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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花开有时,颓靡无声 水千丞 3247 2024-08-20 11:45:23

李功祥为皇上亲派的御使,秘密下江南一事,朝中只有几位重臣知晓,金家能在朝廷关注富润商会并排遣李功祥之前就得到风声,已是非常不易,为了能避过灭顶之灾,散银无数做垂死挣扎,到最后也不过是捞到一间干净舒适的囚室,精良的伙食和客气的对待,以及最后能一家三口呆在一起。

小宝一开始还情绪化的大哭大闹,被扔进囚室后就闭着一双红肿疲惫的眼睛,躺在金夫人的腿上,任金夫人温柔的抚着他的额发,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最后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双眼无神的盯着灰秃的墙面,说,“爹,你讲讲吧,金家到底怎么回事,让我也死个明白。”

而宗政……怀恩,若我今生还有机会见到你,也要问个明白,我金小宝可有半分对不起你,你对我,可有半分真心,否则我死不瞑目,上天入地,转世轮回,也要一直一直问下去。

金老爷长长的叹了口气,似乎用了全身的体力去调整气息,才能缓缓道来。

“叫爹从何说起呢……富润商会,你从未听过,是因为本就是个地下商会,连金家在内,囊括江南财力极为雄厚的五大家,而这五大家,无一是世家,财富都是近几十年甚至十几年内积累起来的,在新皇初登基时期开始暴富,靠的便是些铤而走险的营生,皇上平定外忧内患四海升平时,我们便想洗刷干净做正当生意,但那时却已经是骑虎难下……”

“我们五家能凑到一块儿发这笔短命的财,就不得不提到江南织造府和当年的皇室内斗兄弟阋墙……”

金老爷陷入了冗长的回忆,脸上透着一种绝境之处反而平静的苍茫。

“当年的江南织造署织造……叫薛巍。”

“薛巍?”小宝讶道,薛巍不就是……

“没错……就是小雨的祖父,薛家的当家”。

小宝的心扑扑直跳,当年他爹表现的压根就不认识薛家,这里面到底都有哪些错综复杂的隐情?

“薛巍,在先皇在位时就已官拜工部侍郎,本就是苏州人,他的长女薛桐恩,你定然听过,当年被奉为江南第一美人,才色双修,远近闻名,后被太子也就是当今圣上看中,皇上登基,薛桐恩成了贵妃,后宫佳丽三千,她只在皇后一人之下,却独得皇宠,于是这江宁,苏州,杭州三处织造府便交由薛巍监管,江南织造府主要负责皇宫绸缎绣品一类的督造和采买,这是肥的流油的差事,而且暗里为皇上随时密探四省情况,与皇上关系极为亲厚,若不是沾他女儿的光,断然轮不到他。

后来……后来便是史料上寥寥数笔,无非是薛贵妃难产过世,皇上第一子胎死腹中,薛巍年事已高,又奉丧女之痛,自动辞去织造一职,在苏州颐养天年。”

“可事实却相去甚远,金家走到今日这一步,与皇家和薛家这近二十年来的恩怨情仇,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哎……这事便要从先皇佳允在世时说起,佳允帝便如你听说的那样无能,他性情懦弱孤僻,在位十三年不过是权臣掌心的傀儡,一直郁郁不得志,沉迷声色不顾朝政,任凭大皇子和二皇子的亲族玩弄权政,玩来玩去眼看国之将灭了,才算意识到唇亡齿寒的道理,于是决定放弃佳允,推举新帝救国,佳允帝的死,大皇子和二皇子互相指责,至今也说法不一,总之一番明争暗斗,牺牲无数,大皇子上位,二皇子逃走了。

要说这皇室谋权篡位之事,与金家的关系,可以说就起于这祸水红颜。

大皇子和二皇子从小便沉溺于你争我夺,半分都不肯相让,两人的娘家亲族已经斗了半辈子,到他们这一朝势力都已成形,就愈演愈烈。”

“薛巍当年本是二皇子一派的,那二皇子对薛桐恩情有独钟,并发豪言称若是他当了皇帝,薛桐恩定当母仪天下,不想宫廷盛宴上,这倾城绝色被大皇子一眼看中,据闻也是茶饭不思,百般讨好笼络,后来二皇子败北,薛桐恩也只得顺应形势,进了后宫。

二皇子财大势大,自然没有这么容易消磨,不久就在江湖上辟了一片天地,朝野中也有心腹暗棋无数,一直伺机东山再起。”

皇上登基后不久,薛贵妃就有了身孕,传闻薛贵妃早已与二皇子珠胎暗结,皇上自然暴怒,将她打入冷宫,皇后一直对薛贵妃怀恨在心,趁机将她害死,皇上得势皇后的亲族居功至伟,在朝中地位撼无可撼,是以无论此事有没有得皇上默许,薛贵妃也是白死。

对外虽然宣称是难产而死,其实当时宫中很多人都知道,那孩子早已生了下来,而且被二皇子的死士带出了皇宫。”

“薛家自然也跟着一落千丈,被夺了实权在苏州安了处闲职。薛巍极盛时,可与朝廷一品大员平起平坐,好不风光,瞬息便跌落谷底,而且他对长女的宠溺更胜三代传单的独子,痛失爱女又仕途败落,顿时一蹶不振。但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二皇子找上了门来。”

“薛巍本是二皇子的人,却因软弱贪婪,归顺了大皇子,但二皇子却并未怪他,反而劝说他助他东山再起,为他爱女报仇,薛巍初始是很犹豫的,虽然郁郁不得志,但皇帝顾念旧情,他们一家过的也算安定,他不敢拿一家老小的身家性命去冒险,不想二皇子抱了个婴孩出来,那便是他与薛贵妃私通的产物,据闻得传了薛贵妃的天人之貌,而且还是个男孩儿,二皇子又表现得对薛贵妃一往情深至死不渝,也就意味着若是二皇子一朝功成,这天下也算是薛家的天下了。”

“薛巍虽然没了实权,但在织造府乃至江南的各路商圈,都有诸多人脉,不少人都受过他提拔恩惠,薛巍本人极为精明有手腕,又有二皇子提供的大量金银做敲门砖,很快就通过织造府的各种权势便利,为一些上不得明面却暴利的行当铺就了一条条暗道,又选了当时财力薄弱但势头较猛的几位商贵,以暴利诱之,同他一起经营,那便是我们五家。”

这段回忆对小宝来说,同样冲击太过强烈,他一直以为金家能够发达,靠的是时运,是手腕,是命里注定理所应当,从未想过短短一二十年就能积累几代人都望尘莫及的庞大财富,靠的究竟是什么。

“一夜暴富的感觉……实在太疯狂了,想停都停不下来,何况我压根不想停,你知道爹年轻时就是个粗野的山匪……”金老爷默默的看着他的妻儿,“一直被你外公看不起,直到你出生,情况才稍有好转,我一心想扬眉吐气,虽然知道自己做的都是要命的买卖,可我当年拦山截道的,不一样要命吗,所以我那时是最不要命的,也是壮大的最快最猛的,何况当时有二皇子安插在朝廷和江湖上的势力为我们保驾护航,事情顺利的不可想象,我们当时并不知道薛家和皇室的纠葛,而且利欲熏心,也没去想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等到某一天早晨醒来,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弄出这么大的一个家业了,那时候才知道害怕,皇上年少有为,统定了内乱,抵抗蛮族也凯旋在即,随之而来的必然是大刀阔斧的整顿,我们趁乱发了大财,朝廷知道也无暇理我们,但树大招风啊,皇上早晚要开始梳理天下,我们敛聚的财力刚好可以填补国库空虚,到时候必定是头号待宰的羔羊。”

“于是我们开始商量,开始快速拓展明面上的生意,想给自己洗白,可惜暗里的那些买卖牵扯过于庞大,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们想退,根本不可能,而且一个不小心就会惹急了暗处的二皇子。”

“期间断断续续,有意无意的,得知了很多不为人知的内幕,有心串联起来,才幡然醒悟,我们……我们不过是二皇子急剧敛财的工具,为了给他的谋反大业提供庞大的财力。”

说到这儿,金老爷甚至呵呵笑了两声,小宝的心如同被浸在雪水里,遍体生寒。“可笑我们还以为自己祖坟冒了青烟,能得到这么好的契机光宗耀祖,原来风光极盛十来年,不过是人家圈养的肉猪,长的越肥,离死期也不远了……”

金老爷脸色灰白,小宝有些担心的叫了声,“爹……”

顿了顿,他续道,“后来朝廷终于注意到我们了,这几年我们一直努力打点,希望能把事情压下来,或者至少转移皇上的注意力,让我们多些转圜余地……可惜都是徒劳……”

“一年多前我们就知道命数已尽,无论是皇上还是二皇子,都盯着我们这块大肥肉,时机一到就要下手,无论如何对我们来说都是死路一条,于是我们开始着手转移财产,借着苏盟主的面子礼亲王已经答应设法保住我们一家三口的性命,至少至少,也能把你和小雨暗中送走,不想得到消息的时候,皇上已经秘密派遣李功祥为御使下江南,而这紧要关头,滇南却突发瘟疫,礼亲王□□乏术,我们决定自救的时候,没成想早就招了内贼进来,那要命的账本失窃,这不就是天要绝我们金家么……”

小宝嘴角颤动,最终心伤的说不出话来,原来从头到尾,不过是计,他就是有目的而来,很多事情都解释的通了,可笑他色令智昏,自作多情,还相信人家是当真对他有心,结果他蠢的把自己家都给买了。

他甚至天真的安慰自己哪怕怀恩真是图什么,他也一定给的起,没想到他要的是自己无论如何都负担不起的,他摒弃礼义廉耻迎着鄙夷轻蔑百般讨好,他做小伏低甘愿张开双腿给人白上,人家里里外外把他戏耍一通,达到目的了就甩手走人,落得他眼看就要家破人亡,像他这种人,活着有什么意思,畜生也没见有他这么又蠢又贱的,简直贱到了骨子里,难怪他不把自己当人看。

想着想着竟然低低的笑了几声,他现在太想把自己剁碎了喂狗,恨谁都不如恨自己!金家二老有些担心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正要出声,突然幽暗肃静的囚室中传来了几声清脆的击掌声,跟着就是一串慵懒却透着冷酷的笑声。

三人大骇,根本不知道附近何时多了个人。

从拐角的阴影里缓缓走出一个人,那人步履悠闲却有力,长身阔步,气势极为凌厉肃杀,脸上却带着些玩世不恭,调笑着开口,“金老爷的故事讲的不错,基本属实,只是不知有意无意,怎么凭空漏了些刺激的内容呢。”

小宝看清来人,头皮要炸开一般,恐惧瞬间侵袭了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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