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逃过一劫，但该面对的依旧要面对。
早上，温元柒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脸色依旧疲惫。
真是爱死这种睁开眼就欠世界一个大单子的感觉了呢。
身上压着一块大石头，胸口闷闷的，温元柒调动不起情绪来，面无表情地洗漱吃饭，坐车到了公司。
他坐到办公室里时，才有一种真切的实感。
他昨天不想动脑，大言不惭，说他能想到办法，但现在却两眼一黑，深刻地意识到船到桥头是不可能直的，而他充其量也只是坐在一个木筏子上。
温元柒枯坐了一个小时，绞尽脑汁，终于下定了决心，缓慢地抬起手，做了个祈祷的动作。
拜托！天上怎么就不能突然掉个馅饼，正好砸中他呢，真的就不能有个单子，莫名其妙地找上他吗！！
温元柒的人生主旨一向是“遇到难事就祈祷，遇到电器罢工就拍两下”，把变好的可能性完全交由上天决定，实在不行就找有能力的人帮忙。
他的运气还算不错，总能找到那个最好的可能性，就连商战任务都能莫名其妙地完成，拿到最高的等级，但他这次却有点心虚。
每个单子的数额都很大，换成纸币能埋了他，怎么可能有冤大头，平白无故地给他送钱呢。
温元柒纠结了几秒后，决定请教系统，但他还没开口，办公室的门便被敲响了。
柯斯宁满脸喜气，眼神放亮，“主管，周家的大小姐突然来找你了，还说要跟你谈合作！”
温元柒：？？？周家？
他的表情十分茫然，柯斯宁沉浸在喜悦中，没有注意到，喋喋不休地说道，“我们之前想跟周氏合作，但最终没有竞标成功，这可是个大遗憾呢，我们的奖金也只拿了一半，如今他们竟然主动找上门了，还指名道姓说要找你，主管你是怎么认识周家的啊？”
柯斯宁已经自动脑补了很多，都是成功人士扩展人脉，在商业会所和宴会出入的画面，办公室的其他人跟他共享脑回路，温元柒在他们的脑补中增加了逼格，等他从办公室出来时，身材都变得高挺了，浑身散发着金钱特有的气息。
事实证明在职场上跟对了人很重要，温元柒屡屡立功，他们的工资和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年底的奖金不止翻了一倍，每次见到其他部门的人，腰杆也直了，成为大家艳羡的对象。
温元柒刚刚成为主管，椅子都没坐热，也没在部门里特意发展自己的势力，但大部分人都自动成为他的死忠，看着一温元柒的目光中充满了崇拜。
温元柒此时还在状况外，大脑飞速运转，也没从记忆中翻出周大小姐这号人，他只能顶着众人的目光，头皮发麻地走到会议室。
他还从来没有谈过生意，有点犯怵，在心中拼命呼叫系统，但系统没有回应他，温元柒只能默默做了个哭脸，一咬牙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脚僵在了半空中。
这不是那天来面试的实习生吗，当时从话语间他就知道对方的家世显赫，没想到是曾经和铭翼有合作机会的周家。
周梦瑶朝温元柒笑了笑，跟那天的面试无异，温元柒也瞬间放松下来。
反正他们两个凑在一起也不会聊正事的，完全不用动脑子。
果不其然，周梦瑶从包里拿出一张请柬，郑重地推到他面前。
“感谢你的那套软饭硬吃的理论，我成功说服了男朋友，他从穹天辞职了，现在在我家公司上班，我们马上要结婚了，特意来给你送张请柬，有时间的话，你一定要出席，你算是我们的大媒人了。”
温元柒连连摆手，不好意思道：“我那天就陪你闲聊了几句，不算有功劳，你能记住我，我很荣幸。”
两人客套了几句，立刻进入了八卦分享的环节，温元柒聊正经事时没话说，但在这种事情上格外睿智，说得头头是道，周梦瑶仿佛遇到了知己，对他的观感更好了。
两人聊得十分火热，并不清楚办公室外围了很多人，他们隔着窗户只能模糊地看清楚轮廓，也听不到具体的声音，等得十分焦急。
刘峥年得知此事后，也从别的部门赶了过来。
他和温元柒都是候选人的消息不胫而走，公司从上到下都知道其中的猫腻，柯斯宁瞬间明白过来，他第一个站在办公室门口，阻止刘峥年进去。
部门里的其他人也咬了咬牙，顶着刘峥年杀人般的目光，站了过去。
刘峥年的职位比他们高，又有后台，跟他作对很有可能被穿小鞋，但他们认准温元柒了，就绝对不会退缩。
办公室外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两拨人在无声地对峙，温元柒却完全不知晓，他和周梦瑶聊得口干舌燥，才依依不舍地起身。
他推开办公室的门，把周梦瑶送出去，抬头却看到走廊里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头上冒出了一个问号。
周梦瑶从小在这种环境里长大，耳濡目染，习以为常，假装这些人并不存在，笑着朝温元柒伸出了手，“合作愉快。”
温元柒也握住了她的手，“合作愉快。”
周梦瑶背对着其他人朝他眨了眨眼，“这个周末，我会让人来签合同。”
“好的，我们会提前准备好。”温元柒尽力伪装。
周梦瑶在众人的目视下，娉娉婷婷地离开了。
刘峥年转过头，表情扭曲地看着温元柒，牙都快咬碎了。
他之前打探过温元柒，温元柒毫无背景，也没有人脉，而他在这个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他爸从指缝里随便剩点东西给他，他就能借此远远超过温元柒，没想到温元柒竟然弯道超车，在他放完狠话的第二天就给了他当头一棒！
这对心比天高的刘峥年来说无疑是挑衅，更是下战书。
“你等着吧，我……”刘峥年刚要放狠话，就对上了温元柒淡然的神情。
这让他觉得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有种自己是跳梁小丑，在演一出独角戏的感觉。
这对刘峥年是绝杀，刘峥年气到嘴唇都在哆嗦，却说不出一个字，只能恨恨地瞪了温元柒一眼，转身离开了，背影写满了“落荒而逃”四个字。
柯斯宁看到这幕，差点一时上头，吹口哨庆祝。
他就知道自己跟对了人，温元柒的气势完全压住了刘峥年！
刘峥年之前仗着自己的老爸是二把手，在公司里作威作福，还胡乱指挥，他们部门也被连累干了许多不属于他们的活，还要帮着擦屁股。
现在有温元柒坐镇，刘峥年肯定不敢胡来，也帮他们出了一口恶气。
部门里的人都备受鼓舞，眼神发亮地看着温元柒，而温元柒留给了他们一个高冷的背影，仿佛不把刘峥年这种人放在，刘峥年也不配让他有任何一点情绪起伏。
但其实温元柒是在沮丧。
他昨天在会议上一心只记挂着吃的，刘峥年嘲讽时他都没反应过来，一直觉得很窝囊，睡前对着空气打拳，恨不得抓过刘峥年，再跟他吵一架。
刚刚终于有机会了，他却大脑空白，而刘峥年竟然在他想好台词回怼之前，就转身离开了。
啊啊啊好痛苦，又没吵好架！
温元柒恨不得像拍戏一样，重来一条，让他好好发挥一次，只可惜没有机会了。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太过投入，留给外界的印象却是云淡风轻，他虽然没能开口，但已经吵赢了。
而且他的任务也完成了。
温元柒意识到这点后，嘴角疯狂上扬，柯斯宁趁机凑过来问道：“主管，你是怎么认识周大小姐的呀，我们真的很好奇，快给我们说说吧。”
温元柒转头看着他，不解地反问道，“你忘了吗，当时有很多人投简历，是你挑中了她让我面试。”
柯斯宁：
老油条看到这幕，脸上还在笑，但牙都快咬碎了。
周梦瑶不愧是大小姐，根本不在意这份工作，电话面试时都表现得很不靠谱，他为了给温元柒使绊子，才挑中了她，他之后为了离间关系，把这一切都推到了柯斯宁头上。
但没想到周梦瑶竟然是周家的大小姐，还给公司带来了新的合作！
明明是他眼光好，在众多面试者中挑中了周家大小姐，这份功劳是他的！！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如果突然跳出来，反而会成为众矢之的，有抢功的嫌疑。
老油条十分后悔，当初他觉得主管这个位置是他的，记恨温元柒，才会一时鬼迷心窍，白白把功劳送给了柯斯宁这个职场后辈。
……等等！温元柒如果在竞争中脱颖而出，那他就能越爬越高，一跃成为公司高层，那主管的位置不就空出来了吗！
“……”
老油条感觉自己的脸被人扇肿了，还要对此感恩戴德，心情十分复杂。
这怎么不算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得偿所愿呢？
****
谢临渊上线时，温元柒已经回到了办公室。
他太了解温元柒了，温元柒缺少相关的经验，也没有专业的知识，更欠缺人脉和资源，短时间内没法拿下单子，他昨天一整晚都没睡，通宵帮温元柒盘算，终于找到了一个实施难度不大，成功率还很高的计划。
当年他自己创业时，也没有下这么大的功夫。
谢临渊将近30多个小时没有休息了，哪怕他是天生工作圣体，身体也招架不住了，太阳穴的血管突突地跳着，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一边闭目养神，一边揉着太阳穴。
“虽然看着复杂，但我特地为你降低了难度，你别害怕，我慢慢给你讲一下。”
温元柒犹豫了几秒，弱弱地说道：“其实我已经拿到了一个单。”
谢临渊：“……”这熟悉的风格，熟悉的配方。
见过的次数多了，谢临渊也就习以为常了，随口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温元柒言简意赅地说明了事情的经过，声音越来越低，心虚的眼神左右乱晃，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但谢临渊这次没有冷笑，也没有沉默，似乎轻笑了一声，给了简短的评价，“不错。”
温元柒像个受虐狂，倏地瞪大了双眼，惊讶道：“你这次没有骂我诶！”
谢临渊：“……”
温元柒继续控诉：“你以前只要沉默三秒钟，就是你被我气到无话可说，你虽然不会骂人，但会冷笑，我每次听到，后背上都会起一阵鸡皮疙瘩，太恐怖了！”
谢临渊顿了顿，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真的？”
温元柒见谢临渊态度变好，也敢委屈了：“特别像是学生时代我考了倒数第一，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用‘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争气，没救了’的目光看着我。”
温元柒的形容很有画面感，谢临渊认真反思了自己过去的言行，并不怎么熟练地跟他道歉，“是我之前的态度有问题。”
温元柒眉梢轻扬，抱着手臂哼了一声，“你实话实说，之前是不是特别嫌弃我，也根本不想给我当系统？”
“……”谢临渊被问住了，实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温元柒已经得到了答案，“算了，也不怪你，我就是很笨，也不正儿八经地搞商战，你觉得无语也正常。”
“不是的。”谢临渊彻底改变了想法，这句话发自肺腑：“商界是绝对的唯结果论，只要你做到了，没有人可以挑剔你，我也不行。”
温元柒被这句话安慰到，嘴角止不住地上扬，“我喜欢你现在的性格，千万不要换了，继续保持。”
谢临渊听到前四个字时，神色微微凝重，等听完他的整句话，眉头这才舒展开。
“我会尽力保持，”谢临渊一向稳妥，不会轻易下保证。
温元柒得到这个答案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今天你今天晚上有没有时间，我有事情找你。”
“几点？”谢临渊不解地问道，“什么事？”
温元柒一脸神秘的表情，“到时候再说，现在要保密。”
“好。”谢临渊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
时间慢慢流逝，夜色渐深。
温元柒准时坐在画布前，频频地看向手表，他想要叫系统，但系统一向守时，还不喜欢被催促，他只能暂时忍住，准备刷小视频打发时间。
没想到他刚拿起手机，耳边便传来了熟悉的声线，“我来了。”
系统没有形体，但有时近得像是贴着他耳朵说话，谢临渊的声线磁性低沉，白天显得冷淡，夜晚却带上了一丝难言的慵懒，温元柒明明没有被吓到，身体却不受控地抖了一下，还用手揉了揉耳朵。
“你能控制说话的距离吗？”温元柒隐晦地问道。
“不能。”谢临渊解释道，“上线后我只能看到画面，没有办法操控。”
刚才的感觉转瞬即逝，温元柒也没放在心上，随意地点点头，“那好吧，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
谢临渊一向追求效率，恨不得把所有时间都花在工作上，之前从来不会在他身上多浪费一秒钟，现在却提前十五分钟上线了。
“这是我的习惯，我一向守时。”
温元柒忍不住感慨了一句：人工智能果然比人类本身还通晓人情世故，他并未就这个话题发散开，开心地往前蹭了蹭，手指张开晃了晃，“当当当，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
回应他的是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温元柒：“……”
他的脸鼓起来，幽怨地吐槽道，“就算不惊喜，也不能装一下吗，这是我特意给你准备的礼物啊！”
“我不是不惊喜。”谢临渊再开口时，声音显得格外干涩，“我只是太惊讶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温元柒瞬间被哄好了，下巴扬起，用鼻子哼了两声，像一只求表扬的小动物，“好吧，我就假装信了，不跟你计较这个问题了。”
温元柒提点他，“下次你可以表现得更惊喜一下。”
人工智能拒绝他的摆布。谢临渊的声线依旧清冷，“是什么礼物？”
温元柒几乎每天都要画画，恰好这段时间谢临渊帮了他很多，他便想顺手画幅画，送给他当做谢礼
“那你看好了！”温元柒很有仪式感，特意在画上盖了块布，此时才慢慢地抽开了。
温元柒在绘画上格外有天赋，他对色彩有更深的理解，对线条的运用也十分大胆，他画了满天的烟花，并不写实，主要突出了当时的感受，谢临渊当时也在现场，被引起了共鸣。
烟花在夜空炸开，绚烂的色彩慢慢下坠，最后变成了……
谢临渊指着那个圆球，问道：“这是什么？”
温元柒想也不想直接说道：“这是你啊！”
“我不知道你的实体是什么，但应该像我那天看到的金属圆球吧，我还特意给你加上了猫猫的耳朵和尾巴，为了体现出毛茸茸的质感，我画了很久呢，你看是不是很可爱？”
过了足足五秒，谢临渊才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这是什么？”
“这是我呀！”温元柒有天然的浪漫情怀，慢慢勾勒着他心中的画作，“你是漫天烟花的绚烂结晶，像是转瞬即逝的流星，落在了我怀里。”
“我是流星？”
“对呀，足够美丽，还有能让人心想事成的魔力。”
温元柒说这话时眼神亮晶晶的，他找不到系统，只能仰头看着天花板上的一角，表情柔软，充满了向往，还透着难以言喻的依恋和信任，谢临渊明明跟他在不同的两个地方，只是能看到周边的景物，但像有一阵风刮了过来，把他整个包围住，仿佛他真的落到了温元柒怀里。
“你，你真的这么觉得？”谢临渊开口时，语气中带着他都不了解的情绪。
“当然啦！”温元柒没有半点犹豫。
专属系统只为他一个人服务，还是超越现代科技的特殊存在，事事都帮忙，让人十分信任，他想表达的是这个意思，只是换了一个画家特有的浪漫表达。
人工智能不会误解，但谢临渊是个真实的人类，只有人类才有感情
谢临渊感觉自己的心口被敲了一下，酥酥麻麻的，他以为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用手去揉时，感觉却又突然消失了。
他没再追究这个问题，而是准确找到了重点，“你想知道我实体是什么吗？”
温元柒从来不会错过一个热闹，眼神都亮了，好奇地问道：“是什么？”
谢临渊沉默了三秒钟，像是下了某种决定，“我会让你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