然,这事对他来说下不为例。”
“柳青的事情就过了。”
“张侍郎这样一参,确实有点道理。”话到这里,江兆停顿,他听到了许多人呼吸急促的声音。
说真的,他有点担心今晚张效弓就会被人偷偷弄死。
“张侍郎,如果要清理满朝大臣的家产,这件事交给你,你能做到吗?”
不等张效弓回答,有人站出来:“陛下,臣要参张侍郎。”
【哦豁,就知道,哈哈。】
【狗咬狗,一嘴毛,爱看。】
江兆瞥了这人一眼,说:“参他什么?”
“参张侍郎不孝,苛待老母,老母病重无银钱医治,都不愿意其妻子回娘家求助,连其妻子卖一些绣品都不准。要不是张夫人当年偷偷变卖了首饰,张侍郎老母怕是早就病死。”
“据臣所知,张侍郎每月俸禄六成为自己所用,另外四成才是家用,根本不够。粮食他与老母堪堪吃饱,其妻儿却是饿着肚子,还是其老母偷偷分一些出来。张侍郎对母不孝,对妻不担丈夫的责任,对子女没做到一个父亲的责任。”
张效弓见到这人,怒火冲起:“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难道是我家里那个不守妇道的与你说的?”
参张效弓的官员冷笑:“呸,你个孬货!证据都没有就开始污蔑你的妻子,你还是个人吗?你的妻子为你操劳持家,原来你是这样想的。我能知道,自是从我夫人那里知晓。我夫人娘家宅子与你宅子相邻,她每次回去都会同张夫人说两句话。”
谢元为早就看不惯了,但这样的事情多了去,身在官场许多事情也是管不了的,稍微不注意就会深陷泥潭。再说张夫人还是礼部尚书的庶女,礼部尚书都没管,他这个外人更不好管。
直到梨洲的事情传回来,他就有了参张效弓一本的想法。别看这人清高不贪,实际上因张夫人还是得到礼部尚书的提拔。这人就是个虚伪的玩意儿,只是嘴上说不要而已,实际上想要得很,在外面表面功夫确实做得还不错。
要不是妻子无意间说起,他还会认为张效弓为人不错呢。
谁会知道内里是这么一个狗模样?
礼部尚书已经快气死了,这些他都不知道,他女儿多,不可能个个都去过问,但也不是不去问,偶尔会问一问,可对出嫁的女儿只能派人问,问问女婿。另外女儿嫁出去了,总是问对名声不好,尤其是他这庶女女婿稍微有些古板。他过问得多了,岂不是打搅女儿的生活吗?再说此人是难得不纳妾的。
张效弓平时里看着挺好的,在他面前表现得也不错,万没想到真相是如此。要不是在朝堂,他都忍不住骂人了。女儿与他不算亲近,他不如儿子那样重视,可也是他的女儿,不是给人苛待的。
“陛下,臣恳请陛下让小女与张效弓和离。”礼部尚书说。
张效弓没想到事情会这样,连忙反驳:“我不答应。”
江兆:“这事得问问张夫人的意见,去把人带进宫来。”
满朝等待着,众人早就习惯江兆的性格,半点不敢反对。
不久,吕欣来了。
得知事情的原委,又听她的父亲愿意接纳她,甚至已经决定好将哪个宅子分给她住,她当即有了勇气:“臣女愿意和离,求陛下做主。”
“陛下,臣女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将孩子和婆婆一块儿带走。”
话落,满朝愣住。
带走孩子就算了,这是想把张效弓的娘给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