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声音干净, 清冽。
有些冷冰冰的，干干脆脆。
听得出, 他平时大概也是个果决的人。
隔着手机, 林深看不到屏幕里那张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但是他可以想象。
他们本来就应该是同一个人。
五官完全一样。
但是林深知道, 自己永远不可能会有少年眉眼凛冽的模样。
这就是……原主吗？
他忍不住伸手, 轻轻抚过手机屏幕。
视频已经停止。
画面就定格在这一幕。
林渊的额头仍然抵在对方的肩上。
视频里林深的手, 轻轻按在他哥哥的肩上。
好像这样, 他就可以为他分担压在他身上的重担。
这明明是段很短的，不到十分钟的视频
林深却总觉得信息量超大。
原来果然没有亲吻啊。
林渊又为什么道歉？
他们之间那暧昧又矛盾的气氛, 真的让人觉得很奇怪。
“看完了？”墨爵城伸手抽回自己的手机，“说说吧。”
“说什么？”林深愣了下。
“你的看法啊。”
墨爵城摆弄着手机。
视频倒回去, 重新播放着林深说的那句话：“……我就原谅你。”
“原谅什么？”他抬眸看向林深，“嗯？”
林深：“……”
他怎么知道？！
他要是知道, 就不会坐在这里发呆了！
“我们分析下。”墨爵城似模似样地继续在纸上写。
“已知, 林渊喝醉了，然后主动道歉。”他一边写一边说：“由此可知，事情绝不会是传闻那样。”
“传闻哪样？”林深好奇地问道。
墨爵城停笔, 抬头瞥他一眼。
深邃双眸里倒是没有多少怀疑。
“你等我分析完题干。”墨爵城说。
“哦。”林深只好答应。
然后他突然反应过来——
题干是什么鬼？！
已知又是什么鬼？！
所以墨爵城是准备把这件事当成一道证明题，还是计算大题来解吗？！
“对方接受道歉, 表示可以原谅, 但是前置条件是，要林渊一直幸福下去。”墨爵城继续在纸上写：“由此可知, 他是在乎自己哥哥的。”
他用的是“他”。
而不是“你”。
称呼上的细微差距, 一下就让林深警惕起来。
他知道自己和视频里的林深不是同一个人。
可是墨爵城……
“所以传闻中, 说林深爱自己的哥哥，气走他青梅竹马的同性恋人，让对方发誓永不回国，绝对是不存在的！”
他顿了顿：“因为那样，该道歉的就不应该是林渊了。”
墨爵城放下笔，抬头。
他双手交叠着放在桌上，背脊挺得笔直。
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
然后墨爵城的眼睛看着林深的眼睛，说道：“你同意我的看法吗？”
“……同意。”林深有些恍惚地点点头。
还有这样的传说吗？
原来不只是兄弟，还有复杂的三角狗血恋么？
“想什么呢？！”
林深的想法才开了个头，脑袋就被墨爵城拿着笔轻轻敲了下。
“收起你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他语气变得凶巴巴的，“刚才不是证明了，这是伪命题！”
林深：“……”
他抬手揉揉脑袋。
虽然墨爵城这个理由有点牵强。
不过他倒是也相信，原主不会是那样的人。
“所以由此可以倒推，所谓的他暗恋自己的哥哥……”
墨爵城理所当然地说了下去：“也是个伪命题！”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林渊名字上画了个大大的叉。
“至于理由，很早以前我就说过……”
他问林深：“你还记得吧？”
林深摇头。
墨爵城：“……”
他轻哼一声，还是重复了次：“你连我都看不上，真正的眼高于顶，怎么可能做出暗恋这样的蠢事。”
林深：“……”
果然，和墨爵城讨论这种问题，会被他的蛮不讲理又狂妄的想法，彻底带偏的。
他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帮我请天假。”
他说：“我不去上学了。”
林深说完，忍不住又瞥了眼墨爵城的手机。
昨天刚刚看到论坛上那些照片的时候。
他一开始是觉得很好奇。
后来看到那越来越多的照片。
看到照片上那张自己的脸。
看着对方清秀的眉眼上，出现的自己绝对不可能有的表情。
即使在感情上迟钝如林深，都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
他觉得很害怕。
那种害怕，在看到墨爵城今天给的视频时，达到了顶峰。
摆在他面前的，就是潘多拉的魔盒。
不！
林深其实已经隐隐猜到，魔盒里装着的是什么。
所以他才会感到害怕。
因为他知道，一旦打开，他的生活就会再一次出现天翻地覆的变化。
但他不想逃了。
昨天晚上他逃了。
不敢回家面对林渊，逃到了墨爵城这里。
可他迟早要面对的。
尤其是……
林深的目光又落到墨爵城的手机上。
屏幕已经暗了下去，看不到视频定格的那个画面。
墨爵城或许只听到了林渊的道歉，还有视频里那个林深说会原谅。
林深听到的，却是牺牲。
他咬咬牙，对他说道：“我要回趟家。”
墨爵城好像对他做出这样的选择一点都不意外。
他只是跟着站起来，问林深：“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林深摇摇头。
他看向墨爵城的手机，迟疑了下：“手机……你把视频发给我。”
林深说完，大步就朝公寓大门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段时间总和墨爵城在一起，被他的一些言论或是想法洗脑了。
面对这样的事，他现在第一个想法不是缩起脑袋藏起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而是，选择去面对。
出租车很快将林深带到林家所在的别墅区。
他到家的时候，正好是快上班的时间。
时不时可以看到私家车驶向别墅区外。
他的哥哥，也该去上班了吧。
林深站在林家别墅的大门外，伸手，按下了自己的指纹。
电子锁应声而解。
大门打开，别墅一楼空无一人，安安静静的。
林深换了鞋，深吸口气朝二楼走去。
他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别墅回荡。
随着他离二楼越来越近，身体里那点从墨爵城那里借来的勇气，仿佛也在慢慢流逝。
等他站到林渊的卧室门口时，他又有点怂了。
林深双手垂在身侧，握紧，然后又放松，始终没有勇气去敲响那扇门。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震了下。
提示他有新的微信消息。
林深就像解脱一般，连忙抓起手机先查看收到的消息。
屏幕上，显示有两条来自墨爵城的新消息。
墨爵城：“如果你是因为昨天那帖子的事不敢去学校，已经解决了。”
林深：……
墨爵城：“如果你是因为陆淼淼和林薇宁不想去上学，放心，她们不会再出现在学校了。”
林深：……
这还真是，墨爵城的作风。
正好这时候，微信聊天对话框最上面，墨爵城的名字变成了消息输入中……
对方似乎在写长篇大论，输入中的状态维持了很久。
久到林深都以为他是不是切到这个页面忘了关上，第三条消息终于来了。
很短，也很简单——
“别怕啊。”
紧跟着的，是第四条消息：“有我呢。”
林深盯着这有些没头没脑的六个字，刚刚还有些怂的心情好像一下变得晴朗起来。
他想起就是在这里。
在自己家里。
墨爵城对他说，一件事如果思考下，后果是他可以承担的，那就去做吧。
当时他好像还补充了一句。
如果是林深自己无法承担，但是加上墨爵城就可以。
那么，林深就可以去做。
林深的唇角，忍不住弯了起来。
刚刚还让他觉得紧张到窒息的压力，被这仿佛具有魔力的六个字彻底打破了。
他深吸口气，抬手，敲敲林渊的卧室门：“哥哥，你在吗？”
房间里没有声音。
这个时间，林渊已经去公司了。
林深又深吸口气。
他要做坏事，还是很紧张。
他垂在身侧的左手握得更紧了些。
手里握着手机。
那上面，还有墨爵城刚刚发给他的消息。
林深眨眨眼，伸手按在门把手上，打开了卧室门。
林渊的卧室，仍然和他上次进来一样。
整齐，干净，连东西摆放的位置都差不多。
就连上次林深在这里看到过的，那本没有封面的书，也还放在床头柜上。
他只迟疑了几秒，就朝床头柜走去。
书并不重。
依然没有封面。
就连上次他见过的书签，都好好夹在里面。
其实上次，林深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那次他不小心把书碰到地上后，瞥到的是墨爵城的名字。
可是后来林渊让他带去公司，那本苏甜甜画的同人条漫。
几乎全是图画，只有很少的文字。
当时林深只以为刚好自己看到的那页是文字，并没有多想。
但是昨天的帖子出现后，他隐隐约约就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林深的手指轻轻摸了摸书的表面。
他先抽出书签，看着上面那一行字：飞扬跋扈为谁雄。
手写的字体，看起来苍劲有力。
倒是真不太像他那个平时总是文质彬彬的哥哥。
他将书签放在床头柜上。
这样做是不对的。
林深告诉自己。
可是他仍然，颤抖着翻开了那本书的第一页。
书一翻开，就是整齐的大段大段文字。
林深还没仔细看内容，就先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他记得自己穿过来之前看的那本玛丽苏校草小说，没有这样很长的自然段。
差不多就是一句话一段，不会有这样大段的，挤在一起的文字。
他定了定心神，开始从第一段看起。
“叩叩叩”。
就在这时候，林深身后突然传来三声轻轻的敲门声。
“深深？”林渊的声音紧跟着响起，“今天请假没去上学吗？”
他声音温和地问道：“是身体不舒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