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志平开车带着杜晏,绕到一家位置比较隐蔽的咖啡馆,确定没有人能看见两人的交谈,这才安心把车停了下来。
走进咖啡馆以后,杜志平又突然换上了一副慈父的脸孔说道：“真是抱歉，爸爸这段时间工作太忙，对你有些疏忽，你想吃些什么尽管点。”
杜晏看着心里只觉得有些好笑,也不知道杜志平究竟是把自己当傻子,还是他自己是个傻子,这一手变脸绝技倒是挺熟练的。
杜晏根本就不在意眼前这人,在他眼中这中年男人只是个陌生人而已，无论是之前还是之后，跟他的生活都不会有任何的交集。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的话,除去那点可怜的血缘关系之外，就只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杜晏看着杜志平，仔细打量片刻，心中那个模糊的印象渐渐清晰起来。
说来也奇怪，杜晏总觉得自己像是第一次见到杜志平，作为父亲让自己孩子有这样的感觉倒也是独一份的。
不去了解杜志平做下的那些事情的话,眼前的中年人脸长的确实极好,气质儒雅看上去斯文有礼。
怪不得罗家那大小姐当初会看上一穷二白人品堪忧的杜志平,杜晏心里这么做下总结。
杜志平坐在对面,被杜晏的目光看得几乎有些坐立不安。
他掌管一个偌大公司那么些年，也算是身居高位久矣,然而被杜晏那双颜色浅淡的眼睛这么沉默地盯了半晌，却让他有些心中发虚。
杜志平甚至在想，是不是这段时间罗若晴把杜晏欺负得狠了，才让这向来有些懦弱的孩子变得像今天这样咄咄逼人。
直到服务生把两人的饮品端上来，杜志平这才觉得自己的那些想法似乎有些失了父亲的威严。
他轻咳一声，正了正脸色，率先开口说道：“晏晏，今天我记得不是周末吧，你就这么从学校里跑出来不太好，当学生的，还是要守学校里的规矩才好。”
杜晏低头喝了一口果汁，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道：“我请假了。不趁这个机会出来找你的话，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你给我的电话号码大概就是个摆设。”
杜志平听他这么一说，想起那个不知道被扔到哪个角落的，专门用来联络杜晏的手机。
他讪笑一声，说道：“怎么了？住在学校里不习惯想爸爸了吗？”
杜晏懒得和他说这些有的没的，直接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罗若晴发过来的那张照片，之后推了过去。
杜晏问道：“这借条是怎么回事？妈不在了，清楚这件事情的人只有你。”
杜志平一看，愣了一下，辩解道：“晴晴给你看的吧，唉，你知道你妹妹从小就被宠坏了。她其实也就是嘴巴厉害些没有坏心眼的，不要跟她计较太多，让着她一点，她毕竟是你妹妹。”
杜晏眉头微皱，有些烦心杜志平废话连篇，就是不说正事的做派。
他说道：“罗若晴是什么样你我都清楚的很，这些没意义话就不要说了，我今天只是来想问清楚这张借条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志平回答道：“这借条是真的，就是……”
杜晏见杜志平一副预言又止的样子，便接过话来。
“我记得这一年我生了一场大病，周后母亲告诉我治病的钱是你拿出来的，不过现在看来，事实似乎并不是这个样子。”
杜志平的表情变得有些尴尬起来，说道：“晏晏，你要体谅一下爸爸的难处，罗家家大业大的，向来看不起我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其实我也只是帮罗家打工而已，当时你母亲找到我说你生病需要一大笔钱。我把私底下所有的积蓄都掏了出来，可是还是不够。于是我就只能开口向你罗阿姨借了这笔钱。”
杜晏说：“所以就有了这张借条？还是算利息的。”
杜志平说：“你现在也长大了，应该懂一些人情世故，这笔钱毕竟是罗家拿出来的。当然不可能让他们白白的出来这笔钱。”
杜晏看了杜志平一眼，说道：“你出面借的钱，为什么是让我妈写的借条？敢情我是我妈一个人生下来的？”
他指了指杜志平，说道：“你的处境再怎么艰难也比不上我妈吧？不说其他的，就你手上戴的那块表就值几十万。你现在跟我说拿不出钱来治病，没办法才让我妈欠下这笔巨款？”
杜志平整个人都愣住了，被杜晏说得哑口无言，完全没有想明白今天这孩子究竟是怎么了。
说到最后，杜晏讽刺地笑了笑：“哦对了，这欠条上写的利息可是不少，我说她怎么拼死拼活的打几份工，原来妈就是为了还这笔钱而活活累死的。”
杜晏提起母亲的时候，杜志平永远都是这副有些心虚却又说不出话的模样，他倒也不在意。眼前这人是什么反应他早就料到，恰好能方便他达成目的。
杜晏说道：“以前的事情不说了，我还有两年就成年，这笔钱罗若晴现在要求我还钱。”
杜志平表情有些尴尬，说道：“晴晴那孩子就是有些任性，她跟你开玩笑呢，我回去问问她？”
杜晏冷笑一声：“你不必把我当孩子，当初妈借这笔钱是为了给治病。然而借款对象是罗若晴的妈妈，只要我一天不还这笔钱，罗若晴就能理直气壮地为难我。”
杜志平也听出了杜晏话中的意思，他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来：“你也知道，我表面上看起来过得不错，其实在……”
杜晏听到这里，已经知道杜志平的言下之意。
不过他这次来的目的本来就不是为了找杜志平要钱，只是找个理由今后能和这糟心罗家人断绝关系，包括杜志平。
杜晏说道：“你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这钱不用你拿出来，只是我现在监护权还在你的手上，我赚钱的办法可能会需要监护人签字，你配合就是了。”
杜志平又想说些什么，杜晏直接截断他的话，说道：“不会是违法乱纪的事情，不会牵连到你，合法途径只是需要你签字。”
“等我满十八岁之后，我不会再联系你，想来你也觉得我个大麻烦最好消失得一干二净才好，对吧？”
杜文平是个虚伪的人，被杜晏毫不留情的一番话说得脸色微微发白，看上去很是难堪。
他说道：“晏晏，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可是爸爸心里还是疼你的。”
“哦？那你希望我十八岁之后还来找你？你不同意的话，我就会努力时常出现在你面前，甚至找个电视台控诉一下我的凄惨生活？“
“不……”杜志平身体微微前倾，被杜晏的话激得一时之间失了分寸。
“那你的决定是？”
杜晏表情冷静，声音平板无波，看起来像是在谈论一场同自身毫无关系的交易。
杜志平思考片刻，还是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利的那条路。
“我知道了，你需要我签字的时候通知我就行。以后你过得好就行了，我不会去烦你的。”
说完这些，杜志平站起身来，不想在这个剥掉他全部伪装的地方久留。
“我还有工作，先走了。”
杜晏坐在咖啡厅里，看着杜志平快步离去，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录音笔来。
虽说这些话并没有什么法律上的效力，但是以杜文平好面子的程度和罗家的社会地位来说，只要有这段录音在手里，以后杜志平也不会再出现来碍眼。
关于那一百万，杜晏心里倒是有了初步的想法，以他这个年龄来说，来钱最快又合法的方式只有一条娱乐圈。
杜晏并不喜欢被众人盯着看的感觉，甚至还因此对自己的长相有些看不顺眼。没想到现在他居然有感谢自己这张脸的一天，能有一个途径快速赚到钱。
他想了想，决定回家找找近期有没有选秀节目，以及各个经济公司的联系方式之类的，准备在整理资料后做个表格。
有计划之后，行动起来才会更加有效率。
杜晏家在郊区的一个老式小区里，三十年房龄的老房子，四十平米。
他很少回去，一是离学校太远，二是回去总是会睹物思人。
杜晏推开门的时候，看着尘封许久的房间，心里竟然没有多少怀念的感觉。
他站在门口愣了愣，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是这样一种心情。这个房间，他记得每一样家具的位置，也能记起哪样东西放在哪个柜子里。
情感上却是陌生的，陌生到他似乎从来没在这个地方生活过。之前的那些记忆也像是看了一场电影，只是知道剧情，却同自身无关。
这种奇怪的感觉让杜晏愣了半晌才走进去，简单收拾一下之后，走到自己房间里面打开了电脑。
台式机有些年头了，开机速度很慢，杜晏等得无聊就又打开手机准备打发一下时间。杜晏的手机用了有些年头，前段时间运行缓慢，于是他便把其他非必要软件都删了个一干二净。
现在手机上根本就找不出游戏之类的娱乐软件，杜晏翻了翻，看到那个熟悉的图标，便随手打开，见到了似乎等待已久的修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