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承?”
“温明承?!”
“你在干什么?天呐!老公——”
女人惊恐的尖叫声在我身后响起,她一边叫喊着一边踩着高跟鞋快步跑到楼上。
我听到楼上很快传来乱七八糟的说话声。
“妈妈,哥哥又怎么了?”
“明仪乖,去玩小熊不要出来,老公,明承好像又……”
很快男人和女人都跑下楼来围在我的身边,七嘴八舌地质问我为什么这么做。
我手中的剪刀被我父亲满脸严肃地抢走,母亲看着我满手的鲜血哭得妆容全花。
当时的我并不能理解他们的焦急和崩溃,我微微歪头看着他们,努力想要明白他们的情绪。
这是什么很严重的事吗?
我只是对鱼缸中的观赏鱼很感兴趣,所以站在椅子上用网桶捞出来一条最大的,恰好我又在桌子上看到一把剪刀……
父亲大力拽了我一把,凌冽着一张脸质问我:“难道你不知道这是不对的吗?”
“这个医生真是废物,我要换了他……”
我踉跄着稳住身形,什么不对?
明明你对明仪说过要勇于尝试感兴趣的东西,为什么我不可以?
我也有些生气,但是我还是向他们道歉:“抱歉爸妈。”
我妈带着希冀地看我:“你哪里错了?”
我说:“我不该捞出鱼缸中的鱼。”
说完我主动捡起被父亲打落在地上的鱼。
只是它的肚子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里面掉了出来,弄得地上又是血污一片,我并不在意,我将它双手递到母亲面前,“妈妈,还你。”
我的母亲看着开膛破肚的鱼发出凄厉的尖叫,她捂着嘴干呕了几声,狼狈地后退逃开,而我手中的鱼再次被父亲打落在地,他粗暴地拉着我去洗手间洗手。
我的手被他搓洗地很痛,这应该是惩罚。
于是我认真思索自己犯错的几个可能,再次向他道歉:“抱歉,我不该选最大的那条,是我不懂的谦让,下次我一定选小的。”
父亲给了我一耳光。
“怪物!”
父母不让我去上幼儿园也不准我和明仪玩,他们给我换了新的医生,让我和医生待在一起。
他是一个年纪看起来很大的老人,须发皆白,我以为我们之间应该没什么好说的,但是却不想他笑眯眯地很爱和我说话。
我最初不爱理他,但是日复一日我觉得他说话还是有趣的,而且他是家里唯一一个愿意给我读童话书的。
其实之前是我母亲会给我读故事书的,但是我总是听着听着就问出一些让她害怕的话,我不明白她为什么害怕,又为什么打我,总之后来她只给他我妹妹读书,不愿意给我读书了。
但是这个老人并不怕我,在我问出一些问题之后,他只是沉默一下,然后笑眯眯地给我解答。
他很有耐心,而且我觉得他的脸很圆,毛发又都是白色的,笑起来的样子像一只雪白的兔子。
他每天给我读故事,礼尚往来,我将鱼的故事讲给了他听,并询问他父母责怪我的原因。
他给我讲解了一堂叫做生命的课。
我安静听完,有些半懂不懂,不过我也不在意,我还有我关注的问题,“妈妈说我是撒旦的儿子,你也觉得我是怪物吗?”
“不,你不是,”他蹲下来跟我平视,表情看起来很坚定,“以后你都会明白的,你会明白生命的珍贵,会明白要敬畏生命,也会有怜悯之心,会懂得爱与保护,你只是对情感的理解更慢一点。”
他的表情看起来很严肃很信任我,是我没见过的样子。
那么我觉得我也应该相信一下他。
我开始主动跟他学习,学习他讲过的一些关于情感的名词,当然,他讲的最多的还是关于生命和爱。
我对任何东西的学习都是非常快的,文化课的家教教师经常为我感到惊讶,但是我在他的心理课上却总是成绩不佳。
后来他死了。
年纪大了,摔了一跤就死了。
他躺在白百合里,周围有很多人围着他,我也走到他的棺材旁,在他的脸旁放上了一枝白菊花。
他面容很平静,像睡着了一样,但是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回家以后我也再也没有等到他来给我上课,我在家里单独给他设立的教室中等了他好多天,他一直没有出现。
有一天母亲意外发现我每天都呆在心理教室中,她看我的表情最初是疑惑,但是随后变成了惊喜,她激动地跑过来问我为什么呆在这里,问我想不想老师?
我不太能够真切的理解她的意思,我觉得只是在等他回来给我上课,所以我没有回答她。
后来我又变成了自己一个人,因为无聊我再一次打起了鱼缸的主意。
鱼缸里还是那些鱼,但是最大最红被我捞出来的那一条消失了。
我盯上了黄色斗鱼,它有美丽的鱼尾和鱼鳍,像穿着纱裙的仙女。
我将它捞出来用力抓在手中观察,它无法挣脱我的力量,拼命地张合鱼鳃想要呼吸。
我抚摸它美丽的鱼鳍,感受它的身体在我掌心中挣扎,我很想用力掐下去,但是几分钟之后,它的挣扎变得无力,鱼鳃的开合也变得微弱。
我将它扔回了鱼缸。
它缓了好久,又慢慢恢复了活力,在鱼缸中和别的鱼一起缓慢地游动。
我将鱼缸中的鱼再次数了一遍,还是那几条,黄斗鱼仍然存在,消失的还是那条红金鱼。
我忽然明白了生命是什么,生命是很珍贵的东西,如果消失了,从此就再也不会存在了。
老师和红鱼都失去了生命。
他们再也不会出现了。
心理老师给我讲了很久关于爱和生命的课程。
我七岁的那年他用自己的死亡让我理解了生命,我开始学着珍爱生命尊重生命,而另一个人让我明白了爱。
“阿臻,这个是明承哥哥,这个是明仪妹妹,你以后和他们一起上学一起玩,来,叫叫他们。”
一个穿着旗袍面容温婉的女人向一个男孩介绍我们。
男孩大概十岁出头,他抬起头来看我,一张脸雪白飘红,眉毛细又淡,双眼圆润眼尾却修长,长得像晒在阳光下的百合花。
他扭捏又不好意思地快速叫了我一声:“明承哥哥。”
快到几乎听不清。
他年龄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大概是因此不好意思叫我哥哥。
但我的注意都在他的眼睛上,他看我的目光很特别,是我从未在父亲的圈子里见过的,像初春融化之后的雪,很清澈柔软。
还像我在草原见过的羊羔和雀。
没有防备和试探,没有讨好和殷勤,满是孩子的温柔和好奇。
据说他是书法家的爱子,我在他的指尖看到了干涸的墨迹。
我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了。
“你好,我叫温明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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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走到收尾阶段视角有所变化,未来几章就是明承的视角,答案都会在明承的故事里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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