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斯从没想象过自己的新婚之夜是个什么情形, 他对婚姻所有的概念都只来自于儿时模糊的记忆, 以及《modern family》这种经典剧集。事实上,因为出身单亲家庭,他在潜意识里对“婚姻”这种东西是抵触和恐惧的。
这大概就是他从来只会暗恋不会表白的原因吧, 他觉得自己可能承担不起某种法律规定的情感契约。
但他又是一个极为重视家庭的人,他的外公、外婆和母亲都秉承着最为传统的中国家庭观念,将家人的幸福视作自己最大的幸福。所以即使他成人后离家闯荡, 内心深处仍对“家”有着浓重的归属感。
他有时候想, 之所以他能如此顺理成章地接受宗铭,最主要的原因大概是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对方当成恋爱的对象, 从认识的那一天起,他们的相处模式就更接近“家人”而非“恋人”。
他们的恋爱过程鬼使神差地和正常人相反, 直接跳过“恋爱”这个环节,进入“婚姻”这个程序, 而后在老夫老妻般琐碎的磨合之下迸发出火花,烧成了不可思议的深刻的爱。
这个颠倒的过程奇妙地吻合了他这种信任家庭而怀疑爱情的心态,完全绕过了他在潜意识里为自己设置的屏障, 让宗铭不知不觉地走进了他的心里。
这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神奇的爱啊……
石湖农场三楼, 窗帘密密拉着,风吹桂树,在厚厚的帘幕上留下晃动的光影。
室内没有开灯,只有电子壁炉闪着橙红色的火光。卧室里温暖而湿润,淡淡的水汽从浴室半掩的门缝里透出来, 两串湿漉漉的脚印一路延伸到床前,最终消失在暧昧的喘息里。
宗铭细致地亲吻着李维斯,仿佛从民政局出来之后他就爱上了这种交换口水的活动,连在回家路上也不忘时不时骚扰一下自己的司机、助理兼丈夫。李维斯甚至怀疑好几个交通探头都拍到了他们接吻的照片,就是不知道交警大队明天会不会给他开罚单——这算违章吗?
算了,想开点吧,开不开都无所谓了,反正一辈子也就疯这么一次。
李维斯迷迷糊糊地回吻着宗铭,整个人还沉浸在某种快乐而又羞耻的余韵里,身体是亢奋的,大脑却有些奇异的眩晕,四周的一切明明是那样熟悉,但又似乎完全不同了……
宗铭的身体散发着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气味,不是浴液的香气,不是洗发水的甜味,而是一种从毛孔里源源不断挥发出来的男人的气味,像具象化的荷尔蒙,令人血脉贲张,不忍释手。
在他二十二年有限的生命里,从来不知道把自己的快乐完完全全交给另一个男人,原来是如此刺激的事情。
疼痛是有一点点,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宗铭温柔而耐心,全程照顾着他的感受,在他吸气或者皱眉的时候总是停下来吻他,亲他的眉心,他的额头,一遍一遍抚摸他敏感的后腰,等他彻底放松下来才继续挞伐。
他本来还有些反攻的念头,但被宗铭勤勤恳恳地耕耘了三四次之后彻底放弃了,决定把这种耗费体力的事情放在以后再说。
毕竟他马上就要抽血了……唔,这是个好借口……不对,是好理由。
李维斯在宗铭连绵不断的亲吻之中渐渐意识模糊,睡了过去,脑海中偶尔翻出一个不安分的小浪花,思忖着下次要怎么和宗铭提换位的问题……然后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想多了,因为还没等他梦到一个合适措辞,宗铭就钻进了他的被子,从背后搂着他又把他操练了好几遍。
天亮的时候他从眩晕中醒来,发现枕头边丢着整整五个冈本包装袋,等他扶着墙去浴室放水的时候,崩溃地发现自己数错了,后来宗铭根本就什么措施都没有采取,害得他以为自己拉肚子了。
“你是不是吃什么药了?”李维斯两腿打颤地回到床上,骑在宗铭身上掐着他的脖子问,“你是永动机吗?你知不知道这样我很难受……唔……”
宗铭一脸懵懂地睁开眼,连听都没听直接翻身把他压倒,昏天黑地又亲了一刻钟。
“我可能是个接吻狂魔。”宗铭事后两眼发直地躺在枕头上说,右脸印着一个不甚清晰的巴掌印。不是李维斯想要在新婚第二天就家暴,实在是不放大招他可能就要被宗铭吸成人干了。
“……”李维斯生无可恋地将自己用被子裹成了一个蚕蛹,开始认真考虑分居的问题——现在让于天河把房子腾出来还来得及吗?或者让于果搬去和他爹住吧,实在不行就骗他们说这样更利于亲子关系发展……
李维斯有史以来第一次产生了背弃职业节操的想法,实在是因为宗铭太没有节操了。
没节操的生活持续了整整一周,一周之后李维斯无意间在枕头上看见宗铭的手机,界面上正好是他和于天河的微信聊天记录。
宗铭:【所以,你前夫的要求并不过分,连发以及持久度也和人种没有太大关系,实践证明我完全可以做到一周七天一天七次一次七十分钟。】
于天河:【你这种情况属于大龄失身综合症,一朝破处,自信膨胀,对自己的性欲产生了不切实际的幻想。通俗地讲,就是不吹牛逼会死症候群。】
宗铭:【你看你这个人,太不合群了,我好好地跟你分享快乐交流经验,你居然诅咒起我来了。】
于天河:【我诅咒你?如果不是隔着网络我直接就揍你了,你知不知道和一个男人讨论‘你不行’这种问题是很危险的行为?】
宗铭:【=,。= 我可没说你不行,我只是想和你讨论一下你婚姻失败的深层次的原因,毕竟你还年轻,后半辈子不可能一直这么单着……话说,你会不会是对自己定位不准?你要不要找个攻试试看?】
于天河:【……我十四岁就确定了自己的性向,十八岁开始和和男人谈恋爱,二十六岁和男人结婚,你现在来教我搞基?Excuse me?你是不是弯了之后就觉得自己能日天了?】
宗铭:【你这话没逻辑啊,天又不是男的,我弯不弯都能日。】
此处有长达十分钟的冷场,之后于天河才发了一个冷漠脸的表情,说:【谢谢!我对自己的定位很准确,不需要你这个三十四岁才破处的深柜来操心!倒是你自己,悠着点儿吧,别玩儿脱了后半辈子都没得玩,相信我,作为医生这种悲剧我见得多了。】
宗铭:【呵呵,你高兴就好。】
于天河:【傻逼!】
李维斯不禁感叹于天河真是好涵养,居然聊了五句才骂脏话,换了自己大概一句就把宗铭拉黑了。
话说他们真的有“一周七天一天七次一次七十分钟”吗?
想想好像还真是差不多,怪不得自己最近精力严重下降,更新写不出来不说,连以前写好的剧本都看不懂了,宛如一个智障。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李维斯醍醐灌顶,当天晚上就和宗铭约法三章,以后一周不超过三天,一天不超过三次,一次不超过半个小时。
毕竟他们都是要干大事的人!
宗铭看上去有点不想同意,但出于尊重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之后果然收敛许多,逢一三五七绝对不打扰他码字,只偶尔在半夜睡迷糊的时候爬过来蹭他几下,蹭醒之后就又非常机智地爬回去睡自己的了。
夫夫生活从此变得分外和谐,李维斯也终于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没羞没臊的十二月就这样缓缓地滑了过去,不知不觉圣诞节便到了,平安夜前夕,于天河硬是放下手头的工作,请假冒大雪赶回石湖农场陪儿子过节。
这是于果第一次在“外国”过圣诞,心照不宣,所有的大人都为他准备了隆重的平安夜活动,焦磊亲自去林场买了一棵漂亮的松树,拖回家里弄了一棵气派无比的圣诞树,带着于果在上面挂满了彩灯、星星和雪花。李维斯拉着宗铭去市里采购,照着比利时传统买了一只上好的火鸡,还准备了鲜花、水果和巧克力。
平安夜,于天河亲自下厨,做了儿子最爱吃的核桃派、酸奶布丁和炸丸子,还让他在烤火鸡的时候亲手往火鸡肚子里塞了一棵大苹果。
整个晚上于果都开心得不得了,最后在圣诞树下拆礼物,看到一个来自比利时的包裹,更是兴奋地跳了起来:“爹地给我寄礼物啦!”
包裹是于天河带回来的,看着儿子高兴的模样,他淡淡地笑了笑,说:“打开看看吧。”
于果打开包装盒,里面是一台新款VR头盔,角落里还塞着一个精致的黑丝绒小盒子。
“这是什么呀?”于果打开小盒子,里面是一对蓝钻袖扣,一看就价值不菲,正是于天河最喜欢的牌子。
于天河有些意外,将盒子拿过来看了看,不动声色地塞进了裤袋里,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继续拆礼物吧,还有你干爹和石头叔送的呢。”
于果很快便忘了袖扣,埋头拆起其他人的礼物来。
闹到晚上十二点,于果困了,焦磊抱他回房睡觉,忍不住问他:“你爹干嘛送你爸礼物啊?”
于果说:“因为圣诞节啊。”
焦磊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高兴:“那他咋不给其他人送,明明知道这里这么多人呢。”
“因为他小气呗。”于果耿直地说,“搞金融的都是这样啦,以前每年都是我爸送他好多礼物,他从来不回的……那个VR头盔我去年就跟他要了,结果他只送了我一个毛绒玩具……我一点都不喜欢毛绒玩具,我又不是女孩子。”
“哦……”焦磊依稀感觉自己明白了一点什么。
外国人真讨厌啊,一点骨气都没有,都离婚了还纠缠不清,没听过好马不吃回头草么?
可见于大夫的前夫不是个好马!
于果睡着了,焦磊悄悄出了儿童房,在门口遇到于天河,于天河穿着软糯的真丝睡衣,看上去没有平时正装的精英范儿,有种居家男人的温暖感,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合金汽车模型。
“于医生。”焦磊挠挠头,“孩子已经睡了。”
“我知道。”于天河扬了扬手里的模型,“给他塞在袜子里,明天早上他要看圣诞老人有没有送礼物给他的。”
“哦哦。”焦磊打开门,于天河轻手轻脚地进去,将模型塞在于果挂在窗前的大袜子里。
两人站在楼道上,于天河要回房间,焦磊挡着路,他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焦磊一眼,只见焦磊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过来:“给你的,圣诞礼物。”
“哦?”于天河有些意外,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一个精致的领带夹,不是什么有名的牌子,但上面刻着一个很可爱的喜羊羊。
“你属羊嘛。”焦磊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圣诞快乐。”
于天河挑了挑眉,莫名有些开心,嘴角不由自主勾起来,说:“谢谢,圣诞快乐。”这种东西他根本不可能戴,但也许是这只喜羊羊太乡土太Q了,他忽然觉得这是他有生以来收到的最可爱的圣诞礼物。
“我也有礼物送给你。”于天河说。
焦磊受宠若惊,跟他到大卧室,于天河从衣柜里掏出一个购物袋,“上次于果说你姐姐恢复得不错,这是我让人从国外捎回来的保健品,我专门研究过,应该对她的情况有用,吃一段时间看看,如果效果好我再去买。”
焦磊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谢谢你于医生!”
“以后别这么叫我了。”于天河觉得自己好像被鬼摸头了,居然感觉焦磊有点儿淳朴的可爱,“跟李维斯一样叫我于哥吧。这段时间我不在家,谢谢你帮我照顾于果,我知道你是真对他好,把他当自家孩子宠着……”
顿了一下,声音不知不觉带了一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谢谢你。”
焦磊从没见过这样的于天河,有些手足无措,前言不搭后语地道:“你你你太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我第一次见于果就喜欢这孩子,你一个人带他不容易,我能帮上忙心里也挺高兴的,以后我们一起照顾他就好了……”
于天河:“……”
焦磊感觉自己好像说错了话,顿时面红耳赤,拎着袋子跑了:“谢谢于医生……于哥,太晚了你睡吧,再见!晚安!”
艾玛!这种脑子里放烟花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