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聚集于此, 都是为了秘境而来，然此次仙狐秘境万分凶险，变化多端, 诸位切莫急功近利……”
台上, 澈雪在发言。
台下，众人继续聊天吹水，没有多少人在听她说话。
魔教中人向来随心所欲, 这回也就是赶巧了, 正好北域有魔族据点九重塔, 所以才给面子来了一趟。
来是来了, 但团结合作、互帮互助那一套, 在魔教中依然是行不通的。
魔教中人讲究的就是一个随心所欲，实力至上，杀人越货是常态, 口蜜腹剑是基操。
而这位刚刚被找回来的魔族圣女，发言的内容实在是太团结、太正直、太纯善了, 一点都不符合魔教的风格。
台下的人, 尤其是南妄, 他越听越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青云门，此刻正在众弟子的围观下听大师姐发言。
他一只手架在桌上，托着腮帮子，另一只手在桌上有节律地叩击，整个人处于一种神游天外、思索人生的状态。
几个时辰前, 他还在难过自己和师兄师姐们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再相见, 结果这才过了没多久, 大家又都齐聚一堂了。
现在他身上粘着止境，耳边是大师姐熟悉的嗓音, 眼前是三师兄伟岸的身躯……
至于他自己，他从头到脚都写满了困惑。
发自内心的困惑，由内而外的困惑。
既然大家都想去救小师妹，就干脆以青云门的名头去啊，搞成现在这个样子，有必要吗？
不过仔细想想，眼下长老们都不在，大师姐要是同意青云门参与下一次秘境，还得从各大分宗中选出一批新的弟子来攻略秘境。
青云门才刚刚损失了这么多弟子，现在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到时候大师姐被迫带队，不仅记挂着救五师妹，还得关照同门的师弟师妹们，那压力多大啊，还不如像现在这样，撇开青云门只身前往秘境，不用牵挂门派，只需要考虑救五师妹这一件事就够了……
就在南妄想东想西的时候，身边突然有人来了。
“闫哥来了也不招呼一声，哟，这谁啊？”
四五个人嘻嘻哈哈地来到他们的桌上座下，领头的那个哥俩好地搂住闫岁桉的脖子，看上去关系很是亲近。
闫岁桉介绍道：“这是我们派去青云门的小师弟南妄，人现在在青云门混得风生水起，这回特地溜出来告诉我们重要情报——青云门非常看中仙狐秘境，说里面有大机缘！你们去都去了，可得好好努力，说不定就一举突破筑基了！”
接着，闫岁桉又看向南妄，兴致勃勃地向他介绍道：“来小师弟我给你介绍下，这位是你胡画秉师兄，旁边的这是李师兄，然后王师兄，小王师兄，刘师兄，你好好认认人！“
南妄统一打招呼道：“师兄们好。”
胡画秉没理他，对着闫岁按询问道：“青云门很看重仙狐秘境吗，可是我听说青云门不参加仙狐秘境啊？”
闫岁桉摆摆手，不屑地说道：“你以为正道人士都是言出必行的好人吗，错咯！人明面上说不去，让其他门派以为仙狐秘境没有什么宝贝，私底下偷偷地去！成群结队地去！”
南妄：“……”
某种意义上，闫岁桉真相了。
而且他还不止真相这一回，而是真相了两回。
《龙尊》原著中的青云门是一个巨大的炮灰，主视角全放在男女主身上，所以南妄只知道杜雪泠参与了仙狐秘境，却不清楚她参与秘境的细节。
现在想想，原著中的杜雪泠，极有可能也是走的魔族渠道进的秘境。
这可真是……
南妄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胡画秉道：“这倒也是，名门正派的嘴脸，我可再熟悉不过了。”
突然，他似是想到了些什么，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不怀好意地落到南妄身上：
“不知这位小师弟，目前修为如何？“
南妄实诚地说道：“刚突破炼气不久。”
胡画秉眉开眼笑道：“哟，你这修为，没去过几次秘境吧？”
“这还是我第一次去秘境。”南妄半真半假地说道：“我在青云门里听师兄说仙狐秘境有大机缘，实在是没忍住，就偷偷溜出来了。”
“第一次啊，那可真是……”胡画秉和身边人对视一眼，笑了起来：“这样吧小师弟，看在大家是同门的份上，你就给个，给个三块上品灵石，就当是见面礼，等进了秘境，我们三个师兄罩着你，如何？”
一旁的闫岁桉嗤笑一声，但并没有出声制止的意思。
南妄果断地拒绝道：“不用不用，罩着我的人太多了，用不着各位师兄了。”
他这话说得真心实意，合情合理，完全符合客观事实，且没有半点嘲讽的意思。
然而听的人却不这么想。
胡画秉脸色一变，怒道：“小师弟这是看不起我们？觉得我们不配？”
南妄奇了：“怎么会呢，我……”
胡画秉冷笑一声，站起身道：“既是如此，等进了秘境，小师弟可就要自求多福了。”
他这一走，其他的人也都跟着一起走了。
现场徒留下南妄一双向前探出、试图挽留的手。
片刻过后，南妄收回手，转头对闫岁桉说道：“这，这胡师兄的脾气也太急了吧……我话还没说完呢。”
闫岁桉老神在在地说道：“你啊，拒绝是对的，就算你给了灵石，人也不会罩着你，但你这拒绝的方式，实在是不妥。”
南妄虚心求教：“那如何拒绝才是对的？”
闫岁桉不解地看了他一眼，说道：“难道你真能拿得出三块上品灵石？”
南妄：“真的啊。”
闫岁桉：“……”
南妄：“怎么了？我说有人罩我也是真的啊。”
闫岁桉满脸怀疑。
南妄挠挠头，遥遥地看了眼发完了言正准备下台的“魔教圣女”澈雪，又看了看不远处传说中“一口一个炼气期”的石山。
“算了，师兄你就当是假的吧，其实我一个普通的、连三块上品灵石都拿不出来的、也没有任何靠山的弟子吧。”
南妄用一副看破红尘般的语气说道。
闫岁桉：“？？？”
他似乎是想说点什么，然而此刻，台上的澈雪已经下去了，接替她上台的人，是天魔教宗主，魔尊，佟东阳。
九重楼的魔教会议在魔尊的一句“杀叶诳，夺天机”中，抵达高潮。
魔教众人们纷纷起身，将提前准备好兔子尸体的丢入火堆中，围着火堆高呼。
烈火熊熊燃烧，散发出……阵阵炙烤的肉香。
在一片又一片此起彼伏连绵不绝的“杀叶诳，夺天机”的欢呼声中，唯有南妄低着头一言不发。
他在想：
【杀叶诳就杀叶诳，杀兔子算怎么回事。】
【杀兔子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把兔子给烧了？】
【兔子做起来是麻烦点，但是这玩意要是做得好，可不是一般的好吃，加辣加麻加孜然，那滋味……】
南妄默默地抹去从嘴角留下的泪水，心中苦涩不已。
耳畔传来“吸溜”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吸口水。
南妄回过头一看，正好对上血衣教“石山”炯炯有神目光。
对方的目光就和其他人一样落在火堆之上，只是他的眼中没有半点仇恨、报复、杀戮，只有深深的饥渴。
字面上的饥渴。
又饥又渴。
看上去非常需要一些烤熟的肉和鲜榨的果汁来满足空虚的胃。
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和本不该身处此地的人，想到同样的事，南妄本来就已经很无语了，偏偏闫岁桉还要特地在他耳边提醒他：
“小师弟啊，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不管，但是血衣教你可千万别招惹啊，你看他们一个个恨不得对着叶诳食其肉啖其血的那样子，太可怕了，咱们合欢宗可是小门小派，生存艰难，你可千万别连累我们啊。”
南妄：“……”
有没有一种可能，三师兄确实在想“食其肉、啖其血”的事，但是他想食的并非叶诳的肉，而言这些近在眼前的兔子肉。
等到兔子们被烧成灰烬后，九重楼会议彻底宣告结束，众人如鸟兽四散。
有些人会在这段时间里回宗一趟，有些人则会在附近找个地方休养生息，为明日秘境的开启最好准备。
南妄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也不觉得有休息的必要，他准备直接从九重楼出发前往秘境。
眼下距离秘境开启只剩一个晚上的时间了，就他这赶路的能力，能在秘境开始前赶上就算不错了。
只是……
南妄看着天魔教奢华的云船凌空而起，血衣教的飞行兽们浩浩荡荡如乌云蔽日，本就复杂的心情顿时变得更加复杂了。
一样是当卧底，怎么师兄师姐们卧底的门派就那么气派，那么有钱，他卧底的就是这么个连三块上品灵石都掏不出来的穷地方啊？
难道卧底也分三六九等吗？
南妄目送师兄师姐们离开，抹抹不存在的眼泪，唉声叹气地踏上了前往秘境的路。
等到他的附近再无他人后，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叽叽叽。”
兔子肉真的很好吃吗？怎么吃？
南妄惊呆：“什么，兔子肉你也吃？你这不算同类相食吗？”
安诺：“叽叽叽！”
什么同类相食，我和兔子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只是长得像兔兔而已，我可是仙兽！
南妄：“啊这……”
安诺：“叽叽叽。”
所以兔子真的很好吃吗？
南妄无奈道：“好吃是好吃，但兔子不好逮。”
安诺：“叽叽叽。”
魔教这么恨兔子，肯定有专门的产业链批量生产兔子，你打听一下，到时候直接去买。
南妄：“……”
他算看出来了，大家真的都很想吃兔子。
“兔子的事先放一放，以后找机会再说，我现在有一个问题，糯糯。”
南妄揪住安诺，正色道：
“你不是说大师姐和三师兄都是心中无憾的人吗？”
安诺沉默片刻，开口：
“叽叽叽。”
同样是有憾之人，人家比你老辣多了，一个个的，都是演员，那演技，天道来了都得信以为真。
“叽叽叽。”
你再看看你自己，老实巴交，就知道哭！
南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