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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名深见。
黑发蓝眼的青年,米花町四丁目FELICE BOOKS的店主,因为想找人而接触到今村,从而不幸地成为目标。
并且和他认识的两个条子,一个叫松田,一头卷发的西装男,一个叫伊达,模样成熟疑似前辈的男人。
安室透:“……”
或许只是姓氏一样——好像也不可能。今村描述的细节完全能和两人对上!
话说今村竟然能从松田的恶人脸表象中,看出他警察的身份……不愧是资深的中介;也有可能是因为班长在。
应下今村之后一起去书屋的邀请,返回安全屋的路上,安室透一边纠结怎么同期好友能在这事里出场,一边又觉得目标的名字有点耳熟。
应该是这几天听说过……可能是被提了一嘴,没有问题所以没记住。
这么想着,他很快在记忆里找到了具体的时间点——公安下属在汇报歌舞伎町的收尾事件时,提到那家KTV里的炸弹被一名路人拆掉了。
好像就叫“神名深见”来着?
这样的话,松田会认识目标,搜查一课的班长也有可能会一起去书屋,导致今村撞上他们。
然后不想放弃的今村找到了他。
“……”
在红灯前踩下刹车,安室透眨了眨眼,他相信自己的记忆力和判断。
但会不会太巧了?
他思虑片刻。
那个晚上松田只是正常出警,组织的任务地点由另一方定下,神名深见也在那之前就拜访了今村,离开后跑去拆炸.弹的行为更不像设计好的;由此认识松田和班长也能找到合理的解释。
安室透得出结论:哪一方都没有问题。
——但果然太巧了!
他心情复杂的同时,忽然有点好奇神名深见是什么样的人了。
今村貌似并不知道对方会拆弹,只当他是一个有点身手、实际上单纯又容易被骗的冤大头。
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怎么想的,才会找到歌舞伎町的中介来寻找自己的朋友。
红灯跳为绿灯,安室透踩下油门,既然今村把松田和班长当成了麻烦,目标安全无事的可能性和合理性更强了。
所以现在唯一的问题是,那个喜欢蓝眼睛的变态,到底是什么身份?
今村说他会易容,给出的称呼也一听就是假名,完全没有调查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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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村犹犹豫豫,在安室透离开后看着手机里存了四年的号码不住地抓头发。
中介的工作流程,一般是提前通知发现了合适的目标,给雇主看一眼照片再找机会让他近距离观察,满意后立刻把人送过去。
但这都四年没联系了,他有点担心对方完全忘了这件事。
不如说他为什么四年后都还能想起来?
好像是神名深见坐在居酒屋中时,镜片后那双蓝色的眼睛忽然唤醒了今村早已淡忘的记忆。
四年前的最后一次见面,那个人微笑着指着自己的眼睛发布一个“没有时间限制的悬赏”,暗沉、深邃、冰冷的群青亦或是深蓝,却又因那点光亮显得澄澈而明亮,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夜风吹过,今村狠狠地打了个冷颤。
——现在想来,神名深见的眼睛竟然与四年前的那个人诡异地重合了!所以他才会第一眼就觉得最符合条件!
某种怪诞的荒谬感冒出来,无法形容,却本能地觉得不对,今村擦掉冷汗,再回忆的时候,却又平静了许多。
神名深见的气质和神情与那个人截然不同,那或许只是光线和视角导致的错觉。
或许该感叹一句想在大城市找到朋友的青年,竟然这么倒霉地满足危险人物的嗜好。
思来想去,今村一咬牙,主动拨号过去。
“嘟嘟嘟……”
没有特意设置的普通铃声,在寂静的夜里因拨号者的心情带点惊悚的意味。
十秒不到,另一端的人接通了电话。
“哈喽,晚上好~”听不出特点的声音响起,只是语调和吐字格外欢快,好像说话者正夸张地大笑着,“大晚上的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好事吗?”
今村有点胃痛地轻呼出一口气,谨慎道:“晚上好,一二三先生。”
对,这就是他没对安室透说的雇主的“假名”。
太敷衍了,所以完全不想在说出来后被区区小鬼投以奇怪的目光。
“哦——”那边发出一个单音节,拉长语调,“今村先生啊。”
今村:“……”果然忘了!这是刚想起来吧!通过假名吗?!
“是的。”他忍了下来,“关于你四年前的悬赏,我这里有符合条件的目标。”
“?”「一二三」沉默了一下,似乎有点惊讶,语调都变了,“真的假的?”
“是真的。”被质疑的今村为自己的敬业度和眼力辩驳,“与你的要求一样的蓝眼睛,一开始就确定了。怎么样,四年过去,你还坚持着这个兴趣吗?”
“好吧好吧,既然你能打电话过来。”「一二三」嘀咕,声音带笑,“那我当然是很有兴趣了!”
“不过我这几天在东京正有点无聊。”不等今村再问应该怎么安排,他话尾忽然一转,兴高采烈地道,“不管是照片还是地址,都先不要告诉我。我要去放一场盛大的烟花,来欢迎那双有着我魂牵梦萦的色彩的眼睛!”
今村:“……”
他做好了对方不慌不忙的准备,但完全没料到「一二三」没急着见,却要做欢迎工作。
“一场盛大的烟花”——绝对不会是普通的烟花吧!与其说是欢迎,绝对是在找乐子啊!
他梗了一会,没让发自内心的无语和难以置信表露在语气中。
“是这样吗……”今村干巴巴地说,目光飘飘忽忽的,已经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好了,“那就、等着你的通知?一二三先生。”
「一二三」笑声爽朗:“别这么紧张,今村。我得感谢你才对呢,之后再联络,拜拜~”
他干脆地挂掉了电话。
今村盯着结束的通话界面,默默地伸手擦去额角冷汗。
就算四年过去,对一二三的恐惧也没有消失,反而在重新对话后,被激活了更多。
他本来还打算攀扯一下交情,但那过于活跃的声音一响起,就没了想法。
一二三不会在东京放“烟花”吧?
今村有些忧心,东京这几年不太安稳,乌鸦四处筑巢,要是一二三闹大了,自己会不会被牵扯进去?
要不是有条子和目标认识,都没必要联系安室透。他烦恼地叹了口气。
即便如此,今村也没打算放弃这个交易。
……
另一端。
装饰精致的吧台旁摆放着酒瓶,墙上的古典油画中的中世纪人物静静地凝视着吧台边的金发青年,上方的吊灯光影闪烁,将阴影投向地面。
青年挂断电话,原本带笑的神情迅速归于毫无波澜。
——就像那张笑脸也是虚假的易容。
从长廊中走出的贝尔摩德看着他变脸,不由自主地想。
“似乎有高兴的事?”她步履款款地向前,在铺满柔软丝绒的皮质沙发上坐下,笑着问道,“进来之前就听到你在和人说话,拉弗格。”
不过没听清内容就是了。
这家酒吧隔音极好,飘荡的音节也会在回音中迅速消散,费心去拼凑也不过徒劳。
“对呀。”委托今村的「一二三」、组织成员拉弗格在她走来时毫无反应,只是自顾自地收起手机,听她询问才大发慈悲地投来视线,“一件惦记了很久的事,我非常、非常期待。”
那张易容而成的、接近美国阳光大男孩特征的脸,神色没什么变化,黑框眼镜具备教条式的冰冷感,让他染上一种机器人活了过来的危险气质。
“看来你没有向同事分享的意愿。”贝尔摩德状似遗憾地说,“不是说对组织冰冷的关系失望吗?这种事要主动才对,封闭自己可不算好。”
“可同事只是泛泛之交,又没有值得我主动的价值,我为什么要分享呢?”拉弗格弯弯眼,笑意虚假地挂在眼角眉梢,看上去却更阳光了,“他人的追捧果然会让人迷失,太自信可不好哦,大明星温亚德。”
“话很有道理。……不过,”贝尔摩德微笑,“我自信,有值得你这样主动关切的价值吗?”
“哇。”被她反讽回去的拉弗格发出一声惊叹,“反应真快。”
青年从长椅上蹦了下来,双手张开,皮鞋点地时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借着惯性身形一转,黑色外套的衣摆纷飞,犹如鸟翼震颤。
停下时,他正好侧身对着沙发上的金发女人。
“所谓的价值,当然由我自己定义了。”金发青年语气轻浮,眉眼弯弯,“你这样无聊的聪明人,只是因为短短的几句话就情绪变化,不值得我主动吗?”
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
不愧是精通心理学的拉弗格,不管什么话都能反驳,并且相当擅长激怒人。
“你看,又来了!“拉弗格站直了身体,笑着摊手,随后又蓦地变脸,神色重归平静,“所以,有什么事特意叫我过来?”
“……”金发女人缓缓地平复呼吸,被他噎得心梗,也不愿再自找苦头,“尊尼获加,什么时候到东京?”
“你很惦念他啊。”拉弗格有些不解地说,“大概两天后到吧,你想去接人我可以告诉你时间。”
“这话有点天真了啊,拉弗格。”贝尔摩德掩嘴微笑,嗓音微微沙哑,眼波流转,风情十足,“尊尼获加可是组织里难得会甜言蜜语的小伙子,在美国的时候,我们可是度过了很愉快的一天呢。”
“懂了,你想老牛吃嫩草。”拉弗格点头。
贝尔摩德脸黑了。
“不过愉快的一天是指他上半天当保镖下半天带你逃离狂热粉丝,然后你把他踢进游泳池藏起来的话……”金发蓝瞳的青年捏住下巴作沉思状,“你难不成很纯情吗?所以才从我这里打听他的消息,是个大新闻啊!”
“拉弗格。”贝尔摩德咬牙切齿地喊出代号,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你有病吧!”
她来得短暂,走得突然,拉弗格快乐地朝她的背影挥挥手:
“拜拜~时间和地点会发到你邮箱里的~”
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但高跟鞋叩地的声音越发急促。
贝尔摩德越想越气,她本来只是在意和拉弗格走得近的尊尼获加与他一前一后来到日本,会不会引发麻烦的事才想接人的同时打探一下。
算了,之后见面把波本和苏格兰也喊过来,好歹已经见过拉弗格了,还都是威士忌。
就这么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