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得完美。”弥森拍着尤金的脑袋, 目光在水浪扑打声中追随着夏戈的背影, 喃喃自语，“这就是最强的夏戈。”

尤金踢开挡路的尸体, “可是尤金没有得到坏人的尸体。”

“把他送给神殿吧。”弥森安抚地说, “好吗？他们会给你更多的玩具。”

尤金闷闷不乐, 他指向博格，“那么尤金要他。精灵和人类的结合, 尤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朋友, 尤金可以把他做得更强。”

“当然。”弥森擦手的手帕丢在了博格的后背，“但我需要提醒你, 他只是个失败品, 最强的人类躯体只有夏戈。博格在夏戈面前毫无招架之力, 拿走他也无法给你更多惊喜。”

尤金鼓起颊面，他的金发被卡进绒帽里，看起来似乎长大了一些。他恋恋不舍地看向加尔消失的地方，对于神殿拿走加尔身体这件事非常不满, 他不知道“魔王”是什么, 他只想要报仇。

夏戈将斗篷重新戴上, 他又回到了阴影下，站在了尤金的身后。烈火中烧仍然插在博格后心，剑身不再抖动，安静地像是普通铁剑。头顶的咒阵终于被分开，光芒溅破赤红，圣弗斯的狼狈正在被翻页。

弥森在经过博格时忽然停下来, 他感受到空中正在逐渐弥漫“生命”的味道。

“这是什么？”尤金捡起碎掉的戒指，抬起来观察，“尤金讨厌它的味道。”

博格身下的血越汇越多，碎掉的戒指被血打湿，莹光溜出蔚蓝色的石头。水浪声突地静止，水流贴着地面拔高旋聚，隐约形成人形。莹蓝色环绕而生，星星点点地散发特别的芬芳。

“尤金讨厌！”尤金扔开戒指，退到夏戈身旁，抬手遮挡着脸，“这个味道让尤金想吐！”

“精灵的戒指。”弥森倏地急声，“尤金！让夏戈击碎它！”

“尤金不喜欢它！”尤金尖声后退。

夏戈已经从原地消失，他出现在水流旁。水已经形成了清楚的轮廓，那是溪流之神的裙摆和长发。弥森熟知精灵的故事，这戒指中带着溪流之神的眼泪，她的叹息和悲鸣一同寄放在了这里，她最后的意识正在捕捉博格流逝的生命。

夏戈抬起了手，但是这一次并不容易。地面的裂缝中植物们强势地挤出来，粗壮的藤迅速环绕住夏戈全身，将他拖离原地，吞进巨大的花口。吞咽的花扭动着枝干，可是夏戈的手扒出花口，花的汁液登时迸溅，被夏戈从中徒手撕开。万智森林的韧皮树从缝隙中争先恐后地长出来，捕火网先罩住了夏戈，将他提甩向天空。韧皮树趁机长到手臂粗细，卷住了夏戈的腰身，对着地面砸下去。夏戈在空中翻身，双腿落地时微曲，紧接着强力爆发，他拖着韧皮树甩了起来。在这个世界被称为“坚韧铁皮”的韧皮树发出“啪”声，整个根茎都在哀嚎中被拖拽而起，被夏戈凶悍地抡甩出去。

博格已经被莹光笼罩，夏戈碰到了烈火中烧。电光火石间，梵妮从上方猛地跳落在夏戈后背，她双腿紧缠住夏戈的腰身，手臂狠勒住了夏戈的脖颈。

“拖走你老爸！”梵妮音还没落，就在尖叫中被夏戈直接翻砸在碎石块上。梵妮将要触地的一秒间蘑菇突挤出来，她借此被蘑菇弹起来，可是夏戈快得惊人，她的身体还没有舒展就已经被踹飞撞向后方，整个人重擦过地面，撞得浑身酸痛。

太强了！

简直犯规！

梵妮嘴巴里混杂着血腥味，她偏头吐出来，撑身的手臂都在发抖。

贝儿拽住了博格的肩膀，但是莹光的纠缠让博格变得异常沉重，它拼命扑打着耳朵，却只能让博格离开上身。烈火中烧准确地穿过了博格的胸口，这个景象让贝儿四肢颤抖，它在夏戈望来时，甚至发出细小地尖叫。

任何阻挡都仿佛不存在，在夏戈面前没有“不可突破”。这个男人强到令人发指，这是绝对实力的碾压，让人绝望的沟壑。

在夏戈又一次离地时，梵妮的藤拖住贝儿和博格拽向自己。夏戈带起的疾风已经扑打在眼前，梵妮闭上了双眼。

重剑从天而降！

正因为世界上有这样的势不可挡，盾牌才有存在的必要！

西格接住了夏戈这一拳，屹立守卫发出沉闷的声音，他的嘶吼猛推出去，重剑轰然后移。碎块从重剑两侧溅飞，西格双手握柄，强风夹袭，他用力踩住地面，将夏戈真正挡在了另一边。

最强盾牌！

西格呼吸急促，他的指节被风刮破，两只手甚至在一时间无法松开紧握的姿势。他看向那一头的男人，难以置信传说中的夏戈真的会强到这种地步。

梵妮已经爬了起来，她将贝儿和博格扔上了蘑菇。淑女攀着西格的肩膀，长腿踩跨上重剑。她一把撩开大衣，药剂瓶同时爆开，五颜六色的气体嘭地炸出去，她将此刻能调动的植物种子全抛了过去。

“跑！”梵妮滑下剑背，拖着西格的后领，“你还想再接一次吗！”

西格被拖得踉跄，重剑拉撞在地面，他有点难堪地回答，“抱、抱歉……我的……手……动不了了……”

蘑菇们待命已久，接住了人就跳下去，从雪中滑冲向地下通道的入口。

梵妮明白西格的感受，仅仅因为刚才的正面，她的双臂还在无法控制地颤抖，那种强度已经不是能够凭靠“聪明”随意糊弄的对手。她从藤中摸到了碎掉的戒指，紧紧握住。

“去深兵森林。”梵妮神情复杂，“只有精灵能救博格，该死的！斐吉竟然偷走了加……”

话音还未落，后方的地面突然坍塌。夏戈的斗篷落下来，风被他踩踏在脚下，整个人已经像炮弹一般冲了过来。

妈的甩不掉！

梵妮将贝儿扔进西格怀里，她跃向后方，直面向夏戈。植物从狭窄的通道中暴长，藤叶交错抵挡在前方。然而只抵挡住了两秒钟，夏戈的手按在了梵妮的后脑，下一刻梵妮猛掼向地面，夏戈突破植物。

梵妮的头勉力抬着，她嘶声撑身，在喘息中断续地说，“抓住了……”

海藻般的头发蜂拥向夏戈的手臂，梵妮袖中的匕首掉落手中，她反手划向夏戈的脖颈，却被夏戈轻而易举地捏住了手腕，骨头在他的手指下“咔嚓”声不绝。

梵妮发出哽咽般的痛呼，音调突然拉长，区别于精灵的陌生语言颤声吟唱，并不柔美的声音甚至陷入沙哑，但是夏戈拖动梵妮的动作却停止了三秒钟。

三秒钟。

西格从侧面挥起重剑，夏戈的身体被抵撞错开。西格一把拖住梵妮，扛上肩头。这一连串的动作迅速，但当他扛起梵妮时，重剑就被反撞了回来。西格借力摔向蘑菇，一手立着重剑，用脚踩在剑身，在夏戈的重力击打中蘑菇跟火烧屁股似的疾奔起来。

“这家伙太强了……”梵妮趴在蘑菇上，用手挡住口，鲜血从指缝间挤出，她觉得身体像是碎掉了一样。

击败夏戈。

别他妈的说笑了，仅仅挡住他就要丧命了，击败？让真神来试试吧！

西格的重剑已经是勉强支撑，佐顿特和其他家族不同，他们只依靠自己，没有追求过任何真神的祝福，没有印记传承，只有毅力。但此刻毅力也没有用！如果不能想办法甩掉夏戈，他们真的会死在这里。

夏戈的手扒上了重剑，他的眼睛隐约露出。这张脸无欲无求，神色平静。

“梵……梵妮……小姐！”西格表情甚至有点扭曲，他在抵抗中感受着对方的强大，他艰难道，“请您带着幼崽先走！我已经……”

重剑嘭地撞在西格身上，蘑菇都因此被压矮了半截。空间极度缩小，强烈的压迫感直逼心脏，西格真的感受到了死亡，面前的对方像是漆黑一片的虚影，吞掉了他们所有的反抗。

“关键时刻，”格雷在传声中怒声，“交给矮人！梵妮！你还好吗！”

疾箭嗖地穿出，夏戈闪身躲掉了。还在挖泥巴的矮人从通道的岔路中奔出，强弓带动弦发出声响，夏戈的躲避极快，没有被擦中一支。但这足够了，蘑菇们见缝扎针，直接滑着泥土撞进另一条路。

无数藤蔓汹涌漫出，夏戈被栓住了脚踝，甩向壁面。他翻手撑住了身体，扯开藤蔓。白芒忽显身前，黛薇的金发随着莹光飞动，她的虚影显在夏戈身前。

黛薇用精灵语喊了句什么，她抬手抚到了夏戈的颊面。

“尤金才是主人哦。”尤金在遥远的黑暗中，咯咯笑道，“你谁也不是，你只是尤金的玩偶呦。是尤金重塑了你的身体，但不包括灵魂。尤金的朋友不需要灵魂……甩开她，为尤金带回烈火中烧和博格。”

夏戈反擒住了黛薇的手腕，但只抓到了莹光。

“是的。”黛薇注视着他，“你谁也不是……”

蓝色涌现通道，那温柔的手抚摸过精神，令人昏昏欲睡。夏戈一直没有停下的步伐微乱，在蓝色的拥抱中，回归黑暗。

“讨厌的女人。”尤金赌气地跺脚，“恶心的精灵！回来！回到我这里来！”

梵妮一路提着的心终于落下，她彻底动不了。泥土还沾染在颊面，格雷的声音吼叫在另一头，梵妮栽在蘑菇上。西格到了这时才发觉双手被摩擦得鲜血直流，他却没办法再抬动双臂。

贝儿还在惊恐地用耳朵包裹着自己的脑袋和脖颈，蛇蛋贴在它胸口，这让它还是有些害怕。它对着梵妮发出“咕唧”声，像是语无伦次。

“没事了……”梵妮侧着脸，头痛欲裂，“安静点……”

贝儿用头拱着博格的颊面，在蘑菇上不知所措地蹦跳。

“交给黛薇试试看。”梵妮埋下脸，半晌后才长叹一声，心力交瘁地说，“如果博格……那么加尔也没救了。”

虚空之口吞噬了加尔，那不是偶然。匣子中根本就没有心脏，加尔现在在哪儿？被虚空转移到神殿的可能性最大。教皇不会无缘无故地要去加尔的身体，他的秘密简直多到数不清。一个夏戈就已经如此棘手，教皇又该怎么解决。要知道夏戈还只是听从“命令”的傀儡，教皇却是意识清晰的人。

梵妮对传声说，“格雷，准备棺材吧。如果黛薇也不行，那么我们就不必再抱有任何希望。”

“你总是这么冷酷！”格雷暴跳如雷，他吼叫着哽咽起来，“一堆烂摊子，开什么玩笑，荒野那头还在等待博格……”

“你该看看他的伤。”梵妮闭上了眼，“穿过他胸口的是烈火中烧，烈火中烧你明白吗？印记已经碎掉了，我在他后颈没有看见任何痕迹，印记已经抛弃了博格，它认为博格已经死了。”

“它一直都想跑！让它滚蛋！”格雷愤怒道，“这下我们再也不用担心印记了！去他妈的印记，再也不用愁了……”

巨灵之王蹲在台阶上，胡乱推揉着自己凌乱的头发，突然嘶声哽咽。

太糟糕了。

博格苍白的侧脸在贝儿的舔舐中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