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漆斑驳的楼道里，444号门牌还是一如既往的亮眼。

裴灼一边掏出钥匙开门，一边偏头问alpha：“你买房的时候为什么不选对门？”

闻言，秦闻州眼神微微闪躲，很快又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望向裴灼：“我忘了。”

有时，失忆真是一个绝佳的借口。

当初买房的时候，他特意挑选了这个离黑诊所不算太远，方便裴灼随时过去检查身体，但又跨了个市的旧小区。

旧小区一来便宜，二来监管也宽松，保安是打瞌睡的，摄像头十个里九个都是坏的，三来去黑诊所得花高速费，能有效地减少孤A寡O的见面频率。

而444号是整个小区最最便宜的一套房子，连对门都要比它贵十万。

龙鳞的工资不算高，只是福利不错，自己这几年省吃俭用攒下的钱基本都在打给黑诊所的那笔巨款里了，穷得和裴灼没什么两样。

眼见裴灼就要在黑诊所附近租房，他狗急跳墙偷偷上黑市网站想接点私活，被祝风停当场抓住，人赃俱获，罚掉了一年的奖金。

好在祝风停也不是毫无人性，听说他想找个地方安家落户，以个人名义出资三十万，购入了一份001的血液样本捐赠给龙鳞名下的实验室，之后又拿了三十万出来，让他打了个五年的无息欠条慢慢还。

总之，拼拼凑凑好不容易才买下的这套房。

一想到姓周的有那么多房子，还给裴灼送玫瑰花，秦闻州就警铃大作。

进门后，他立刻把茶几上那束焦黑的玫瑰扔进垃圾桶，又踩了一脚，彻底毁尸灭迹。

裴灼不太能理解alpha之间的嫉妒心，只是过去仔细看了看垃圾桶，确定没有被踩坏，回卧室翻出一支金属感应的异能储存管，又拎着撬棍出门，把天台年久失修的铁栏杆给修补好了。

他回来的时候，秦闻州正抱着粉色光脑在“持家达人”app上刷题。

不到五十平的出租房里从未这么热闹过，光脑喋喋不休地发出“答对啦”“又答对啦”“你真的是太厉害啦”诸如此类的噪音，小黄鸭围裙端端正正地挂在墙上，茶几上摆着新抢来的果盘，里面放着三颗苹果，鲜红欲滴。

裴灼低头看了眼穿在脚上的米白色小狗拖鞋。

Alpha带来的所有都和这个灰色调的房间格格不入，突兀又鲜亮，仿佛意外打翻的调色盘，毫无章法地闯入自己的生活，把一切搅得五颜六色，只有去年冬天一折购入的粉色兔子口罩勉强能与之媲美。

他想了想，翻出耳机戴上，走过去对调色盘道：“腾个位置给我。”

秦闻州往旁边挪了挪，慷慨地给他腾了三分之二的位置。

裴灼坐下，随手点开一部长达两百集的泡面剧。

每集很短，只有五分钟，正好等一碗泡面。

剧情也很简单，讲的是两只小狗一起流浪，途中遇见了其他三四五只小狗，合力解决一个又一个的困难，最后顺利到达了狗狗乐园的故事。

下午的时候最容易犯困。

片头晃晃悠悠跳出第六集的字样时，omega已经无声无息地歪在沙发上睡着了，故事才刚刚进行到小白狗和小黑狗决定结伴同行。

秦闻州关掉光脑，去卧室抱了一床被子出来，轻手轻脚地替他盖上。

这回裴灼没有被惊醒。

只是在被盖起来的时候，本能地微微一缩，把自己整个蜷缩进了被子底下。

秦闻州：“！！！”

他心都要化了，觉得自己的老婆实在是天下第一可爱，站在沙发前欣赏了半天，才想起这会儿应该做什么。

失联这么久，祝风停怕是要急疯了。

联络用的黑镯子就放在卧室的抽屉里。

说是拿去抵债，但裴灼既没有上锁，也没有变卖，只是丢在那不管。于是秦闻州再一次肯定，自己老婆不仅可爱，还十分善解人意。

他拿出黑镯子扣在手腕上，熟练地通过生物认证，将权限解锁进度推进到了百分之八十。

还有剩下的百分之二十。

……

一分钟后，秦闻州终于想起被遗忘的细枝末节是什么。

是重启口令。

他找回了大部分记忆，但这部分记忆里没有重启口令。

从出事到现在自己已经失联了大半个月，如果因为忘记口令这种蠢事没能及时联系组织，以祝风停的脾气，怕是找到后立刻销毁自己的心都有了。

……

要命。

-

裴灼很少睡午觉，也难得睡得这么沉。

耳机里的剧集再加上秦闻州刷题时不时响起的声音，构成一曲枯燥又安全的循环白噪音，勾得人昏昏欲睡，直接毫无抵抗地坠入了梦境。

他梦见自己睡在一朵柔软坚固的云里。须臾，耳边响起细细的嗒嗒声，像小狗在地板上奔跑。

又过了一会儿，他听见小狗在叫自己。

“薄荷味，薄荷味！”

“喜欢！喜欢！”

裴灼：“……”

裴灼直觉这不是狗。

他睡眼朦胧地拨开被子，探出头。

银发alpha正背对着自己，坐在不远处的地板上，低头对手里的东西不停地说一些重复的字句，语气听起来十分绝望：“薄荷味天下第一？不对。亲亲老婆是薄荷味？也不对。薄荷味喜欢秦闻州？还是不对！你@￥！@#到底能不能开机！？”

裴灼：“。”

裴灼拖着被子来到他身后：“你在干什么？”

秦闻州：“！！！”

他炸毛般地仰起头，裴灼正好低下头。

两人就这样相对而视，上下眼睛里倒映着彼此，耳垂上的那颗小痣在逆光下透着胭脂般的红。

“我……我……”alpha看得忘了词，磕磕巴巴道，“老婆……”

裴灼屈起膝盖，隔着被子踢了他一脚。

秦闻州毫无反抗地“咕咚”摔倒在地，又迅速爬起来，蹭到他身边，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想试试能不能让它开机。”

“你想起来什么了？”

“没有。”alpha信誓旦旦，“什么都没想起来。”

裴灼瞄了他一眼，把被子扔回沙发上，转身朝厨房走去。

秦闻州亦步亦趋地跟上：“你要去哪？”

“泡面。”

“我也要吃。”

“我有说给你吃吗？”

“想吃。”

最后裴灼还是开了两碗泡面。

趁着烧水的间隙，秦闻州系上那条小黄鸭围裙，打开冰箱拿了颗鸡蛋。

“……你想干什么？”裴灼迷惑。

“煎蛋。生病了就应该吃鸡蛋。”alpha依然坚持着自己的歪理不放弃，娴熟地开火热油，拿鸡蛋在锅边磕了一下，“滋啦”摊成一个完美的太阳蛋，“等会放进泡面里一起吃。”

说完，拿起铲子利落地给鸡蛋翻了个面。

……

裴灼的泡面获得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升级。

鸡蛋是流心的，盖在面上，用叉子轻轻一戳，金黄的蛋液就流进了汤汁里，口感变得浓香又醇厚。

这碗泡面，裴灼吃得比平时要稍微快一点。

吸溜完最后一口面，他从碗里抬起头：“秦闻州。”

“哎。”

“如果你哪天恢复了记忆，在被扫地出门之前必须先回答我一个问题。”裴灼擦擦嘴，平静的语气中蕴藏着一丝不同寻常，“你这是给谁煎蛋练出来的手艺？”

秦闻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