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吗?”
“有没有人啊?魏先生?温先生?”
“嗯?门没锁?啊!好疼……好黑啊。”
年轻的警卫小心撞了一下,他躲避的时候脚下一个匆忙又不小心踩到了什么玻璃碎片,差点滑出去。
这些房子室内的构造大多是一样的,警卫提前经历过充足的上岗培训,所以较为熟练地找到了室内的电灯开关。
啪地一声,室内没有一点变化。
灯坏掉了?
月黑风高,深不见底的黑暗别墅,房主人趴在阁楼上的求救,被层层上锁的院门,与之相对比的是完全没有上锁的房门,地上的碎玻璃,损坏的电灯……
这一切都看起来不寻常,年轻的警卫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他的神色严肃起来,警惕地环顾了一下自身的周围,想要打电话向队长求助派更多的人手,但是却发现手机居然失去了信号。
他选择了呼叫机,然后发现这个东西居然也失去了信号。
“该死的!”
黑暗的室内不知道潜藏着什么样的危险,年轻的警卫骂了一句,沉着脸打开了大功率的手电筒。
瞬间,强光如同利剑刺破了黑暗。
一楼的室内安安静静,门口不知道为什么碎了一个玻璃碗,水流的到处都是,沙发上扔着一床被子,室内所有的抽屉都被扔在地面上,东西凌乱地散落一滩。
“我靠,入室抢劫?!”
胆大的年轻人拎着警棍噔噔噔走入室内,将一楼检查了一遍之后,目光转向二楼,铿锵有力地向上呼喊。
“我告诉你——我有电棍,十万伏特电死你,识相的赶紧把业主放了,不然我先给你点颜色看看再一个电话叫一堆人来!”
楼上静悄悄的。
警卫将手电筒照向二楼,而就在这个时候,手电筒忽然之间熄灭了。
年轻的警卫疑惑地看了眼自己的手电筒,已经彻底无语了,“社会太黑暗了,这么大的公司配的东西怎么比垃圾还垃圾?”
他将手电筒随意地扔到地上,提着电棍向二楼走去。
就在这个时候,二楼隐约有什么声音传了过来。
快步走了上去之后,却发现二楼比一楼还要黑,无奈之下他选择使用手机照明。
手机微弱的灯光扫过二楼漆黑的走廊。
一幅幅精美的油画挂在走廊上,这赫然是一个画廊,除了这些西方油画,还有东方的水墨画,如果是在白天被主人邀请进来,这绝对是一个艺术的盛宴,但是现在乌黑的环境中,这些画作上的人增添了几分阴森的气息。
一张张人脸仿佛一个个幽魂正等待着无知的人类的到来。
年轻人感觉到了空气中不平常的滋味,他忽然觉得心里开始发毛,站在楼梯口上有点不太敢往那边走,但是手机一直没有信号,呼叫机也仿佛死去一样。
随后他又发现这些房间的门居然都开着,于是大着胆子一间接着一间房的检查。
“有人吗?”
“有没有人啊?”
“这个房子怎么这么大……”
实际上从进入这个房子开始,他就一直心里毛毛的,有一种很难说出来的感觉,不是对着穷凶极恶的罪犯的那种害怕,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有些难以描述。
他不明白为什么,但是本能让他警惕地环顾四周,握着警棍的手已经汗湿。
忽然,他右手边的房间传来了一个细微的声音。
“谁!”
年轻人倏地转头,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有些后悔自己一个人走进来了。
他的第六感告诉他这个房子不对劲!
仿佛从他进来开始一直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
好邪门!
他将手机的灯光照向四周,但是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只有墙上那一幅幅油画中的人物睁着一双双形状各异的眼睛,或喜或笑,或悲或怒,或惊或恐。
他试探着像右手边的房间走过去,手里的电棍已经举了起来,是一个随时准备攻击的姿势。
尽管生物的本能在叫嚣着让他逃跑,但是出于职责和良心,他还是进入了这个房间。
“呼啦啦——”
穿堂风卷着无数张画纸吹到他的身上,白纸随风翻卷,像一群受惊的白鸽。
风停了之后什么都没有。
“呼呼呼,哈……他妈的,他妈的,吓死我了……”
年轻人大松了一口气,身体都有些发软,他抹了一把脸,在地上坐了下来准备休息一下,顺便联系一下队长。
于是他重新拿出手机观察的情况。
可是手机仍然没有信号,无论怎么重启都没有用。
他恼怒地乱点一通,一边忍不住骂公司,收了业主那么多的钱给他们配的都是垃圾,最终他放弃了。
视线在手机上停留了一段时间之后,眼睛却被别的东西吸引,而目光遵循本能慢慢的……慢慢的……
落到了自己的身侧。
等等。
这是……什么?
好黑,有点看不清,他揉了揉眼睛。
这是……
一双腿?!
有一个人站在他的身边!!!
大骇之下,他猛地翻身站了起来,而身边也迅速掠过去一个人影。
果然是人!
是什么?歹徒?!
“站住!”他追着人影狂奔而去,一脚踹开了人影闪入的房间……
*
我不知道自己身处在什么样的环境中,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失去的意识。
身体和灵魂仿佛被捆。绑着浸泡在幽深的水底,麻木混沌。
好像有人在叫我,我听不明白。
但是他的吵闹让我的灵魂复苏了一点,我深长地呼出一口气,口腔打开,身体本能地开始剧烈喘息。
仿佛又开始存活于这个世界上,肢体的感觉也开始回来。
我感觉四肢都非常的痛,不是要断裂的剧痛,而是酸痛,我不知道为什么,完全记不起来自己经历过什么。
身体内外都非常的难受。
出于本能的,我将手放在肚子上想要缓解体内的不适,但是却不得章法。
身边吵闹的声音也在我的脑海中缓缓放大。
“魏先生!魏先生,你怎么样了?”
好像有人正在掐我的人中,我的上唇很痛。
“奇怪,刚才跑的那么快,为什么现在就昏迷不醒了?”
“你快醒醒!你还活着吗?”
他又将我平放在地上,用力按压我的心口给我做心跳复苏,现在我的胸腔也很痛。
我没有死,但是备受折磨。
终于我被折腾醒了。
醒来后我发现自己穿着自己最喜欢的睡衣躺在地上,而扶着我的人是一个陌生的小伙子,大概十九二十岁的样子,脸庞还非常稚嫩。
如果我的意识是清醒的,那我会立刻辨认出他穿的警卫服装,应该是这里的巡逻警卫,但是我的头脑很麻木,只是躺着呆呆地看着他。
他见我醒了,也呆呆地看着我。
“你……”黑暗中我看到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稚嫩的脸庞似乎有些变红,“你家里人不在啊?我送你去医院吧,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有人说看到你在求救,魏先生,你怎么了吗?”
如同一株半死不活的植物,他这一连串的关心询问在我脑海中转了一圈,我只听明白了那一句“送你去医院”。
送我离开?
仿佛忽然之间活了过来,我猛地抓住他的手,向他恳求:“带我出去……”
一张口,我才发现自己的声音这么沙哑无力。
“好。”年轻人将我搀扶了起来,半托着我向外面走去。
此时一阵阴风拂过,我不敢想这是什么,但是身体却熟悉地开始颤抖。
察觉到我在发抖,青年人很体贴的问我:“你很冷吗?魏先生。”
他将我放到地上,不等我的阻拦,就向门外走去,“隔壁房间好像有衣服,我去给你拿过来,你不要乱跑,你家里好像被抢劫过。”
他说着向外走去,我想要阻止他,但是他脚步太快了,我手支撑着地面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想要等他回来。
但是就在他走出房门的那一刻,我赫然看到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出现在他的身旁。
男人慢悠悠地向前挪了一步,他皮肤冷白,眉眼深邃,唇不笑而扬,然而这样一张俊美无俦的脸此时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垂着眼睛看着身侧的青年,眉眼黑鸦鸦与黑暗同色。
而后他向我笑了笑,嘴唇开合说了一句无声的话。
“我讨厌他。”
下一秒,他的身影消失,巨大的油画如同断头台上的利刃,蓦然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年轻人不知所以,听到动静之后下意识地仰头向上看去。
而他脸的正上方,重达几十斤的油画直直地砸向他的头颅。
“啊——”
“住手!!”
*
最后一瞬间,我趴在了青年的身上。
油画诡异地躲过了我们,砸到地上,画框瞬间碎裂,大理石地板都被砸出来了一个大坑
巨响几乎震破耳膜。
年轻的警卫吓呆了,在地上好久都没有爬起来:“……螺丝松了吗?”
他真的初生牛犊不怕虎,只愣了几分钟就惊魂未定的喘息着又扶着我爬了起来,“这个房子好危险,我先送你去医院吧。”
说完又戳手机。
“这地方为什么没有手机信号啊?真是见鬼了……”
最后一句话刺激到了我,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推开,“走吧,不要管我了。”
“那怎么行?!”他不明所以,固执地要带我去医院。
我为他的善良而感动,但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于是很用力地推开他,强忍着心中的难过,转过头去严词拒绝:“你走吧,我不需要你帮助我!”
他见我突然之间翻脸有些迷茫,“为什么?”
因为再待下去,你会死。
我没有办法对他说,急切之下只能拿出上课多年来最严肃的语气对他说:“我不需要你帮助,你快走吧,不然我就要报警了。”
学生大多数时候都对我嬉皮笑脸,但是偶尔也会害怕我严肃的模样。
他这个年纪比我的学生还要小几岁,明显也愣住了。
“魏先生……”
“走!”
似乎很受伤,青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临走时他对我说:“你没事就好了,但我还会回来的。”
“永远不要再来了。”我说。
对不起。
见识到了他的凶狠和杀人不眨眼,我知道了靠别人进入这个房子将我带走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也是一件害人的事。
我必须要自己逃走。
青年走后,一阵轻缓的脚步声响起,在我身边停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亮了。
日光照进来的时候,我还维持着蜷缩着的姿势,身心因为自我保护机制而变得麻木。
我经历了人生中最恐怖最倍受折磨的一个夜晚。
仿佛被抽走了一部分灵魂,头脑变得混沌,记忆也变得混乱,甚至无法完整地记起自己经历过什么。
但我始终咬牙记得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因为这件事给了我一个新的希望。
早上七点的时候,第一缕日光升起。
我丈夫的冒充者突然起身,他深深地看着我,然后竟然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随后他仿佛不受控制般转过身向楼下走去。
我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这仿佛不是他本身的意愿。
我意识到什么,用尽全身力量爬起来跟着他往下走,然后我亲眼看到他走出了房门,并亲手关上了那扇房门。
房门关上的瞬间,我看到了他深不见底的眼眸,其中是浓重的阴霾和怒意。
我生怕这是他玩弄我的手段之一,坐在楼梯角落紧紧盯着他,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过去,我们隔着一扇房门谁都没有说话。
然后我的大脑开始运转,我回忆起这些日子来的相处。
无论前一天晚上我们经历了什么,是愉快还是吵架,第二天我都见不到他的身影,在我还以为他是明承的时候,我以为这是他认真工作的表现。
但如果不是呢……
或许……我想我或许找到了他在这个世界的另一个束缚。
或者说必须遵守的一个规则。
*
7月27日。
我独自一个人在家,正在思考如何逃出去。
我的丈夫出去上班了,但实际上我知道他没有。
他正在房门之外,透过猫眼看着我,一看就是一整天。
下午5点25分,他就会推开房门,进入室内。
我必须要逃走。
因为他不是我的丈夫,他是一个冒充者,而他不仅冒充我的丈夫,他还不是人。
而我只有一个白天的时间。
现在我有三个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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