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过后,裴辙越来越忙,多数时候不在国内,一周见不到是常态。
姜昀祺数着时差打电话,裴辙也会打电话回来,早起十多分钟,中午几分钟,晚上时间长点。
姜昀祺会说和宋姨一起去省人医看阿随的情况。
“……已经开始复健了,就是动不动喊停喊疼。我站一边都不好意思。宋姨一开始蛮心疼的,去找了几次霍医生,想帮阿随换个更温和的方案。霍医生说这个复健方案已经是整个省人医最温和无刺激的了,别人咬咬牙的事,半年就能恢复好,照阿随架势,起码还得一年……霍医生说这话的时候,我都脸红了。阿随怎么这么没有毅力!”
裴辙笑:“后来呢?”
姜昀祺说:“后来宋姨也觉得这样太拖拉,每次去就让他坚强点。那个霍医生脾气很好,好几次我都想冲上去敲人了,宋姨说再练一会,霍医生就会说休息一下吧——搞得阿随都不想我和宋姨去了!我也不想去!”
后来几次电话里,姜昀祺果然没再去:“宋姨每次去阿随都躺床上说休息,好不容易遇上一次复健督促,阿随还要换时间,宋姨气死了!阿随现在张口闭口霍医生,我觉得霍医生跟笑面狐狸似的,阿随反而特别听他话!”
渐渐地,姜昀祺也看开了:“我这几天觉得阿随还是很了不起的,他救了我一命,我不能小瞧他——可是想起他耍赖躲懒就好气,我也是为他好啊。反正他现在也不愿意我去看他,正好。”
有时候也会说去裴玥家吃饭,雯雯又是如何与裴玥大小声,姜昀祺觉得这件事可以列入裴家未解之谜了:“我觉得我终其一生都不可能拥有雯雯的胆子。”
裴辙笑出了声,嗓音磁性:“你不需要。”
姜昀祺咂摸裴辙好听的声音,一边问:“裴哥你怕过裴玥姐姐吗?”
裴辙想了想:“小时候会吧。裴玥小时候很有姐姐样子,会拿课堂用的十厘米尺子打我手心,还让我坐在小板凳上不许动。”
姜昀祺惊奇:“真的?痛不痛啊!”
裴辙笑:“一点都不痛。”
姜昀祺想起宋姨经常念叨的姐弟俩相依为命,叹了口气,一副教导语气:“那你后来和裴玥姐姐道歉了吗?”
裴辙:“没有。”
姜昀祺皱眉,不赞同:“为什么!”
裴辙思索了下,关于小时候的记忆确实没有特别清楚的道歉时刻:“我记得那时候满脑子就想姐姐快打完,打完我就可以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
姜昀祺呆了半刻,无语道:“裴哥你好皮。”
裴辙很是赞同:“肯定没有昀祺乖。”
好多话题说不完,每次电话都打到裴辙出门或是姜昀祺被催着睡觉。
有一次宋姨端牛奶进来,见姜昀祺还抱着手机裴哥长裴哥短,笑说:“昀祺这么黏裴先生,以后怎么办?”
姜昀祺耳朵有点热,拿过玻璃杯喝牛奶,垂眼糊弄过去。
电话里裴辙低低笑:“早点睡,喝完就挂了。”
姜昀祺一边喝一边发出不要的“嗯”声。
宋姨慈爱瞧着:“裴先生和你说什么了?”
姜昀祺喝完牛奶,义正言辞:“裴哥说我一点都不黏。”
裴辙电话里又笑了几声:“小骗子。”
宋姨一脸不相信:“裴先生是让你早点睡吧?”
话音刚落,姜昀祺睁大眼:“宋姨!你怎么知道!”
宋姨被姜昀祺震惊模样逗笑:“我怎么知道?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裴先生会说不黏?那你不得黏到明天去?”
姜昀祺不知道说什么。
宋姨关上房门后,姜昀祺躺进被窝,望着天花板小声:“好想裴哥啊……天天想。”
裴辙叫他宝贝。
姜昀祺听见宝贝更想撒娇,念经似的重复“好想裴哥”。
过了会,裴辙先是听见一阵啪嗒啪嗒,接着窸窸窣窣的声音。
姜昀祺观察了下四周形势,确定房门关紧,宋姨一时半会不会进来后,钻进被窝超小声:“好想裴哥……想和裴哥睡觉……”尾音带着叹息,意犹未尽的哼哼。
裴辙弯唇,问躲在被窝里的小奶猫:“叫我什么?”
姜昀祺微愣,反应过来又浪又乖地叫老公。
裴辙:“乖,回去喂你。”
***
一月底,林西瑶从S市回江州过年,问姜昀祺有没有空出来玩,还有几个原来附中三班的同学,正好大家一起聚聚。
姜昀祺答应了,林西瑶约着一起去:“你还住金榆二期那块吧?到时候我俩一起?老样子,坐公交?”
“好”,姜昀祺笑:“正好也有礼物给你。谢谢你在巴黎帮我买礼物。”
林西瑶惊喜:“我都迫不及待了!”
林西瑶又问信战情况:“网上热度一点没退。信战官博也一直没消息,黎坤有说什么吗?”
姜昀祺想起之前因为阿随的事和博宇商量延迟见面时间:“博宇说黎坤状态不好。因为赞助的事,云浮天梯的赛训基地也解散了。”
林西瑶很久没回,过了会发来一条微博链接:“姜昀祺!你快看!刚爆出的消息!宋绍想干什么?!”
姜昀祺点开链接,是宋绍的微博。
只不过微博名字前“Fight of Faith”字样被“P11”取代。
@P11-Shaozi:“相信大家已经看到变化了。
首先感谢粉丝的一路支持。接下来我要说两件事,一是关于几个月前的世界赛,二是关于是我的新老东家。”
姜昀祺眉心紧皱,一行行往下看。
“……信战的每一场比赛我都打得问心无愧,但是世界赛发挥成那样,作为曾经的信战一员,我有责任,这里向所有喜欢支持的粉丝说一声抱歉。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愤怒与憋闷,我不得不说,这样的结果,某些人比我更有责任。话止于此,毕竟我已经脱离信战。
第二件事,我的老东家。时间上最早是前年冬天,Fight of Faith-Eric拉我打信战第一次公开联赛。那次我是作为云神替补。众所周知,云神还有高三学业没完成。而且我也心甘情愿。去年春季赛,我还是以云神替补的身份打完全程,没有丝毫怨言,这个我相信大家有目共睹。后来信战拿到赞助,有了赛训基地,我也第一时间向学校申请休学一年,帮助处理战队琐事,更重要的是,备战世界赛。这是每一个职业电竞选手的梦想。我可以为它付出一切。
但是,我得到了什么呢?我得到了前队长一句出尔反尔的许诺,我得到了某位大神的威胁与孤立,我得到了不识好人心的猜忌与防备。我得到了我职业生涯最低的赛事成绩。
当然,这些说出来的时候我已经不愤怒了。我只是替信战粉丝不值。你们到现在都没有得到信战队长的一句官方解释,我可以说,是信战辜负了你们。而我下定决心离开信战,也主要因为这个。黎队太让我失望了。赛训基地解散后,我也没有得到一句通知,我感觉我从来没有被信战真正接纳过。
从离开巴黎回国至今,我想了很多,我现在只想感谢我的新东家。谢谢晏队的鼓励与接纳。我知道在信战最艰难的时候加入P11会被很多人指责,但我只想说,信战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完全是咎由自取!
我为什么不能离开?我不仅要离开,我还要堂堂正正地离开!”
转评赞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升。热搜很快登顶。“爆”字紧跟其后。
谣言与污蔑,正以这世上最快的速度传播,带来无止尽的嘲讽与恶毒谩骂。
姜昀祺站在客厅,握着手机,蓝眸冰冷到极点,抑制不住的愤怒与恨不得废了宋绍的仇恨让他很久没有动作。
每一句都在颠倒黑白,每一句都在造谣泼脏水,姜昀祺无比后悔为什么之前在战队休息室放过宋绍!
林西瑶陆陆续续发来一些大V的转发评论,她气得语无伦次:“我这辈子、第一次、见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几分钟后,博宇打来了电话。
强烈的情绪波动让姜昀祺没能好好说出一句话,呼吸急促。
然而博宇并不需要他说什么。
“我艹!!!我艹他妈!!!老子——老子要去杀了他!宋绍!老子要抽他筋剥他皮!!!艹!!!云神,你在哪里?你回江州了?我要去暗杀他!艹!我要撕烂他的嘴!!!傻逼!无耻!!!无耻!!!我不行了!我现在整个人都——Eric已经去找宋绍了!我——我——”
又是接连几声震动。
姜昀祺拿下手机看了眼,博宇暴跳如雷的声音依旧清晰。
是薛鸣淮。
“薛鸣淮的电话。”姜昀祺的声音很冷静,冷静到博宇忍不住寒颤。
博宇:“——薛、薛鸣淮?他妈的他不是失踪快一个月了?老子给他打了那么多电话,那么多信息,他妈他一个都没回!艹!我现在也想杀了他!”
“我先接。”
电话那头的声音刻意压低。姜昀祺觉得薛鸣淮好像在医院——姜昀祺太熟悉医院的氛围了,滴滴答答的仪器声,空了的输液瓶被取下后的轻微脆响……
“云神——”
姜昀祺:“你在哪?”
薛鸣淮顿了顿:“医院。”
姜昀祺:“出什么事了?”
薛鸣淮似乎推开一扇门走到了阳台,隐约传来汽笛声:“刘至手不行了,我逼他做手术,这一个多月都在照顾他。”
姜昀祺静默几秒:“好了之后还能打比赛吗?”
薛鸣淮很久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很轻地说:“不可能了。手术结果也只能帮他维持最起码的手腕功能。”
姜昀祺不知道说什么。
蓦地,那边传来打火机的几下咔哒,薛鸣淮在抽烟。
片刻,薛鸣淮说:“我后天回江州,大家见一面。刘至也一起。我们会找到证据。”
可未等薛鸣淮回来大家一起商讨对策,第二天凌晨三点多,信战官网很突兀地发布了一条微博。
直接将凌晨三点的热搜爆了。
——信战队长宣布信战即日起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