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程, 萧席和喻沐杨在大部队末尾慢慢地跑。

喻沐杨劝了几次，让萧席别陪着自己了，按照他自己的速度跑吧。萧席没听, 说马拉松训练练的是其实身体的耐力，只要最后能跑完全程就行, 不用追求速度。

喻沐杨感觉萧席在安慰他，不过他对这方面的了解也不多, 只好咬着牙继续跑。

后半程要穿越一个城市公园, 是很舒服的体验。每次喻沐杨觉得坚持不下去, 就向四周望一望，看看周围的丛丛绿树，以及开满公园的一种很香的白色花朵。

但大多数时间, 他都会偷偷看向萧席。

萧席跑在他的斜前方，喻沐杨正好能看到他右边的侧脸。偶尔，萧席会回头看他，对他说再坚持一下, 这个时候喻沐杨就会马上移开视线, 沉默地点点头。

距离终点还有两公里的时候最难熬，夜跑小队就只剩下几个长跑经验丰富的成员, 萧席和喻沐杨依旧跑在他们最后方。

喻沐杨终于受不了了, 整个腹腔都在燃烧, 每次吸气都变得很费力。他摆摆手，上气不接下气地让萧席别管自己了, 他想停下了。

没留神, 萧席已经放慢速度绕到他身后, 两只手搭在他的腰上，推着他向前跑。

萧席的体能也濒临耗尽, 说话有些费力，“坚持一下，再跑500米吧。”

“你要学着调整呼吸，”萧席掐着喻沐杨的腰，“感受一下我手上的力道，吸气，等我松开你再呼气。”

因为萧席突然的举动，喻沐杨猛地吸了一大口气，整个肺都跟着疼。等萧席松了力道，他也没有吐出气来，除了两条腿在机械地交替运动，全身上下都像被雷击中，动弹不得。

“喻沐杨，呼气啊。”萧席又掐了掐他的腰，“这里，松劲儿……你怎么了？”

喻沐杨还是没呼出气，他想让萧席松手，想回过头怒气冲冲地警告他，以后能不能不要突然跟我身体接触？

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只知道继续向前。

最后萧席握着他的腰让他停步，转到他面前，关切地问：“喻沐杨，你还好吗？”，“对不起，我不该逼着你跑，你先调整一下呼吸，我再扶你去坐会儿。”

这么说着，萧席松开了手。喻沐杨随即放松，看着他的表情有点呆。

“你怎么了？”萧席问，“很不舒服吗？”

喻沐杨摇头，“我只是累了。”

“哦……”萧席不疑有他，左右望了望，突然笑了，“喻沐杨，你今天的目标达成了！”

他揉了揉喻沐杨的头顶，喻沐杨头上的汗水蹭到了他手上，他也毫不在意。

喻沐杨垂着头，静静看着他湿漉漉的指尖。

他们找了张长椅坐下，萧席看着周边的风景，转头问他：“今天的进步很大，开心吗？”

“嗯……”喻沐杨看着此刻神采奕奕的萧席，舒然绽开笑容，“开心。”

很开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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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有个部门会议，喻沐杨和胡珊坐在会议室的中段，安心泯然众人。

部门主管公布了一则内部培优计划，从部门里选三人择优培养，不仅可以代表公司对外交流，也可以主导一些创新项目。

更重要的是，这是一条晋升快速路，公司核心团队里的年轻主力都是这么升上去的。

主管对这个计划很看重，详细介绍了选拔路径和培训计划。嘱咐道申请表已经群发给所有成员，填好表发给他就算报名成功。

开完会，胡珊问喻沐杨想不想报名，喻沐杨毫不犹豫道：“不了吧。”

“为什么，这个机会多好啊，你的条件完全够入选了。”

“可是想要挤进培优名单还要参加竞选，准备周期太长了，年底还有几个大项目，我担心时间不够。”

胡珊伸着胳膊挡住喻沐杨的键盘，“跟你竞争的就是部门这几个人，大家谁不忙？你没精力，别人也没有，所以最后考察的还是基本能力和素质。”

“也是，”喻沐杨笑呵呵地拿开她的手，“那我想想吧。”

“你别这样，每次你都说想一想，最后就这么敷衍过去了。”胡珊又把手放回去，不让喻沐杨工作，“培优计划不是每年都有，所以才值得你争取。你一没结婚，二没小孩，没有干扰因素，已经有很大的先天优势了。”

“之前人事部就有个有小孩的Omega，最后还不是凭自己的努力拿到了机会？现在人家已经跳槽去别的公司做高管了，我要不是条件不够，我都想去试试了。”

喻沐杨听着，心中有些动摇。

之前不愿意报名，就是觉得万一努力了半天也没选上，还不如就着眼于眼前的工作。把自己的工作做好了，即使不会往上走，至少也不会面临失去工作的窘境。

静了一阵，胡珊突然问：“你不敢报名，是因为萧教授吗？”

听到“萧教授”，喻沐杨的心一下被揪紧了，故作镇定地问：“跟他有什么关系？”

“你担心以后太忙了，就没有跟萧教授联络感情的时间了……喻哥，你之前说的喜欢的人，就是萧教授吧？”胡珊问。

“……”喻沐杨沉沉道，“不是。”

“你别骗我了，其实你生日那天的表情就说明了一切，至少我和李涟都看出来了，单明提……”

喻沐杨赶忙问：“单明提说什么了？”

“他喝醉了，我也没来得及问啊，”胡珊摆出费解的表情，“喻哥，你喜欢萧教授的事，可能只有萧教授本人看不出来。你明明那么在乎他，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喻沐杨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他苦心保守的秘密，原来那么轻易地就被人发现了。

比那更难过的，就是即便这样了，萧席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也或者，他明明知道了，却在假装不知道？

也许萧席只是在默默地看着他喜欢自己，迷恋自己，为了接近自己而无所不用其极……萧席享受吗，会快乐吗？

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看腻了，笑嘻嘻地揭穿他，骂他恶心，让他滚蛋？

喻沐杨觉得心痛，头也痛，强迫自己停下来，不要再想了。

萧席只是个不懂爱不会爱的小傻逼而已，他喻沐杨也是。他们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待一块儿挺好的，做个傻逼也挺好的，不要叫醒他们任何一人。

可胡珊偏偏不能放过他，拉着他去面对，“喻哥，你总是这样，追求稳妥，所以固步自封。你想的太多了。”

“你喜欢萧席却不敢让他知道，不就是怕他拒绝吗？可他真的拒绝了你又怎样呢，你没问过，怎么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胡珊抓着喻沐杨的手腕，逼着他和自己对视，然后问：“喻哥，你不妨先问问你自己，你是喜欢他，还是害怕被他讨厌？”

“你是想要这个机会，还是害怕得不到这个机会？”

“我想告诉你的是，被讨厌和失败都是很正常很正常的事，不会因为你是喻沐杨或是萧席而有例外。”

“所以如果你想要这个机会的话，你就报名然后准备选拔，我会帮你承担所有无意义的工作；如果你喜欢萧席，你就去追求他，不会的话我也可以帮你……”

胡珊的这段话在喻沐杨的头脑里掀起狂风骤浪，是啊，他总是在回避，总是寻求最稳妥的状态，默认所有的好事都不属于自己。

可他从来没有伸手去索要过，怎么知道老天爷究竟给不给？

“追求……”喻沐杨喃喃。

是了，追求。他可以追求，可以主动，没有必要一直把自己困在被动的状态里，任凭生活的风浪把他东南西北地吹拂。

“可……”喻沐杨很快又在犹豫，脑子里蹦出几百条可能的威胁，最大的便是失去萧席，被萧席讨厌。

那样他真的会疯吧？

胡珊拉着他，“喻哥，你得往前走……”

与此同时，喻沐杨也听到萧席对他说：“你要知道会发生什么，也可以决定让什么发生……喜欢的东西要努力去争取……喻沐杨，再坚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