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沐杨要跑马拉松这事儿他爸妈也知道。
周六早上, 喻沐杨和萧席从家里出发,到达起跑点取好号,转头就接到了他妈妈的电话, 问他们在哪儿。
喻沐杨和萧席在6号起跑点附近的大树下找到了爸妈,田媛拿出一颗鸡蛋, 在两人脸上滚了一圈。
喻沐杨不禁质疑,“我怎么记得滚鸡蛋没有这一层意思?”
田媛“哎哎哎”地打断他, “反正就是祝福你们俩这次比赛顺顺利利。”
“行吧。”喻沐杨的脸刚被鸡蛋滚了一圈, 转头看着正在接受鸡蛋洗礼的萧席, 一副想要反驳却又必须得憋着的表情……他低下头,抿着嘴憋笑。
滚完了鸡蛋,他们俩跟喻沐杨的父母告别, 去找夜跑队的成员们汇合。他们决定像平时训练那样,正式比赛时也一起跑。
之前训练时是在夏天,可等比赛来临,城市里已经入了秋, 空气变得凉爽。
喻沐杨看着周围的Omega同伴, 大家都是一副很紧张的样子,他也跟着变得紧张。
人一紧张, 总是会下意识地寻找让他感觉安心的事物, 喻沐杨不自觉地往前方看, 一眼就在人群里看到了萧席。
高高大大地挺立在前方,像座灯塔, 像支坚定的铆。
夜跑队距离起跑线有约五十米的距离, 加之参赛人数众多, 发令枪响起时,他们其实听不太到枪声。不过比赛正式开始的那一秒, 所有人都屏住一口气,紧张感瞬间传染给所有参赛者,喻沐杨深呼吸,然后随着队伍开始慢慢向前移动起来。
起初的速度不快,他们那支夜跑队保持着平时训练的队形跑了三公里,从中段到末尾逐渐有人跟不上了,慢慢落到喻沐杨身后。
秋风吹拂,将满头满身的汗水吹落了,喻沐杨没觉得有多累,始终注视着萧席的背影,匀速跑到了赛程的中段。
路两旁每隔500米都有营养站,喻沐杨看到萧席问其中一个摊位拿了两瓶水,然后明显降速,落后至他身边。
“一起跑吧,喻沐杨。”萧席对他说,递给他一瓶水。
此时喻沐杨的内心正在摇摆着要不要减速,毕竟减速后再加速很难,体力会在放缓脚步的几秒钟后迅速衰退,肺会疼,呼吸变得难过,两眼昏花,最后就变成了走。
每次都是这样的……
这么想着,喻沐杨伸手握住萧席递来的水;不过萧席并没有放手,意识到喻沐杨握上了水瓶,就牵着他跑了一段。
后来路边的裁判朝他们吹哨警告,萧席松手,回头对喻沐杨耸了耸肩。
大喘着气,喻沐杨嘴唇开始泛白,却重重点头,示意自己还能继续跑。他其实想告诉萧席,不用搞什么水瓶、拉手之类的操作,只要他朝自己勾一勾手指,自己就会追着他一直跑下去。
他都跑了12年了,短短一程马拉松而已,没什么跑不下去的。
最后四分之一的路程,喻沐杨的体力逐渐枯竭,示意让萧席别管自己继续跑。
萧席回头看了他几次,似乎在加速冲刺与留下劝说之间犹豫了一阵,喻沐杨甚至感觉萧席的脚步变得快了一些。不过还没来得及想什么,就看到萧席向后转了一个小弯,来到他身后,推着他继续往前跑。
裁判再次吹哨,输入他们的参赛号码后,向他们举了次黄牌。
萧席让喻沐杨别在意,但喻沐杨根本顾不得在意。他感觉自己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全身热烘烘的,只剩两条腿像绑了组发条,机械地拉扯着他往前跑。
一直跑到感觉自己就要晕倒了,空气变成了团状的实物塞在他的耳朵里,堵得他只能听到自己不断上涌的气血。喻沐杨很想咳嗽,又怕咳出今早喝掉的稀粥,甚至咳出团血来,吓死萧席。
全身都要散了,天与地,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渐渐模糊之际,前面的一块环拱分完清晰地出现在他眼前——他看到终点线了。
身后,萧席的推力松了,换到他旁边跑。他心想自己此刻一定很狼狈,再大的风吹不掉他身上的汗水,额前有两缕头发耷拉下来,在他两只眼睛前面来回晃。
突然好奇,萧席此刻也这么狼狈吗?
喻沐杨费力转了一下头,萧席却突然大声说:“喻沐杨,在拍照,笑一下!”
喻沐杨讷讷,“啊?”
下一秒,他们穿过终点线,跑完了全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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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滨市天气多变,到达终点没多久,就落了很大一场雨。
新闻车从终点开往赛程中段,捕捉冒雨奔跑的参赛者的身影。喻沐杨和萧席,以及已经到达终点正在调整的几百个选手不得不冒着雨穿越公园,累哇哇地找到最近的避雨点躲雨。
喻沐杨的爸妈最后也没在终点给儿子和儿子的男朋友拍张合照,看到天气不妙,他们就提前找地方避雨去了。
喻沐杨和萧席却结结实实地淋了一场雨,起初只觉得倒霉,到达避雨点不久,喻沐杨就着凉晕倒了。
喻沐杨病了小一个礼拜,最开始的三天一直在发低烧。萧席好像对这件事很自责,总说不该勉强喻沐杨跑全程。
而且在他们俩接近终点时,裁判忍无可忍,终于罚了他们俩红牌。好在念在他们俩总归到达了终点,赛事委还是给了他们两块的纪念奖章。
奖章寄到家里,喻沐杨兴奋地不停咳嗽,萧席拿了止咳糖浆和温水给他,盯着他喝下去。
喻沐杨吞了一瓶盖糖浆,齁得他天灵盖都要开了,赶快灌了一口温水。萧席看了他许久,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搓小狗似的,颇有恶作剧的意味。
喻沐杨瞪他,萧席把糖浆和温水收走了,温水剩半杯,萧席边走边把水喝光,站在水池边把杯子洗干净。
看着这些,喻沐杨觉得心情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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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沐杨的父母负责婚礼策划,打电话让他们周末去拍结婚照,到时候放在婚礼会场上展示。
刚开学,萧席的周末相对空闲。喻沐杨公司的培优计划则进入第二阶段,考察个人实践能力,要独立策划并制作出一个智能家居产品出来。
要求是要在公司现有的一件产品上进行创新,创意可以很小,但必须要新,改良不算。
喻沐杨本科读的是电子工程学,做了个光感吊灯,随客厅主要光源增减光的强度和明暗,从此彻底解放双手,不用再担心出门没关灯,或者要人为调节灯的亮度。
他的这个设计聪明但不完美,仔细想其实可替代的方式很多。不过要求是“新”,喻沐杨也做到了新,总体来说,他对这次考核的结果还算有把握。
周五熬了个大夜,喻沐杨的咳嗽就更严重了。周六,萧席让他在家躺了一天,充分放松身体,还给他做了饭。
萧席的厨艺不上不下,所有食材都能炒熟,但不能追求味道。
喻沐杨被他翻来覆去伺候了一天了,一顿整觉都没睡过,只想快点吃完饭早早上床睡觉,一顿饭吃的格外敷衍。
吃完饭,萧席又拿来药给他吃。喻沐杨和水吞下药片,发现萧席一直盯着自己的嘴唇看,下意识舔了舔。
萧席别过视线,没一会儿又看了回来。
喻沐杨不懂萧席最近为什么总盯着他的嘴唇看。
为什么督促他一天三顿吃药,但又很希望他病到不能自己洗澡换衣的样子。
为什么要给他做了好吃的,为什么好奇他下一次的雨露期。
最最不解的是,他实在想不通,萧席为什么要把马拉松那天的官方照片洗出来,摆在客厅里。
他们俩都不是热情好客的人,他不知道那些照片存在的意义是什么,难道只是为了提醒他,自己当天有多狼狈吗?
客厅的电视机下方,摆着马拉松赛事方发布的两张返图。
一张,萧席跑在前面,喻沐杨跑在他身后,他们之间由一个水瓶相连。因为微妙的取景位置,照片里并没有出现水瓶,乍一看他们俩仿佛牵着手。
第二张,终点线近在咫尺,萧席在笑,喻沐杨侧过头看他,似乎也在笑着。
喻沐杨不懂,问了萧席也不说。
爱说不说,反正那两张照片喻沐杨也很喜欢。每天一进门,他的视线就不由自主地要在那两张图像上停留一阵。
好像他们真的很相爱一样。
好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