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尾花小镇不大, 一条主干道从东走到西之后就完了，在“烟熏火燎”一般的氛围中，沉明河充分发挥了“来都来了”的旅游理念, 硬控自己半小时，坚强地走完了全程。

走出小镇的时候兰斯松了一口气, “我再也不想喝教堂那边的烟熏味咖啡了。”

“哈哈。”沉明河忍不住笑了, 那味道绝对不是一般虫能够接受的, “不过吧，说不定离开这里后，过了许久又会想念。”

兰斯想了想也笑了起来。

“走吧，去车上，我们按照B计划去明尼斯特工厂。”

“嗯。”

兰斯转身，发尾扬起又落下, 银色的发似留住了阳光，路过一丛“变奏”时，沉明河摘下了一朵。

“兰斯。”

“嗯？”

兰斯停下, 疑惑地看向身后。

察觉到耳边多了什么，他抬起手轻抚，“鸢尾花？”

“嗯, 变奏，自从遇到你, 就演奏起了命运变奏曲。”

兰斯觉得雄虫变了很多很多, 说的话含糖量越来越高，如果是其他虫将甜言蜜语挂在嘴边, 他绝对嗤之以鼻, 觉得油腻又浮夸。

但明河说这些时自然又协调。

听在耳中，便入了心中, 容色靡丽的银发雌虫耳畔簪花，他眼眸微动，嘴角轻扬，克制又含蓄地握住了雄虫的手。

灿烂阳光下，飞扬在鬓边的长发有几缕挡住了眼前。

兰斯眨眨眼。

“怎么了？眼睛不舒服？”

兰斯眉头疑惑地蹙起，“刚才好像看到了点亮光。”

“好现象，说不定眼睛很快要恢复了。”

沉明河帮兰斯理顺了长发。

兰斯心中涌现出浓浓的期待，“明河，真想现在就看到你。”

“现在看不见，但你可以摸一摸。”

沉明河笑着握住兰斯的手，引着他的手触摸自己的眼睛、鼻子、嘴唇，“我在你心里什么样子？”

“是……”

兰斯忽然顿住。

什么样子？

他在心中给雄虫阁下做过很多画像，从一开始阴鸷的、癫狂的，到后来平和的、内敛的，再到复杂的、难辨的……如果心里面的画纸变成实质，那废掉的稿纸一个房间已经堆不下。

可他始终没办法描绘出雄虫阁下的样子，越是相处，用手指触摸出来的面庞却越是模糊，他有时候迫切地希望能够看见，视线想贪婪地描摹着阁下的脸。

“很难说吗？”

“嗯。”兰斯诚实地点头。

沉明河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他这么简单一个人，竟然这么难形容？

“那就等眼睛能够看见了，我站在你对面，你认认真真看。”

“好。”

沉明河扶了扶兰斯鬓边的鸢尾花，与银色的发、与靡丽的脸，真是交相辉映，不知道是谁成就了谁。

“走吧。”

来往的虫见了，送来了善意的羡慕的目光。

“看那个雄虫阁下对他的雌虫真好，以后我也想要阁下给我戴花。”

“醒醒啦，你能不能遇到雄虫再说吧。”

“呜呜呜。”

没有雄虫戴花，只能够自己戴喽，大家都美美哒。

只有鸢尾花受伤的世界达成了，靠路边的鸢尾花秃了一小块。

但这片天生天养的广袤植物自带韧性，过不了多久又会茂密起来。

到镇外的停车场，看到车上放的包裹，沉明河弯起了嘴角。

“有东西在车上了？”

“嗯。”

沉明河把篮子拿了下来，很漂亮的手工艺花篮，里面放着许多鸢尾花，手伸进鸢尾花里，拿出来时他的手指上夹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一个名字——威廉姆·康奈斯。

“威廉姆·康奈斯，明尼斯特工厂的后勤部领导，贪财，有爱好就好办了。”

沉明河把纸条塞进口袋。

“进工厂后我们要先找到他。”

“嗯，汉克在纸条上写了几个他经常会出现的地方。”

五十万，给榔头和汉克·史密斯一个好的生活，也算是与过去彻底斩断，明河·明尼斯特的懵懂爱恋已经随着他踏入B·216那一刻开始消失了。

汉克挺上道，沉明河不过在来的路上暗示了几句，他听明白了，走时留下了纸条。

纸条是玫红色。

一如当年那封送出去的情书。

但不同就是不同了，情书上带着少年人忐忑的期待的暗恋，或甜蜜或酸涩。

而小纸条不过是一个成年虫艰涩的生活，忏悔的记忆罢了。

沉明河让006点火，他点燃了纸条，看着他在指尖消失。

“明河，以后你给我写情书，不能用他用过的颜色。”

沉明河尴尬地嘬了嘬牙花子，幸好兰斯看不见，他差点把写情书的事儿给忘了。

“那绝对的，到时候我用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纸。”

车子启动，开五点多公里便到了明尼斯特工厂的停车场，下车后就听到导游的声音，“请要参观工厂的尽快到这里买票入厂，这一班距离发班还有二十分钟。”

有游客问，“我们要去上个厕所，二十分钟不够啊。”

“那请先生坐下一班旅游车。”

“下一班什么时候？”

导游笑容不变地说：“两个小时候后，我们工厂一天就接待四批次的游客，要是错过了今天可以明天再来的。”

游客抱怨，“我是来旅游的又不是来工厂上班的，还天天来报道啊，真是的，憋会儿好了，等到厂里面再上。”

导游微笑脸，看到迎面走来的银发雌虫和他的伴侣，他看了一天的丑虫子眼睛终于得到了治愈，“先生，阁下，日安。”

被挤到一边的雌虫不乐意了，“喂喂喂，我还没有说完呢，你这是什么服务态度。”

“先生，请问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看着导游公式化的笑容，胖雌虫那叫一个别扭，“行了行了，我大度，随便你们了。”

他看了眼新来的两个，嘀咕了一声，“有雄虫了不起啊，啧，还是个瞎子。”

“日安，买两张观光票。”

“好的，先生。”

导游惋惜地看了一眼雌虫的眼睛，竟然是个瞎子，但眼盲完全掩盖不了他的脸啊，长得真好看，难怪人家有雄虫。

就是这个雄虫吧……

导游觉得不够温婉、淑贞，什么家庭竟然允许雄虫剃这么短的头发。

“太难看了，你父母在你生长发育的时候没有控制饮食吗？”

在休息室等候的一个年长雄虫竟然走了出来对沉明河横看鼻子竖挑眼。

“家里不缺吃东西的钱。”

沉明河情绪没什么变化，嘴角挂着浅笑，俯视着年长的雄虫。

年长的雄虫脸上流露出嫌弃的情绪，但渐渐的有点挂不住了，因为仰头说话真的没有气势。

“我是为了你好。”

他扔下这句话，匆匆走了。

沉明河，“……”

“我还什么都没说，他跑什么啊。”

害他发挥余地都没有。

“他自知理亏，羞愧而走。”兰斯面无表情地附和。

导游，“……”

活该你们是一对。

用霍拉梅耶的账号买了票，他们进入休息室等。

如同导游之前说的，明尼斯特工厂每天是有四班车接待世界各地前来旅游参观的游客，厂区内有专门打造的主题游览中心，给游客们展示工厂内的产品。

沃伦星球的工厂是整个明尼斯特家族产业旗下的家用机甲分厂，别看是分厂，却是规模、产量排名前五的产业，其销售额和营销额在财报展示上非常可观。

带队与其说是导游还不如说是销售，每一个游客都是潜在消费者。

沉明河和兰斯走进休息室后，身上若有若无的目光就没有断过，他们找了个靠外的位置等。

见他们两个没什么特别之处，渐渐的那些目光也就转移走了，没八卦不过是两个长得好看的虫，有什么继续看的。

“姆妈，我要买这个。”

“不行，家里放不下！

有孩子和雌父撒娇。

“买这款吧，我朋友是明尼斯特企业的员工，这款提供内部价。”

“但不是很好看啊。”

“皮肤可以改的。”

“造型不好看。”

也有选购家用机甲的小情侣。

当然，游客身份构成复杂，沉明河进门的那一刻扫视一圈之后心中就有了大概，他拿起桌上的一本册子，上面是明尼斯特工厂的企业介绍、企业文化以及现任集团掌权者的经典语录等等。

他勾了勾嘴角，“小爷爷家的叔叔掌家了。”

兰斯心中微动，他对明尼斯特家族亦有一些了解和关注。

该家族传承数百年，与帝国皇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家族触手深耕机甲制造领域，是该领域标准制定者之一，前任掌权者醉心机甲设计，年过五旬才遇到了命定的雄虫，生下一子。

以前兰斯并不知道“这一子”就是明河，但现在已经明确了明河的身份，便是明尼斯特家族的雄虫。

大概是五年前，一场意外夺走了明尼斯特先生及夫人的生命，那是爆炸性的世界新闻，不管是官方媒体还是自营账号，都对这件事密切关注。

但，无论是花边新闻还是正规媒体都没有他们孩子的消息。

那时候兰斯以为是这个家族把唯一的继承者保护得很好，他工作繁忙、事务众多，看了几眼后就没有过多关注。

现在他知道了，那不过是家族内权势倾轧中的身不由己。

“啧。”

兰斯听到明河嘲讽地说，“一个脑子拎不清的二百五，机甲有几条胳臂都分不清的蠢货，能够走到前台肯定是多方斗争胶着的结果了。”

兰斯眨了眨眼，他觉得以明河的精神状态和动手能力不应该也不可能会沦落到矿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