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怔住了。
林家别墅的客厅很宽敞, 朝着别墅自带花园的那面墙是整面的落地窗。
此时天色早已很晚, 林渊背朝着落地窗而站。
在他身后, 花园里复古样式的路灯早已亮起。
虽然只有三辆盏, 但幽幽明明, 看起来氛围很是宁静雅致。
客厅最大的那盏水晶灯没有开。
昏黄的环绕灯带将柔和的光洒下，把林渊完全笼罩在其中。
加上他背后那落地窗外的路灯。
向来温和的林渊, 又露出罕见的冰冷神色。
这样的他看起来，不再是平日里那个绅士俊雅的哥哥。
如果戏剧化一点形容，那就是仿佛可以从他身上看到若有若无的黑雾弥漫。
简称, 黑化！
林深：“……”
他有点不自在地微微仰头, 看着这样的哥哥。
所实话, 林深被吓到了。
林深当然不是担心自己哥哥会真的黑化, 然后对自己做什么。
林渊也是因为他的事，才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他很感动。
可是也有点点不习惯。
他下意识地，朝后面缩了缩身体。
嘴唇微微张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林渊一直却像是突然醒过来一般。
刹那间, 春风拂过，冰川融化。
刚刚冷如冰刃般的目光, 好像只是林深的一个错觉。
站在他面前的，又是温和如暖风的体贴兄长。
“月考这段时间肯定很辛苦。”林渊伸手，又揉揉林深的头发。
这次再开口，就连声音都暖如春风：“快去洗个澡, 好好休息吧。”
“好……好的。”林深喃喃应道。
果然, 刚才哥哥只是太担心他了, 才会露出那样的神色来。
而且就因为打赌，就找人在上学路上堵住自己，还要打断他的一只手。
林深也觉得这样的事超级过分！
换位思考下，如果有人这样对待林渊和林澈，他必定也是非常生气的。
说不定表情会比林渊刚才更可怕！
毕竟这么好的家人，对林深来说，真的是非常非常重要的存在。
是他会倾尽全力去守护的存在。
“哥哥也早点休息。”林深彻底放松下来。
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多疑了。
他有点内疚，刚才那瞬间，他是真的产生了害怕的情绪。
虽然很淡很淡，可是竟然会害怕尊重他体贴他的哥哥，实在是不应该。
林深迟疑了下，他本来想问问林渊公司的事，危机是不是已经过去，问题是不是也已经解决了。
但是想来想去，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伸手在书包里抹了会儿，最后取出一包糖果来。
“这个……”林深将糖果递给林渊，“是送给哥哥的。”
那天在书房里，他的哥哥对着电脑熟稔敲着键盘的时候，在他手边就放着一个圆形的玻璃糖果罐子。
里面是透明塑料纸分开包装好的，一颗一颗的糖果。
五彩斑斓的透明水果糖看起来晶莹剔透，本来和林渊的气质一点都不相衬。
实际上，那样可爱的水果糖，和林家四个男士都不搭。
林深开始还以为是楚榕在书房刷剧或是玩游戏的时候，带进去吃的零嘴。
结果他在书房等待林渊的时候，看到对方每敲几分钟代码，就会伸手去抓一颗糖，剥开扔进嘴里。
虽然有点意外，可是在被工作困扰。
忙碌加班的时候，会这样吃糖果的林渊。
让他觉得分外亲切。
——原来强大又聪明的天才大哥，还有这样的小习惯。
真好！
所以林深第二天特地问了楚榕，知道林渊喜欢吃一个牌子的纯果汁水果糖。
小颗小颗的，各种口味都有。
其实不怎么甜，偏酸的口味反而更多一些。
林深把那个牌子记了下来。
正好今天月考完和墨爵城他们在一家大型商场顶楼吃饭。
商场二楼有一家专门卖糖果的小店，也正好有这个牌子的糖果卖。
他就买了一大包。
林深还没工作赚钱，不能像他哥哥那样壕。
想要奖励弟弟的时候就是直接发红包。
可是一袋糖，他完全可以负担。
林渊诧异地挑挑眉。
“谢谢深深。”他目中的笑意更浓。
斑斓的水果糖，在灯光下看起来分外美丽。
“我的弟弟真的是……太乖了。”他又揉揉林深的头发，轻叹道：“其实哥哥有时候反而会希望，你可以不要这么乖乖的！”
林深心中忽然一动。
这句话……
他抬头，目光微微闪动，一眨不眨地看着林渊。
林渊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就继续说了下去：“除了可以多依赖家人一些，有什么不开心的，都可以说出来。想发脾气也可以，嗯……”
他微微偏头，含笑看着自己弟弟：“像那天，和小伙伴翘课，跑去学校外疯一天，也是可以的！”
林渊笑：“毕竟，没有叛逆，没有翘课，嗯……还有没有偷偷恋爱过的少年时光，好像不那么完整哦。”
林深诧异得说不出话来！
他眼睛瞪得大大的，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哥哥。
灯光下，林渊俊朗的长相，精致的五官，都要比记忆中的邻家哥哥更加好看。
但是这样类似的话，他也曾在某个夜晚，在那个他以为自己被全世界忽视的孤独夜晚。
听言朔，用差不多的语气，娓娓道来。
所以其实是自己的缘故吗？
遇到他的人，都会产生差不多的想法。
“好了好了。”林渊又笑着揉他的头发，“快去睡觉了。”
“谢谢深深的糖果。”他抓着袋子提得高了些，“有它们为我加油，什么困难都一定可以克服的。”
他冲林深眨眨眼：“好梦，深深。”
林深有些恍惚地上楼。
他站在楼梯尽头，转头，看向仍然留在客厅的兄长。
对方已经在沙发上重新坐下，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开着。
林渊单手熟稔地敲着键盘，右手自然而然拿了颗糖，剥开，扔进嘴里。
“深深？”大概是林深的目光太过专注，林渊很快抬头看向他，“还有事？”
“没。”林深连忙摇头。
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是不对劲的。
但是可能真的因为刚刚月考完。
虽然是学过的知识，可是连续三天的月考，终究不是特别轻松的事。
林深是有点疲倦。
他飞快地冲了个澡，换上柔软干净的家居服，钻到被子里。
没过几分钟，就沉沉睡着。
一夜无梦到天明。
第二天林深特地起了个大早。
睡了一觉，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林渊和林澈都还没起床，林深吃过早饭出门的时候，路上行人也很少。
“喂！”墨爵城的声音，在他推着山地车走出小区的瞬间就响了起来。
林深转头，就看到对方同样推着一辆山地车，正朝他走来。
“你这是……”林深扶稳自己的车，不敢置信地瞪着墨爵城，“你不开车上学了？”
墨爵城的劳斯莱斯幻影，可一直都是星尚学院的一道风景。
甚至是有外校学生特地跑过来，就为了看看这辆拉风的车。
当然，也会顺便看看，那辆车拉风的主人。
“对。”墨爵城说：“骑车上学，就当晨练了。而且节能环保，多好。”
林深：“……”
神特么的节能环保！
理由正当，竟然让他完全无法反驳。
但是，他还是想吐槽！
非常想！
冰山恶魔男主都开始讲节能环保了，那下一步是不是就该五讲四美，努力为成为社会主义合格接班人而奋斗了？！
“好吧。”林深勉强忍下吐槽的欲望。
他左右看看：“就算骑车上学，是节能环保。但你的公寓不在这个方向吧？”
“嗯。”墨爵城看着林深的眼睛，“我来等你。”
林深：“！！！”
一记直球，打得他完全猝不及防。
即使不用看，他也知道自己肯定脸红了。
偏偏墨爵城还继续说：“一起上学啊。”
林深：“……好、好的。”
又是一记直球，比刚才更加直截了当。
这下林深不只是脸，就连耳朵都跟着红了起来。
他不敢看着墨爵城，有些艰难地撇过头，假装在看路边的风景：“那、那就走吧。”
他说完，骑上车，飞快地朝学校骑去。
林深身后，传来墨爵城的轻笑声。
很快，对方也骑着车追上了他。
“今天就可以知道成绩了。”墨爵城说：“紧张吗？”
其实，如果他愿意的话，昨天考完最后一门物理后一小时，他就能知道自己的成绩。
甚至还能知道林深和欧阳影毅的成绩。
但是墨爵城没问。
在他过去十八年的生命中。
墨爵城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有一天，会怀抱着对一次高中月考成绩的期待和忐忑入睡。
在他十二岁以后，也从来没有，再对任何事产生过这样的期待。
他觉得，可以多等一晚。
等林深就在他身边的时候，两人一起知道成绩。
知道他们共同努力了一个月后，算是并肩携手共同取得的成绩。
那样，也是一种浪漫吧。
墨爵城这样想着，骑车的速度一下就快了起来。
“你没吃早饭吗？”他“唰”得超过林深不少，“骑得这么慢！”
墨爵城回头催林深：“快点！”
林深被催得莫名其妙。
今天他出门挺早，正常速度到学校，离上课都还能有半小时。
而且他家，离星尚学院又不远，骑得再快，也就是早个两三分钟啊。
没必要！
“快一点啊。”墨爵城继续催，“你难道不想早点知道成绩？”
“你如果想早点知道成绩，昨晚上就能知道。”林深毫不留情地拆穿他，“压根不用等到今天！”
他吐槽：“一晚上都等了，干嘛在意这几分钟。”
“而且老师如果还没来，我们到得再早也是没办法知道成绩的。”林深继续吐槽：“你醒醒啊墨爵城！”
墨爵城轻哼一声。
他到底还是放慢速度，等着林深又赶上自己：“你懂什么？”
“是是是！我不懂。”
林深的脾气其实一向很好。
他对别人就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可是大概是因为墨爵城做过说过太多中二的事，他已经习惯成自然了，看到他就忍不住想吐槽。
“反正成绩已经确定，你着急，或不急，成绩就在那里，不增不减。”他慢悠悠又说道。
“笨蛋！”林深话音刚落，墨爵城突然伸手，在他后脑勺轻轻按了下。
林深猝不及防又被骂一声笨蛋，实在是忍不住小小翻了个白眼。
“是是是。”他又说：“我是笨蛋！然而有个人，却需要笨蛋给他整理例题集。”
提到例题集，墨爵城的唇角突然翘了起来。
他飞快地斜睨林深一眼：“放心，我的军功章上，会有你一半的。”
两人谈谈说说，学校当真眨眼就到。
他们确实到得很早。
林深和墨爵城停好山地车，并肩朝教学楼走去时，校园里都还安安静静的，没有几个学生。
高三F班在属于高三那栋教学楼的顶层。
楼道空旷，只能听到林深和墨爵城的脚步声回荡着。
“林深。”墨爵城突然问道：“如果你赢了，想让我做什么事？”
他们打赌的内容，是赢的人可以要求输家为他做一件事。
林深听到墨爵城的话，没有立刻回答。
他其实还真的认真想过，如果自己赢了，那他会希望墨爵城能接受他的道歉。
是他不懂把握两人相处的距离和方法，让对方，甚至是周围的人都有了误会。
“怎么？”墨爵城勾起唇角，笑得邪气，“你该不会故意考砸，想要输给我吧？所以压根就没想过，会让我做什么。嗯？
“当然不会。”林深正色道：“那样是对你的不尊重。”
他也笑了：“我是全力以赴的。”
墨爵城撇撇嘴。
他勾紧自己的书包带子，三步并作两步，几步就跨到了这一层楼梯的最上面。
“你想不想知道，如果我赢了，会让你做什么？”墨爵城转身，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林深。
林深仰头看着他。
墨爵城本就比他高，此时站在更高的台阶上，更是显得身材挺拔。
他五官几乎完美，即使在晨光尚未完全亮起的早晨，在这个稍稍有些昏暗的教学楼楼道里。
看起来也是俊美得无可挑剔。
林深就这样看着墨爵城。
看着对方那双浩瀚深邃如夜空的双眼。
他的心，突然“怦怦”跳得飞快。
“我……”林深嗓子有些发干，“我……”
他呐呐张着嘴，眼睛看着墨爵城的眼睛。
早上对方的两记直球打得那样猝不及防。
林深觉得，自己大概要被第三记直球……
“你们看到帖子没？”
就在这时候，一个学生的声音突然从下一层楼梯上传了上来：“就是那个，欧阳影毅举报墨少考试作弊，凌晨五点po到论坛上的那什么‘一人血书’！虽然我觉得墨少绝不是那种人，但是看到那个帖子，我竟然都有点相信了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