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女装拿回来。
岑希听到周旭枫这句话后愣了一下。
好像也没错。
反正周旭枫已经知道了, 拿回来刚好……
可是这话从周旭枫的口中说话，岑希真的挺出乎意料的。
周旭枫发现真相后，没找他算账, 岑希已经很震惊了，现在竟然还主动提出要他把女装给拿回来, 他竟然没有觉得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吗？难道说周旭枫也和杨安一样, 钝感很强？根本意识不到？
岑希不知道, 但这么一想, 又觉得有点没好气。
他之前一直很担心被周旭枫发现他穿女装的事情, 怕被骂变态，遭受异样的眼光, 再加上从别人那里听说周旭枫很讨厌gay，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以及顾虑叠加在一起, 岑希才会搞出一个小号，结果周旭枫现在这态度……
岑希真的有种白忙活了的感觉。
早知道就该做那些事, 在酒吧走廊，周旭枫找他要联系方式的时候，就用本音对他说, 不好意思我是男生，吓周旭枫一跳得了。
岑希后悔死了，也不想回答周旭枫的话。
他低头喝了两口汤，然后听见周旭枫的“嗯？”
“再说吧, 有时间我就去拿。”
抛开周旭枫的因素，岑希也挺想拿回来的。
那些衣服如果能放在自己手边的话，确实比放在容槐那儿更方便。
“行。”周旭枫接话：“去的时候和我说, 我送你。”
“你有空？每天不都训练到很晚吗？”
岑希顺口说：“你今天也回来得很早，没训练吗。”
“没有。”周旭枫说：“身上有伤, 不方便训练。”
岑希：“？”
哦，有伤。
岑希反应过来是因为昨天他和祁元随打架的事情。
怪不得呢。
岑希的目光移到周旭枫眼角的淤青上。
眼角的这点伤口竟然会影响训练吗？
周旭枫要是不说，他都没注意到。不过他提起了，岑希倒是自然而然地想到了祁元随。
“那祁元随也是吗？”
周旭枫：“？”
“你总是提他干嘛？”周旭枫不爽。
“总？”这句话又是从何而来？
总共就提了了那么几次。
岑希反驳说：“我没有，而且他的伤就是比你严重，我顺便关心一下怎么了。”
“那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说到这个人，周旭枫就烦躁。
不过他忽然想到一件事。
他因为打架而疼痛的地方，在经过一个晚上后，终于显露出了淤青红肿的痕迹。
有两个地方。
小腹和肋骨。
周旭枫对昨天下午，他把衣服脱下来却找不到痕迹的事情耿耿于怀。
现在岑希主动提起，他很自然又主动地撩起了衣服。
岑希：“？”
隐约的腹肌轮廓露出，岑希的表情僵了一下，觉得眼前这事怎么就那么离谱。
“你看——”
岑希面无表情地把脑袋转开。
“我不看，你要没事，就下楼去给我打热水。”
在岑希看来，周旭枫纯粹是闲得慌没事干，还不如给他找点事打发一下时间，省得一直跟自己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周旭枫：“？”
周旭枫想问他为什么不看，但转念一想。
啧，还是打热水比较重要，大不了打完回来给他看。
“你的暖水壶呢。”
岑希绷着脸递过去，催促道：“两个暖水壶，都给我打满。”
-
岑希周二下午去了趟容槐家。
他没让周旭枫送他，自己坐地铁去的。
到了小区附近，他拐到旁边的驿站，专门去拿了一个快递。
快递是十月份左右他下单买的一件新中式旗袍，期待了好久，但商家一直都没给出发货时间，没想到今天竟然悄无声息地就入站了。
于是岑希原本的计划被打乱，不去美院的画室了，四点下课离开学校，拿到自己的包裹后，返回到容槐家收拾东西。
一个小时后他拖着行李箱离开，依旧是坐地铁回去。
回到宿舍，周旭枫还没有回来，岑希把箱子放到一边，埋头拆起了自己的新衣服。
结果就这么凑巧，他刚把快递拆开，宿舍的门忽然被打开了。
岑希抬头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周旭枫不知道是不是刚跑步回来，头顶的银发微微汗湿，额上还戴着发带。
他一手推门，一手扯掉发带，目光往前抬了抬。
先是看见岑希乖乖巧巧地坐在电竞椅里，然后目光一侧，看见了衣柜旁边一个新的，28寸的白色行李箱。
“你今天去拿衣服了？”周旭枫关上门，很快反应过来岑希的行李箱里装的什么。
“怎么不叫我送你去。”
“不远。”岑希应了一句又低下头。
然后他听见周旭枫又问他“你在拆什么。”
岑希又回答了一句衣服。
“？”
衣服。
周旭枫很敏锐。
目光瞥了一眼，看见岑希手上衣服的颜色后，立刻猜到这应该不是他平时穿的那种。
这个发现让他的心跳莫名变得很快，大概是还没从刚刚运动中缓过神来吧。
周旭枫安静几秒，忽然问道：“刚到？”
岑希嗯了声。
顿了顿，他又补充：“是新中式旗袍。”
岑希不是什么难相处的人，更不会像一开始的周旭枫那样，别人问他什么，他就回答个哦嗯之类的话。
而且反正他的那点秘密周旭枫已经知道了，周旭枫也不反感，岑希就很自然地往下说了：“十月份买的，今天才拿到，快递寄的是容槐家，我就顺路把行李箱一起拿回来了。”
“哦。”周旭枫不知道什么是新中式旗袍，但他知道什么是旗袍。
他看着岑希的动作，故作平静地询问：“那你现在要试试吗？”
“现在？”岑希想了想。
他现在拆开，其实没想要试衣服，只是检查而已。
但听到周旭枫这么说——
有点纠结，但还是拒绝。
“不了。”岑希说：“宿舍里没有全身镜，换了我也看不到。”
——其实是不想在周旭枫面前换，总感觉有点奇怪。
这种奇怪在容槐或者杨安面前是没有的。
“全身镜？”
他们宿舍确实没有全身镜，只有洗手间有一面镜子。
“你想要那我去买。”周旭枫说着还真转身了：“学校超市就有吧。”
没有的话那他跑一趟商场，也很快就能回来。
岑希：“？”
什么？
岑希懵了一下。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周旭枫这句话的意思，就见周旭枫竟然打开了门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买什么啊……”岑希连忙起身，先阻止他再说：“不要买。”
“你不是说要全身镜。”
岑希：“……”
岑希：“我说的是没有全身镜。”
周旭枫：“？”
所以，这不是一个意思吗。
不过周旭枫没把这句话问出来，因为岑希用眼神回答了他，这并不是一个意思。
算了，镜子不重要。
没必要跟岑希顶嘴，周旭枫只是问道：“新到的，不用试试合不合身？”
顿了顿：“我还没有见过新中式旗袍长什么样。”
“你可以百度。”岑希重新坐了回去。
周旭枫：“……”
周旭枫没说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不过门倒是重新关上了。
岑希坐着，检查自己的东西，周旭枫看到很多他不认识的配饰被岑希拿起又放下。
从这个角度，周旭枫能看到岑希专注的样子。
头顶的灯光打下，侧脸像是有一层柔光滤镜似的。
周旭枫捻了捻手指。
感觉，岑希和溪溪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
也就是一个长发一个短发而已。
岑希的短发也挺好看。
发尾有点内卷，贴合着脸部线条。
随着他低头的动作，耳朵从深色的发丝里露出，一点瓷白的颜色跟冬日枝头上的新雪似的。
周旭枫看着他，就跟那晚在酒吧包间第一眼见到溪溪时一样，被他的美貌震惊。
果然没有什么区别，他想。
正回忆的时候，岑希忽然起身，周旭枫的目光跟着动了一下，然后看见岑希往洗手间的房间去。
“岑希？”周旭枫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换衣服。”岑希说。
旗袍被他搭在臂弯，就在即将消失在转角处的时候，岑希忽然又停下了脚步。
“我只是试衣服，等下你不可以拍照。”岑希抿了下唇，忽然对周旭枫这么说了一句。
周旭枫喜欢存他的照片，还非常无耻地用他的女装照设置过壁纸，可那是在两人还是‘男女朋友’的时候，现在他们不是了……岑希觉得，周旭枫大概不会这么做。
虽然心里这样想，但岑希还是忍不住想要警告他。
“听到没有？”
“嗯。”
人就在面前，还拍什么照？
周旭枫压了压喉结，像是挤出来的音节似的。
岑希听到他的回应，这才放心地去了洗手间。
-
周旭枫说他没见过新中式旗袍，岑希其实也是第一次见。
在回家的高铁上，刷微博的时候看到了图片，于是激情下单。
不是岑希偏爱的那种酷辣款，而是他衣柜里比较少见的清冷系的风格。
新中式挂脖旗袍，水墨与青色交织的配色。
领口的盘纽扣上后，下方还坠着三颗小小的流苏珍珠。
挂脖式旗袍是没有袖口的。
岑希纤细修长的手臂裸-露在外，肩颈处的线条漂亮柔美。
岑希的身材很适合穿旗袍。
他腰细，腿长，修身款的衣裙都很适合他，就这么站在镜子前，如果不看脸的话，几乎认不出是个男生。
岑希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一会儿。
洗手间的镜子虽然小，但基本也能看清上半身的全貌。
岑希觉得没有什么问题，衣服大小也合适……没必要还走出去给周旭枫看，挺奇怪的。
就这样换下也行。
不过……
岑希刚刚脑海里忽然一闪而过周旭枫莫名期待的眼神……
有时候真的挺搞不懂他的。
算了。
还是穿出去吧。
一两分钟，让周旭枫看一眼什么是新中式就行了。
岑希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走出洗手间。
周旭枫就在外面等着。
岑希换衣服的时候，他人就站在外面，盯着洗手间的方向，连玩手机打发时间都没有，所以岑希一出来，周旭枫就看见他了。
竟然连假发都戴上了，还是两人第一次约会时的齐刘海黑长直。
没化妆。
不过长成他那样，化不化妆都好看。
岑希的脸真的好小，感觉都没他巴掌大，眼尾好翘，浅色的眸子，跟柜台里摆着的精致洋娃娃似的。
现在穿着一身修身款的旗袍，圆润白皙的肩头暴露在空气之下，肩背很薄，皮肤又白，身后的蝴蝶骨被乌黑的长发遮住，隐约露出一角。
看得不真切，更让人心痒。
旗袍两侧开叉的设计，长度到大腿的位置。
半遮半掩的白皙颜色映在周旭枫的眼底，周旭枫此刻只觉得，站在灯光下的岑希，漂亮好看得都有点不真实。
周旭枫一时看得失神，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呼吸沉了好多。
岑希：“……”
岑希觉得这个眼神倒是挺熟悉的。
第一次和周旭枫约会的时候，周旭枫也是这么看着他的。
强烈到能具象化的视线，像是密不透风的藤蔓，将他缠绕。
岑希都觉得有点喘不上气来，出声打断：“你怎么又用这种眼神看我，该不会还把我当女生吧。”
用的不是女装时糊弄周旭枫的伪音，而是他原本的声音。
不大，但清亮好听。
……莫名地让周旭枫心脏猛地一跳。
他回过神，但目光依旧停留在岑希的脸上。
所以连岑希说话时嘴唇的动作都看得一清二楚。
偏粉的嘴唇在说话之后微微抿住，然后再次张开。
“你不要认错了，我虽然喜欢女装，但我不是女生，别还把我当溪溪。”
“我没有认错。”周旭枫告诉他。
“那就行。”岑希点了下头。
穿成这样站在周旭枫面前还是觉得有点奇怪，岑希有些别扭地攥紧手指，最后决定还是先去换掉再说。
他跟周旭枫打了声招呼，准备转身洗手间。
但周旭枫忽然叫住了他，说等会儿。
听到声音的岑希下意识回头，却被周旭枫抓住了手腕。
岑希愣了一下。
体育生的手掌牢牢扣着他，小麦色与白皙的肌肤对比强烈。
没等岑希开口，周旭枫手臂一伸，将旁边的椅子拉了过来，让岑希坐下。
岑希压根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人就已经陷进了电竞椅里。
而在他的面前，周旭枫弯着腰，手掌撑在扶手两侧。
一个微妙，而又暧昧的姿势和空间。
“你干什么啊——”岑希回过神来后，伸手推了推前面的周旭枫。
宿舍里开了空调，周旭枫进来后脱得只剩下一件单薄的T恤。
岑希的右手贴上去，只感觉衣服下的肌肉硬邦邦的，根本推不了一点。
岑希：“……”
无语。
“试衣服怎么还戴假发，可以取下来吗？”
岑希听到周旭枫问他。
“顺手戴的。”岑希想了想，觉得也是，于是又顺手取了。
周旭枫看着他的动作，没一会儿，原本属于岑希原本的黑色发丝露了出来。
卷翘的弧度贴着雪白的脸侧，发丝细软微乱，岑希抬手理了理。
没有了假发，又没有化妆之后，现在的岑希就是他原本的模样。
猫系颜，上翘的眼尾，M字唇形。
鼻子小小的，五官精致到仿佛被雕琢过似的，皮肤在灯下透白到泛光。
这幅样子，和溪溪有着明显的区别。
至少在男女性别上是这样的。
周旭枫很确信自己没有认错。
绝对没有认错。
……
也行。
装女生骗了他感情又怎么样。
总归人还是那个人，只不过是从女朋友变成男朋友了而已。
不是什么大问题，周旭枫心想，很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