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渊信守承诺，九点准时上线，温元柒已经坐在桌边等他了。
但他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用手托着脸，一副神游八方的样子。
谢临渊咳了一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温元柒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过于忘我，被这一声吓到，差点原地跳起来，“你你你……我没想什么。”
人类的伦理道德问题，人工智能是不会懂的，这勉强算是他人的隐私，温元柒也不想在背后嚼舌根，只能把苦水往心里咽。
谢临渊察觉到了不对劲，“你还好吗？”
察觉到专属系统在关心他，温元柒心中感动，刚要回答就听谢临渊说道，“你状态不好，效率也会低，不如今天就到这吧。”
“！！！”温元柒立刻挽留他，“我没关系的，你别看我这样，我学习成绩还是不错的。”
谢临渊自然知晓能进A大，就算是美术专业，对文化课的要求也很高，温元柒只是不会商战，并不意味着他在其他方面也很蠢笨。
“好，我们现在开始。”
谢临渊是个好老师，意外地很有耐心，声音也不急不躁，低沉磁性，慢慢流淌到人心田，就算再顽皮的学生，也不忍心逃他的课。
半个小时后，谢临渊捏了捏鼻梁，语气稍显疲惫，“休息五分钟。”
温元柒点点头，伸了个懒腰，忍不住跟他闲聊，“你用的是谁的声音呀，这么好听。”
谢临渊突然被夸，顿了顿说道，“我们都有自己的声库，我随意挑了一个。”
温元柒眼神一亮，突然来了兴趣。“那你可以换个声音吗？比如萌妹音。”
谢临渊：“……”
“做不到，”他信口胡诌，“换声线是有时间限制的，还需要等半个月。”
温元柒遗憾地点点头，“好吧，你现在的声音也很好听，多亏我不是声控，要不然我就要心动了。”
谢临渊眉头一动，舌尖干涩，难得感觉到尴尬。
他还是第一次见人如此直白，大大咧咧地表达爱意。
“你能不能矜持一点？”他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温元柒的眼睛瞪得滚圆，干净澄澈，“我哪里不矜持了……是因为我刚才夸你吗，你们人工智能的脸皮也这么薄，这么容易害羞啊！”
是他轻浮在先，如今却倒打一耙，谢临渊险些被气笑了，“你那不是夸奖，而是告白。”
温元柒：“……”
他反过来被谢临渊的话惊到，觉得自己不至于饿到跟人工智能告白吧。
他回想自己的话，松了口气，“我那不是告白呀，我那只是用最高的程度和最高的礼仪夸你声音好听，你对人类恋爱方面误解很深呀，要不多去输入几部爱情电影，看看人类是怎么表达爱意的。”
这建议是对人工智能的，但谢临渊作为正儿八经的人类，这仿佛是在嘲讽他不懂情爱，榆木脑袋。
谢临渊思索了几秒，对自我的认知很正确，并未因此生气。
他确实不懂情爱这种在荷尔蒙碰撞下，催促出人类繁衍本能的事物，到底有何吸引力。
温元柒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主动说道，“谈恋爱很美妙啊，看到对方就开心，想到对方也开心，可以跟他一起去吃甜品自助，这样就不会被围观了，还可以直接点那个八寸的榴莲千层，两个人绝对能吃完！”
谢临渊没有乖乖受教，反问道，“你谈过恋爱？”
温元柒诚实地摇了摇头，“还没有，我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类型的人。”
见他这副懵懂的样子，谢临渊轻笑一声，一针见血，“你这不是想谈恋爱，是想找人陪你一起吃甜点吧。”
温元柒一副点醒了的样子，张大嘴巴“啊”了一声。
好，好像是这样的……
他想起谈恋爱，脑子里都是有人陪他吃各种各样的东西，但提起感情，人类是不能输的，温元柒强行挽留，“但我有欲望，而且我早晚会遇到喜欢的人，你人工智能这个是不会懂的！”
谢临渊用鼻子哼了一声，声音越发低沉，如红酒一般醇厚，听得温元柒耳朵一热，都快要醉了。
“你还是不要换声线了……”他小声嘟囔了一句。
谢临渊又“嗯”了一声，跟温元柒聊天没什么压力，他的声线也变得慵懒散漫，“你说什么？”
系统没有形体，温元柒只能看到一片空寂，但这声音近得像是贴近他耳朵发出的，他仿佛都能感觉到火热的鼻息。
这也太犯规了，他不是声控都招架不住。
耳朵突然痒得厉害，温元柒胡乱地揉了两下，没有减轻，反而让耳尖在刺激之下变得更加滚烫了。
没想到自己就这样败给了人工智能，有点懊恼，用手抓乱了头发，还狠拍了两下脸。
谢临渊没想到温元柒会突然发疯，问道：“你怎么了？”
见他还在装傻，温元柒心中突然燃烧起熊熊烈火，他伸出一根手指，表情坚毅，“你等着，人类永不认输，只有人类才懂感情！”
谢临渊：“……”
这是怎么上升到人类这个群体的，而且他们两个不就是同类吗，哪里来的假想敌？
相处的时间越多，谢临渊越发无法理解温元柒的脑回路，在这个话题上也没法深聊，只是说道：“五分钟时间过了，接着来学吧。”
温元柒一秒钟进入学习状态，认真地点点头。
……
白天学习，晚上备考的人都是天生学习圣体，可惜温元柒不是，他连轴转了十几个小时，如今还耗费心血，恶补知识，整个人累得思维恍惚，脑袋发木。
谢临渊给他讲了两个小时的知识点后，让他自主学习。
谢临渊本想直接下线，但又怕被判定不履行系统职责，扰乱他的工作，只是一直在挂机。
谢临渊的精力仿佛是无穷的，他给温元柒讲完课后拿过放在一边的文件，低头看了起来。
而那一边的温元柒用手托着脸，眼皮仿佛有千斤重，根本睁不开，正在困得摇头晃脑。
谢临渊听到簌簌的声音，被打断注意力，抬眼看了过去。
温元柒已经睡着，脸从掌心滑落，飞快地向前倒去，额头正好对着坚硬的桌面。
谢临渊没有任何反应，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一秒钟后，“砰”的一声，额头和侧面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只是听着就觉得疼。
温元柒立刻清醒过来，表情痛苦地捂着额头，小声哼唧。
过了足足十几秒，他才缓过神来，表情茫然地环顾四周，才意识到他刚刚不小心睡着了。
他揉了揉脑袋，不满地控诉道：“你怎么不提醒我？”
“提醒你什么？”
“提醒我马上就要撞到桌子了啊。”
“你为什么会撞到桌子？”谢临渊的语气淡淡的，让他一时忽略了危险。
温元柒刚要张嘴说“睡”这个字，表情突然僵住，像是被老师抓包的学生，抿了抿唇，讪讪地低下了头。
“我不是故意的，白天虽然有自动工作模式，但我总是提心吊胆的，下了班又被……”
温元柒嗫嚅了一声，继续帮徐行舟保守秘密，心中却有点委屈。
他长得本就好看，看着年纪也偏小，像个唇红齿白的少年，此时眼眶红红的，额头还顶着一块红肿，一言不发地咬着下唇的样子，委屈极了。
谢临渊情不自禁地把他当成小辈，缓和了语气，“之前一个小时都学得很认真，我知道你想努力，只是身体太累了，早些睡吧，我们改天再继续。”
“那你之后还会教我吗？”温元柒小声询问，眼里满是希冀。
迫于系统的压力，谢临渊应了一声，“放心吧，只要你想学，我都会教。”
温元柒立刻开心了，像是终于挨到了放学时间，一边飞快地收拾东西，一边懒洋洋地打哈欠，“对了，你们人工智能也需要休息吗？”
谢临渊应付道，“需要，不过这对我们来说是待机时间，你以后不要太频繁打扰我，待机时间不够，能量会不足。”
温元柒好奇地追问，“那你补充能量是充电吗？”
“大多时候都是用电池。”
“你几天换一块电池呀？”
“三天。”
“那消耗还挺大的。”
温元柒坐在了床上，眨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那你都用过什么牌子的电池，每种吃起来的感觉有区别吗？”
谢临渊：“……”哪来的这么多稀奇古怪的问题？
“有区别，就像是不同的口味。”谢临渊仗着温元柒听不到他这边别的声音，换了件睡衣。
温元柒像是被打开了新世界小小的，哇了一声，“那你们的设计还挺人性化的，你最喜欢吃哪种口味的，等我月末发了工资就给你多买一点。”
“你的工资那么少，还是花在自己身上吧。”谢临渊冷酷无情。
温元柒不满地哼了一声，“你不懂毕业实习生的苦，我这个工资还算多的呢，而且电池才几块钱，我肯定买得起！”
温元柒的声音越来越慢，越来越轻，身体深陷在柔软的被子里，脸无意识地蹭了蹭枕头。
谢临渊察觉到他浓重的睡意，劝道：“不要强撑了，早点睡吧。”
“嗯，你也早点待机吧，”温元柒努力睁开眼睛，“晚安。”
谢临渊也掀开被子坐在了床上，随口道，“晚安。”
他就像是养了一只娇气且无用的小宠物，每天要抽出时间陪他遛他，好在这个小宠物能自力更生，不用花费他太多心思。
下线之后，谢临渊便能专心处理文件了，而这也远远未到他平时休息的时间。
当谢临渊关灯躺下时，才突然意识到这点，眼中没有半点睡意，又重新坐了起来。
他怎么被温元柒带跑偏了，一边聊一边往卧室走，还这么早地睡下了？
果然是进出者赤近墨者黑，跟着温元柒在一起，也会跟着变蠢。
谢临渊头疼地用手捏了捏鼻梁，为宿主也为他自己长长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