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沐杨握着门把手,呆立在原地,浅黑的皮肤再配上他的表情,让他显得有些笨拙。
尽管,喻沐杨这个人智商中等,成绩中上,在大公司里勤勤恳恳做了几年事,也能混个经理当一当。
喻沐杨唯一愚蠢的地方,大概就是会莫名其妙地喜欢上萧席,难以自拔地喜欢上一个根本就不喜欢他的人。
傻子。
他低着头,默默骂自己,傻子傻子傻子。
“不让我进去吗?”萧席说,“有些事我想跟你解释清楚。”
喻沐杨颓然放下门把,从身旁的鞋柜里取出一双拖鞋,上次萧席来穿得那双。
萧席进家没一会儿,外卖也到了,那阵萧席在卫生间里洗手,喻沐杨拎着外卖纸袋,放到餐桌上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往外拿。
“你吃了吗?”听到萧席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喻沐杨佯装镇定地问。
萧席没说话,他的肚子就迫不及待地“咕——”了一声,代替他回答了。
原本尴尬的气氛因为这么一声变得轻松了些,喻沐杨笑了下,从冷冻柜里拿出两盒米饭,“一起吃吧。”
“好。”萧席搓着手,坐到桌边,开始撕缠在外卖盒盖子上的保鲜膜。
喻沐杨和萧席在生活里的许多方面都有着惊人的默契。
萧席惊讶地发现,他们就连外卖菜式的选择上都基本一致,也都不爱吃外卖的米饭,会复热自己煮的杂粮米。
“我饿一天了。”端起筷子前,萧席这么说着。
喻沐杨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到米饭上,“那你多吃点。”
吃饭的时候,他们谁都不再说话。喻沐杨只吃了一点点,抱着碗愣愣地盯着萧席的筷尖,在几个餐盒之间移动。
吃到八分饱,萧席放下碗筷,斯文地擦擦嘴角,“喻沐杨,关于上次我说的那些,你可以不用在意。”
“我不是在开玩笑,但也没有想要强迫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我们很合适。”
喻沐杨不清楚萧席说的“合适”究竟是什么意思,抬眼看着他。
萧席读懂了他的眼神,解释道:“从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不会相信爱情,所以压根儿没有想过要结婚,我不可能和谁依靠着爱情的黏合走一辈子。”
“那你现在怎么又想了呢?”
萧席轻笑了一声,“就是突然觉得,如果有人和我一起生活,我们彼此需要,彼此关照,似乎也不错。”
“就像我喜欢在夏天吃火锅,喜欢把家里的东西按照我的习惯收纳得井井有条,喜欢安静,需要一定的个人空间,会有易感期,也需要Omega信息素的抚慰……”
喻沐杨的眼神晃了一下,如果不仔细分辨,这句话简直像个浪漫得不真切的告白。
可惜不是。
萧席继续说:“如果我爱上了谁,多巴胺驱使,我会妥协、牺牲、强迫自己改变,努力适应两个人的生活。可这段爱情一旦结束了,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会成为徒劳,我的生活因为一个离开的故人而面目全非,而我要站在他的影子里,重新收拾自己。”
他总结:“得不偿失。”
已经见证了太多失败的婚姻了,他的父母,祁明轩,还有周围熟悉的不算熟悉的朋友同事,没有谁能全身而退,婚姻不仅是围城,更是牢笼和地窖,将人困在里面,越来越看不到光。
喻沐杨点点头,“所以,你才要找一个不需要你做出改变的人结婚?”
“嗯,人和人的关系应该建立在利益最大化的基础上,我们结婚的话,你也不需要改变太多。”
随后萧席一一列举着他们共同的生活,距离喻沐杨公司距离更近的公寓,宽敞的厨房,洁净的浴室,相同的食性,相近的易感期和雨露期。
综合比较看来,他们俩确实是最适合彼此的结婚人选,婚姻能为他们提供的便利也远远大于危机。
“我们可以拟定一份婚前协议,明确划分我们各自的财产;如果你在这个过程中找到了心仪的对象,也可以和我离婚。”
“当然,我不会终身标记你,如果你觉得合适,你也可以隐瞒自己的婚姻状况,认识更多的人。”
萧席露出志在必得的表情,他自信喻沐杨不会拒绝这么一份诱人的协议。
Omega的雨露期太痛苦了,他见过喻沐杨嘴唇惨白,浑身都被冷汗浇透了的样子。他希望下一次雨露期来临前,喻沐杨能够答应他。
喻沐杨早就停筷,两只手握在透明玻璃杯上。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抱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问萧席。
“那你,喜欢我吗?”
萧席看了他一会儿,浅色的眸子里映出小小的一个人影,肩膀缩着,只要一句话就会碎成碎片。
忽而,萧席的眉头舒展,吐出一声笑。
“当然不啊。”
他又问喻沐杨,“那你呢,你喜欢我吗?”
心里的一根弦突然松了,原来尘埃落定之后是这种感觉。
很好笑,这句话之前,他还怀抱着一丝侥幸。
萧席记得他的名字,萧席临时标记了他,萧席趴在他的背上,或者抱紧了他的腰,他们一次次地高.潮……
他一边鄙夷自己异想天开,一边又暗暗相信一种可能:萧席也许,有一点,一点点地,喜欢他。
傻子!
喻沐杨大笑,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垂头抱着肚子,哈哈哈哈哈。
有一滴泪就这么垂直砸到他的小臂上,萧席什么都没看到。
他觉得讽刺,也替自己可惜,最后觉得自己是自作孽。
可即使这样,他还是忍不住划亮最后的那根火柴,抬起手臂,飞快蹭掉眼角的泪水。
他笑着回答萧席刚才的问题:“我也当然不啊。”
喻沐杨看着萧席,随意却郑重,轻佻又紧张,边哭边笑地说:“那就结婚吧,我们。”
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了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为什么会心满意足地笑着离世。
因为她要快乐。
因为那是萧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