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沈清弦这句话,这六位徒孙级的掌门心思各异。
曾子良:坏了坏了,尊主知道我等打算与那魔帝论道,必然震怒加倍!
举过手的四人组:附议附议。
唯独一直反对赴宴的叶湛,此刻要多得意有多得意:你们这帮废物,等着受罚吧!
尊主问了,他们即便怂得不行,此刻也得出声,曾子良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正是那魔……魔修下的帖子。”
沈清弦又问:“在什么地方?”
曾子良胆战心惊道:“妄烬星海。”
这是正道和魔修的分界处,走过星海是为天道,越过妄烬是为心域。
沈清弦扫了他们一眼:“你们接了这帖子,是打算去赴宴了?”
终于问出来了!
如同悬在头顶的刀刃落下,生生砍在了脖子上一般,疼得鲜血淋淋!
然而事已至此,曾子良只能如实招了。
还没等他开口,叶湛便抢先一步道:“他们都打算去。”
终于可以告状了,年近千岁,徒孙徒徒孙眼中不苟言笑、浩气凛然的掌门大人此刻成了七岁幼童。
虽然在沈清弦眼里,这几个当世大能和幼童区别不大。
叶湛喜滋滋地想继续“揭发检举”,可惜沈清弦开口了:“都去?”
“我……”叶湛正想赤胆忠心,表明自己打死不去,沈清弦下一句已经慢腾腾地说出来,“既然都去,那我也去罢。”
曾子良猛地抬头:“!”
叶湛一口气差点儿没喘上来!
怎么个情况?
六人心里打鼓,揣摩不透尊主大人这话中的极深道意。
沈清弦又问道:“日子定在什么时候?”
曾子良恭谨回道:“七日后。”
沈清弦挺满意地道:“行,都先回去准备吧。”
七日对修真界的人来说实在紧凑,大约就和凡人的几个时辰差不多。这些徒孙都已经是些大佬级别的人物,肯定要裁定带谁去、怎么去以及去了后门派中的内务又该交托与谁……所以是该好好准备下。
曾子良等人离了万秀山也还没缓过劲来。
“准备?”程静呢喃了一句,“如何准备?”
他这轻声一语,却点透了其他五人。
曾子良眸色一沉,额间的冷汗唰唰直下;叶湛眼睛一亮,握拳擦掌,俨然已经十分激动。
这一刻,六人都自以为明白了尊主大人的想法!
叶湛激动道:“且让那魔修有去无回!”
曾子良向来谨慎,他闭了闭眼道:“既是尊主的意思,我们就只好做足准备了。”
难怪听闻他们赴宴,尊主大人不生气;难怪尊主大人会问顾见深去不去。
七日后,妄烬星海定是一场恶战。
不过有涟华尊主在,天道这边倒也无所畏惧,那顾九渊再狂妄,也别想能在尊主手下讨到半分好处!
天道第一人。
心域第一人。
妄烬星海的一场论道,只怕会决出这天下第一人!
“告辞了。”曾子良抱拳,和其他五人道别,其他五人也都神色匆匆,急于赶回各自门派。
七日……实在是非常紧凑了。
虽然这两位开战,他们都只能围观,但只要在现场就危机重重!不提出手相助这种不切实际的事,他们要做的是拼尽全力护住自己和门徒,让他们别被余波扫到一命呜呼!
时间真的太少了!
无方宗,曾子良召集四大长老,开启宗内密库,拿出了千古神器——无方剑!
千鹤门,程静走进万年冰谷,唤醒了沉睡着的镇派神兽!
浸月宗,沐容吃下无数丹药,闭关冲击秘法最后一层,誓要在这极短时间内突破瓶颈!
象星门……
樊海阁……
子午观……
一时间,修真界六大门派齐动,纷纷拿出看家法宝,为的就是在那亘古一战中活下来!
别怪掌门们脑洞大,毕竟和真相比起来,他们的揣测实在是再正常不过,正常的几乎就是“正常”本人了!
万秀山上,薄雾缭绕中,一朵小桃花因为吸满灵气而开了智,它舒展花瓣,柔嫩的身体脱离了枝干,飘到了半空中。
乾听殿是集清雅于大成者,无论是冷玉阶梯,还是碧瓦楼阁,皆雅致脱俗。它不瑰丽不华美,却让所见之人心胸平和,行事规矩。
这小灵花本是调皮的性子,可此时也拘谨了许多,它循着灵气上前,在大片夜幽兰中看到了那抹让人魂牵梦萦的身影。
只是一个侧颜,小灵花顿悟大道。
一阵凉风飘过,灵花化作小童,跪在花丛中,甜糯的声音满是虔诚和信仰:“大人。”
沈清弦浅眸微瞥,看了他一眼便道:“以后便作宿雨吧。”
小童面露喜色,磕头道:“谢大人赐名!”
万秀山是灵气唯精之地,沈清弦又是万灵之体,所以经常有灵物开智得悟大道。
沈清弦瞧它是个桃花精,便给了它这个名字,取自“桃红复含宿雨”。
宿雨想上前伺候,沈清弦摆摆手道:“去歇着吧。”
宿雨面露遗憾,却也只能退了出去。
他刚刚悟道,沈清弦是怜悯他,怕他错过了潜心研磨的时间。
当然……沈清弦这边也有事。
小桃花离开,沈清弦再度把注意力放到了手中的玉简上。
初看到“其一,与顾见深见面”时,沈清弦的想法和自己的徒孙们差不多,他以为修复天梯是要除魔卫道。
他与顾九渊也算是老相识,年少时还曾同门过一段极短的时间。
不过那时候沈清弦已有小成,在外修行,顾九渊在万秀山待了两年后便寻无踪迹。
沈清弦之所以会记得,是因为师父曾感慨过:“天降之子,可怜逆性。”
当时沈清弦并未在意,等师父飞升,心域一夜间壮大无边后,他才意识到这话的深意。
顾九渊有着傲人的天资,却一身反骨。
万秀山修的是顺天道,他偏偏满腹质疑,唯心所欲。
道心不和,难得大成,本以为他会就此陨落,却不想另辟蹊径,在心域大放异彩。
之后沈清弦便没怎么见过他,不过这个名字却印在了心头。
难道……天道是让他手刃逆子?
这么想着,玉简上又蹦出了一行字:“其二,与顾见深同饮共醉。”
沈清弦沉吟了一下:趁他醉要他命?
不一会儿,玉简上又蹦出一行字:“其三,与顾见深同游妄烬星海。”
沈清弦:将他沉入星海?倒也是个好归宿。
玉简忍无可忍,又蹦出一行字:“其四,不得对顾见深起杀心。”
沈清弦:“……”
玉简一口气冒了这么多行,似乎是累了,之前一直闪烁的光芒咻得一下灭了。
沈清弦又想了一下:不是杀心,是皈依。
这次玉简没冒字了,看来是真“累”了。
也足够了,沈清弦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看来只要光芒不闪,它就没法窥探自己的念想。
沈清弦轻轻抚摸着玉简,嘴角含笑。
倒也是个有趣的物事,竟有本事进到他的识海中。
修复天梯?
且先试试吧。
七日眨眼即逝,徒孙徒徒孙徒徒孙们整装待发,俨然是天道最高战斗力!
走进星海,在烁烁晨光中,所有人都躬身行礼。
沈清弦仍是那副简单打扮,清净、素淡,却盖住了星海的无上光辉。
没人敢打量涟华尊主的容貌,也无需打量,在至高无上的力量面前,一切都是都是虚妄。
星海是湛蓝色,妄烬是深黑色。
湛蓝这边的一抹浅白成了最亮眼的光芒。
深黑那边的一抹殷红成了最霸道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