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段沉林颁布针对改变Omega和基因病现状的改革法令之后, 现场反应各异。

冬葵愣愣的呆坐在椅子上，出神的望着段沉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总归没有再冷笑嘲讽；

身后各军校代表队里的Omega们有的在小声欢呼，庆幸自己以后不用再被迫接受学校的安排，也有的在担心，害怕所谓的公共医院只是说来好听，到最后恐怕还是换汤不换药, 依旧会强迫他们完成义务劳动；

Alpha和Beta们则是手足无措，脸上写满了对于现状被改变后的不适从, 以及对忽然迷惘的未来的恐惧——Omega本来就仇视他们，不愿意为他们提供精神疏导和信息素抚慰等等治疗措施, 如果不是学校方面有安排治愈系Omega强制值岗的规定，很多Alpha和Beta学生根本就不可能有干预治疗的机会。

而现在, 段沉林却要各军校取消这项规定, 让Omega们自愿自发的决定要不要去公共医院值岗。如此一来, 他们连最后的保障都没有了, 以后岂不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基因病发, 然后被病痛折磨致死吗？

Alpha学生和Beta学生们几乎陷入了绝望，一旁坐着的军校代表队带队教官表情也异常沉重, 对此举的未来并不看好。

其中最让雀秋注意的, 还是贵族代表, 杰奎利的反应。

他一直在用余光不动声响的观察着对方, 在段沉林发表完自己的讲话后，这位向来表现得优雅有风度的大贵族, 彼时眼睛中却闪过一丝寒光, 似乎对段沉林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极为不满。

但他的不虞只是一闪而过, 片刻后，又恢复了之前那副儒雅随和的样子，仿佛雀秋刚刚捕捉到的前后反差只是他的错觉一般。

不过，仅仅只是通过如此细微的观察，雀秋便已经能够得出结论：看来莫尔法的确没有撒谎，他虽然出身王室，是第一顺位继承人，但与贵族所代表的阶层和利益的确未曾同流合污，甚至可以说是彼此敌对的关系。

这一点，从段沉林的态度上来看，也可见一斑。

致辞环节结束后，段沉林被蜂拥而上的记者们围堵得寸步难行。他面带微笑，从容的应付着这些媒体，余光瞥到了起身准备离开的雀秋，在连番的追问轰炸中，挑选了其中一个问题回答。

“请问究竟是什么契机促成您决定推行这个新法案的呢？”

段沉林含着笑看向雀秋，后者心有所感，也抬起头与其对视。

然后，他便听见Alpha笑着说：“这是上将先生想要送给Omega的礼物，同样，也是我想要送给Omega的礼物。”

段沉林并没有特指Omega究竟是单指个体还是指整体，如果是单指个体的话又是哪一个个体，但他提到了段沉森，这就让雀秋确定，他所说的Omega就是自己。

雀秋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段回忆，那是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直面基因病和背后的黑暗时，情感上有些接受不了，心情很沮丧。

而那个时候，是幼体阶段的毛毛给予了他稳定的情感支持。

小小的毛毛虫认真的轻轻拍打着Omega的后背，奶声奶气的安慰道：“如果妈妈不喜欢这个世界的话，那么我会为妈妈改变这个世界的。”

当时，雀秋并不知道毛毛的真实身份究竟是谁，甚至不知道这个看起来又弱又矮的小东西能够羽化成蝶，他只是单纯的把他当成一个可怜的、基因弱小的毛毛虫Alpha，把他当做一个依赖妈妈的幼崽。

虽然对毛毛的话感觉到温暖，但说实在的，并没有将童言当真。

而现在，段沉林却说，这是段沉森送给自己的礼物。

雀秋并不知道这个刚见面就满嘴跑火车的Alpha所言究竟几分为虚、几分为实，但既然他提到的那个人是段沉森，是莫尔法，是毛毛的话，那么雀秋愿意相信他。

不是相信段沉林，而是，相信他的小毛毛虫、小蝴蝶。

段沉林在军校联赛个人赛的颁奖礼上发布的新法规如一颗平地惊雷，在这个久未经历过变革的帝国引起了惊涛骇浪，原本很多藏在暗处被当做不存在的问题和矛盾终将被翻出来，必须要由Alpha、Beta和Omega们共同面对。

但这，还只是第一步。

*

“第一步你们就表现得这么糟糕，接下来又准备怎么丢脸？！”

压抑着怒气的男声从紧掩的门里透出去，连刚刚走过来的柳长明都听得一清二楚，旋即，嘴角挂上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他推开门的瞬间，眼神一变，向一侧偏过头，与飞出来的陶瓷碎片堪堪擦过，甚至割断了几根躲避间扬起的长发。

而房间里的训斥并没有因为柳长明的到来而稍减分毫，反而下一秒，他便听到一声清脆的巴掌：“废物！”

菲利克斯被杰奎利扬起一掌，力度大到直接将他扇倒在地上，几个呼吸之间，口腔便蔓延出一股难以压抑的铁锈味，淤血顺着破皮的嘴角缓缓流了出来。

“一个S级的战斗系Alpha，输给Omega也就算了，还输得如此难看，连累得学校和你一起遭殃。多年来经营的声誉被你毁之一旦，说你是废物，简直算是夸奖。”

上位者冰冷的语句脱口而出，骄傲如菲利克斯，此时也低下了头颅，眼睛中冒着晶莹的泪花，却还是不得不强忍着疼痛，低低道：“是……您教训的是。”

“我就是……废物。”

明明都是打耳光，都是言语羞辱，甚至雀秋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一切，可菲利克斯就是觉得，杰奎利的羞辱相比起雀秋，就是要更加令人难堪一些。

柳长明狭长的凤眸在房间里扫视一圈，除去被打得脸颊青紫、嘴角破皮的菲利克斯之外，帝国第一军事学院的其他选手也都在场，被阴晴不定、大发雷霆的杰奎利吓得不轻。

见状，柳长明笑了笑，意图缓解紧张的氛围。他先是对杰奎利说了句“胜败乃兵家常事，阁下不必挂怀”，而后又将菲利克斯从地上拉了起来，还拿出自己的手帕帮可怜的Alpha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温柔的问：“怎么样，没事吧？”

帝国几乎没有人不认识柳长明，在雀秋出现之前，他俨然就是Omega们的代表，在整个帝国都享有很高的地位和声望。

菲利克斯看他出现在自己面前非常吃惊，更没有想到这样一位大人物居然会这么温柔的对待自己，不免有些感动，也有些局促的往后退了退，自己强撑着站了起来。

他真诚的向对方道谢：“没、没事，谢谢您。”

柳长明对他笑笑，收起手帕，转而看向杰奎利。

他走进来之后，会议室里原本紧张逼仄的氛围都缓和了许多，就连原先还在鞭笞他们的杰奎利，也收敛了些许。

见状，Alpha们皆是松了口气：好歹他们不用像菲利克斯那样承担对方的怒火了。

但站在一旁的冬葵在看到柳长明后，却不由自主的浑身发抖，害怕得不敢像其他人那样直视他，且尽力的缩小着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被对方发现。

不过很可惜的是，即便已经很努力的在躲着对方了，但冬葵依然感觉到了那股熟悉的、令人胆战心惊的视线最后似乎还是落在了自己身上，只是没停留多久，很快就又挪走了。

但即便如此，只要是与柳长明有关的，他任何的一举一动，都会让冬葵心理性的应激。

“你怎么来了？”

面对杰奎利不带什么感情的询问，柳长明笑道：“当然是为那位小Omega的事。”

小Omega？

是雀秋吗？

菲利克斯听到柳长明口中提到雀秋后，一时有些恍惚。

杰奎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里面装着的厌恶和鄙夷令Alpha瞬间清醒了，虽然明白对方只是看自己碍眼，并没有想到自己现在正在想些什么，可在那样的眼神里，他还是只能懦糯低下头，只觉得自己难堪至极。

室内安静了片刻，杰奎利冷哼一声：“你们都滚。”

这句话让在场如坐针毡的Alpha们如同得到了赦令一般，瞬间便放松下来，争先恐后的抢着离开。冬葵跟在菲利克斯身后，也想跟着一起离开，但脚才迈出半步，身后便传来一道让他毛骨悚然的声音。

“冬葵留下。”

是柳长明在说话，尾音上扬着，似乎带着温和的笑意，却只听得冬葵脊背发寒。

菲利克斯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向日葵Omega，虽然对他反常的表现产生了疑惑，但也知道这不是他能够问的，只略微停顿了一下便离开了会议室。

几个Alpha很快就走得精光，原本有些拥挤的会议室一下子变得空旷起来，只剩下了杰奎利、柳长明和冬葵。

“说说吧，你有什么打算。”杰奎利转身坐到主位，翘着二郎腿，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个Omega。

柳长明见状，眼神微微一顿，但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悦，依旧笑着说：“收网的时候到了。”

“你能够确定，他真的与这个帝国的Omega不一样吗？”

不等柳长明回答，杰奎利继续道：“你要知道，如果按照你的计划进行配合，一旦失败，我将会收获巨大的损失，甚至整个帝国都会乱套。”

他抬起眼皮，虚虚的打量着长身玉立的黑发Omega。

“我要万无一失、绝不赔本的买卖。”

“当然，我有足够的证据可以证明，比起帝国的Omega们，雀秋所携带的基因和我们想要追求的进化体基因更加类似，并且要远远优先于最理想的进化体基因。”

柳长明并不为杰奎利的质疑而感到愤懑，他不疾不徐的介绍着自己在雀秋身上得到的种种新发现。

“包括您眼前看到的这个A级Omega，实际上，他在试验成功后的等级是B级，是后来在艾利比兹号上遇见过那个小Omega，才突然改变了基因等级。”

“以及，他制造售卖的初代抚慰剂，对抑制甚至是治愈基因病非常有效；而且，他自己本身也治愈过基因病发作的Alpha。不过这一点是黑暗星军校的线人报上来的消息，事实究竟如何还有待查证。”

两人的对话像是在猜谜语一样，听得冬葵有些云里雾里。但不管再绕来绕去，他们话里话外始终都逃不开一个人：雀秋。

冬葵暗自皱起眉头，听这两个人的意思，他们盯上雀秋似乎已经很久了，现在这些话的意思，是不是想要对他不利呢？

他正沉思着，却忽然听到有人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一抬起头，便直直的闯进柳长明的眼眸里。

对上那双浓黑的、暗夜一般深沉难测的眼睛，冬葵不由得打了个颤儿，怯怯的应了一声。

杰奎利饶有兴致的看着冬葵和柳长明，笑眯眯的说：“你弄出来的这个小玩意儿，好像很害怕你啊。”

柳长明不置可否：“他一直都很胆小，在实验室的时候就是了。不过，您也知道，这可是‘盛放计划’开展至今，唯一成功存活下来的实验体。”

冬葵此时感受到了另外一种不同于菲利克斯的难堪——在这两个人口中，他并不被当做人看待，而是一个“物品”。

一个可以证明些什么结论的，成功的“试验品”。

越是在杰奎利和柳长明面前无所适从，冬葵便越是想念与雀秋待在一起的时候，即便对方总是冷冷淡淡的，不像他们这么多话、也不爱笑，可对方带给他的就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很舒服的感觉。

他不喜欢待在这两个位高权重，外人趋之若鹜的人面前。

“如果有了那个小Omega的加入，是不是能够批量生产出更多的高级Omega？”杰奎利问道。

柳长明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当然，这是毋庸置疑的。所以当下我们要做的，就是在全帝国人面前拆穿他的真实身份，将他架到最高的那个位置。这样，我们才有机会达成目的。”

闻言，冬葵猛地抬起头，震惊的看向他们。

为什么……他们在讨论这个话题的时候，对待Omega的态度，就像是在谈论如何批量生产出更多更优秀的合格产品一般呢？！

而且，这里面还牵扯到了雀秋。

冬葵的反应并不被两人重视，杰奎利兴致勃勃的问柳长明：“这么特殊的Omega，如果我和他结合，能不能诞下比王室更加优秀的血脉？！”

“阁下，您是除段上将之外整个帝国基因等级最高的Alpha。”柳长明没有正面回答杰奎利的问题，但这份回应无疑令公爵阁下非常高兴。

“垄断高级Omega资源，就相当于拿捏住了帝国Alpha和Beta的命脉；和那个小Omega结合，我就可以诞下更优秀的后代，替代现在的王室，成为这个帝国真正的主人。”

只要略微一盘算，便是一笔稳赚不赔、一本万利的绝佳买卖。

杰奎利这一次没有再犹豫，也没再推脱，绿色的眼眸中闪烁着磅礴的野心，以及志在必得的执着。

“一切都由你来安排，我会让下全力配合你的。”

离开之前，杰奎利再一次提醒柳长明：“记住，我要的是万无一失。”

柳长明颔首：“您放心，最后的结果，一定让您无比满意。”

等杰奎利走后，偌大的会议室里就只剩下了柳长明和冬葵。

黑发Omega一直面向杰奎利离开的方向，他虽然没有说话，但冬葵知道，他将自己单独留下来，一定有事情要对自己说。

果不其然，短暂的沉默之后，柳长明回过身，先是含着笑打量了冬葵许久，将人看得心里直发麻，而后才说：“你知道A级的Omega发情期所释放的信息素，能够影响到多少Alpha吗？”

冬葵被这话弄得一愣，不明白柳长明好端端的为什么会突然提到发情期，一时间内还没反应过来。

见状，柳长明不仅没有责怪他，还走近了，替他整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

“怎么了，在我面前很紧张吗？头发都湿了。”

“没、没有……”冬葵猛地低下头，他不想让柳长明触碰自己，却又不敢直说，甚至不敢做出稍微激烈一点的反抗。

外人眼里永远都是温和且理智的Omega，在冬葵眼里，却是堪比洪水猛兽一般的存在。

柳长明动作一顿，若无其事的收回手，淡淡道：“不管是Alpha还是Omega，成年之后都会迎来一次反应最激烈的发情期。在这之后，就是一年一次。”

“有些像动物一年一次的□□，也很像植物一年开一次花、结一次果。”

他停顿了一下，而后问冬葵：“你今年的发情期过了吗？”

闻言，冬葵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柳长明则一直微笑的看着他。

即便他陷入震惊之中，久久没能反应过来，黑发Omega也没有对此不满，只是用眼神无声的催促着他回答这个问题。

“我……我前两个月，已经……已经过了发情期。”这个问题对于冬葵而言似乎有些难堪，越往后，他的声音就越小。

“哦，是这样啊。”柳长明点点头，自言自语地说：“那个小Omega应该还没有迎来成年后的第一次发情期，不过这几次接触下来，他腺体所产生的信息素味道似乎越来越浓郁，算一下日子应该也快了。”

冬葵吃惊的睁大了眼睛，连头顶的向日葵小花也直直的立着。

他，他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计算雀秋的发情期时间？！

还不等冬葵惊讶太久，柳长明便又继续道：“A级Omega在人群之中进入发情期的话，如果不加以控制疏导，是会引发群体发情的。就是不知道S级的Omega进入发情期之后，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不过，应该不会比A级的Omega更弱。”

话说到这一步，再联想到几天后就要举办的团体赛，冬葵已然明白了柳长明和杰奎利所说的“收网”究竟是什么意思。

参赛的队伍有几万只，里面的Alpha和Omega足足有十万人甚至更多啊……

而他们仅仅是为了所谓的揭穿雀秋的真面目，就将这么多人的安危弃之不顾——

他的嘴唇在一刹那惨白至极，不敢想象在人员如此密集的环境之中，如果有一个A级的Omega率先进入发情期，将会导致多么可怕的后果。

群体发情么？

那可能……已经算是最轻的结果了。

而那个A级的Omega……

不就正是自己吗。

冬葵不敢想象那一幕的发生，更不愿意自己被迫沦为帮凶。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柳长明，嘴唇颤抖着说：“可、可是我的发情期已经过去了，而且，而且军校的Alpha们都戴着束缚项圈，即便我进入了发情期，我的信息素也不能够对他们造成任何影响，所以，所以……”

他慌乱到有些口不择言，而柳长明只是站在一旁，作壁上观一般观赏着他的挣扎和慌乱，甚至那深沉的黑眸里兴致盎然，似乎很满意这场演出。

像是在寒冬腊月忽然被泼下一盆冰水一般，冬葵莫名的冷静了下来。

既然已经丧心病狂到想要引起这样大规模的骚乱，那么对方必然早就想好了一切安排，实现的步骤和过程根本不需要自己操心。

毕竟……

他只是柳长明的试验品，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而已。

冬葵忽然之间就冷静了，也不再试图挣扎和辩解，沉默着接受即将降临到他身上的一切。

见状，柳长明很满意的抚上冬葵的脸颊，笑容温和，声音柔润。

“回去之后，你的床头放着一针能够让你进入发情期的药剂，注射的时候可能会有一些疼，不过记得要用。两天之后的团体赛上，我要看到一些‘意外’。”

他陶醉的看着冬葵，但也不是在看他，仿佛透过他，在看另外的什么人。

“乖，你一直都是最听话的孩子。我们现在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帝国和Omega的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物解锁√

大贵族杰奎利，ss级alpha，梦想是抢走短衬衫的帝国和短衬衫的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