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恩将小宝带出金府,着实费了不少力气,他着左右影拖住了苏胤布下的暗卫,两人出府后策马狂奔了三十多里路,这才算脱离了金家的势力范围。
眼看天已渐亮,小宝一夜未眠,上下眼皮直打架了。
怀恩见他这么没有,却也无可奈何,骑着马从官道拐到树林深处,寻了一处破庙,要在这里休息。
小宝看着这四面直漏风的破房子,脸立刻垮下来了,“我们来时不是经过客栈吗,回去也才一炷香时间,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休息,这地方哪里是人住的。”
怀恩瞪了他一眼,“你若处处要舒服,不如回去叫招财进宝给你准备马车软榻,你想怎么舒服都行。”
小宝很是不满的嘟囔,“那也不至于睡这种地方,这地方阴森森的,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即然这样便继续赶路,不过我们一路还是只能睡这样的地方,不然不出两天,你们家的人肯定找来。
”小宝一张脸要滴出苦水了,他有些无措的站在荒芜的寺庙里,看着周围一堆残破的石像和桌椅,地上厚厚的一层灰,一踩一个脚印,屋梁上挂满了蜘蛛网,房梁处还嗖嗖的往里漏风。
这要怎么睡?
他从小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长这么大真是没吃过苦,若不是眼前的人是怀恩,他早就发飙了,也只有在怀恩面前,他半点不敢任性。
正犹豫着,却见怀恩已经将桌板往地上一放,从包裹里拿出两件衣服铺在上面,径自躺下,还朝他递了个眼神。
小宝硬着头皮走过去,觉得自己真有些躺不下去。
怀恩不耐烦了,一把把他拽倒,那桌板很是宽大,虽然腿要伸到外面去,但趟两个人是足够,可惜怀恩没考虑到要控制力道,小宝膝盖直接接触的是铺满厚灰和碎石子的地面,痛的他忍不住叫了一声。
怀恩皱着眉把他拉起来,让他坐在桌板上,看着他一脸难受的样子,“你怎么这么没用,一点小伤小痛的,怎么就不能忍忍。”
本来要在这种破庙里呆着已经够让小宝恼火,现在还被他这样数落,心里更是委屈,他从小就怕疼,长这么大受过的伤都比不上碰到怀恩以后受的多,可惜怀恩的世界里大概只有自己,就算跟他说人和人不一样,他也一定只会认为自己没用,却不会对不小心伤了自己而有丝毫愧疚。
小宝不敢跟他顶嘴,真怕他一甩袖子就走人,只闷声在他旁边躺下。
这还是第一次小宝背对着怀恩躺着,往常不管多热都要能抱就抱能攀就攀拼命往他身上靠,现在却背对着他,怀恩突然就觉得自己受不了这样,非常的不能忍受。
他用力将小宝扳过来,想质问他,却问不出口,一脸怒容的躺下,将人圈在怀里,力道大的小宝有些生痛。
安静的寺庙里,周围鸦雀无声,小宝能听到怀恩虽然闭着眼睛,却气息不稳,他想跟怀恩说他手腕顶着他脊椎了,搂的他很疼,却不敢开口,怕怀恩又一脸鄙薄的说他没用。
只好轻轻挪了河蟹词语子想调整个舒服点的姿势,他只刚一动,怀恩立刻睁开了眼睛,眼里闪着精光,隐含着怒气和警告。
小宝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又发什么神经了,怀恩的心思太深,喜怒无常,他真是吃不透。
只好解释道,“我拿几件衣服盖盖……”
怀恩闻言才松开手,小宝长吁了口气,起身翻开布包把衣服都拿出来,想了想,小心的铺在怀恩身上。
怀恩看着他的动作,“你做什么。”
“你这么瘦,肯定不耐寒。”
怀恩的表情动了一下,将小宝拉近怀里,把身上的衣服盖到他身上,“我不会冷。”
“怎么不会冷?你不用管我,我肉多。”
怀恩的手附在他背心上,慢慢施力,小宝就感觉一股暖流从背脊升起,渐渐蔓延至全身,让人通体舒畅。
小宝眨了眨眼睛,“这招好厉害。”
怀恩轻笑了一下,“所以我不冷。”
他搂着小宝,将脸埋在小宝的肩窝,觉得又温暖又舒适。
他喜欢小宝身上的味道,暖暖的,有些奶香,让他安心。
在很小的时候,他也曾蠢到去问他爹,他娘是什么样的,他爹平时是半句都不会跟他废话的,也只有说到他娘,会陷入一种与平时冰冷的样子完全不一样的状态,表情会变得柔和,声音也会变得有温度,他说他娘是很美丽,让人很温暖的女子。
让人温暖,他一直不懂那是什么意思,现在似乎明白了,原来这样抱着一个人,这个人不用他担心会害他,他不排斥和他的接触,他可以容忍他的蠢言蠢语,只是这样抱着,会觉得很暖和,不是身体的暖和,是心觉得很暖和。
他从来没有这样的体验,不知道怎么形容,只觉得从内到外的温暖,不想放开,大概就是他爹说的意思了。
那么他对小宝,是他爹对他娘那样吗。
怀恩陷入迷茫了。
他爹对他娘是什么呢?
如果小宝死了,他会不会花一辈子的时间为小宝报仇?
应该会,反正他也没别的事可做。
那会记挂他一辈子,还会偷偷哭吗。
好像不会,没有什么人是能让他上心的,所以他也不懂什么是伤心。
怀恩真的不懂,小宝对于他来说是什么,如果只是一件趁手的工具,他就不该为他踌躇,如果是他爹对他娘那样,他又不知道该是什么样,那便是人们说的夫妻吧。
他紧紧搂着怀里的人,他只知道自己不想放开,也许他应该问问小宝,如果小宝要求他对他像他爹对他娘那样,他说不定会答应。
他对感情没有太多的概念,只是他父亲这么些年来对他母亲一往情深痴心无悔,他虽然觉得愚蠢,却很难不受影响,兼之他欲求淡薄对人的情感也疏淡如水,既然他和小宝有了肌肤之亲,就算做了夫妻间的事了,那么似乎就应该一起过一辈子了。
他一直觉得等自己还了他爹的生养之恩,两不相欠,就可以遨游于天地,并不需外人的陪伴,但是原来鱼水之欢很美好,被人关怀是件舒服的事,有人陪伴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既然已经有这么个人出现了,那就这个人好了。
他这一生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即使有一天脱离了统教,也不知道该往那里去,若是有这么一个人,成为他的责任,起码让他不至无所事事。
所以如果小宝一直听话,并且求他的话,等他办成了事,他可以考虑答应他。
如果他像他爹对他娘那样对小宝,那么小宝也要像他娘对他爹那样对他。
怀恩又陷入了迷茫,他娘是怎么对他爹的呢,小宝又是怎么想的呢。
这些事竟然似乎比他以往经历的各种生死存亡的关头还要让他头疼让他捉摸不透,从未有人教过他,他的自尊又不允许自己去问这么愚蠢的事,他甚至觉得这么一番思量下来,他不知道怎么对待小宝了。
看了看怀里的人,早累的睡过去了,长长的睫毛下一片青色的黑眼圈,气息平稳,睡的很是香甜。
怀恩则是怎么样都无法入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