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轮在夜里缓慢启航,海上渐渐起雾下雨,淅淅沥沥地淋湿了甲板和窗户,游轮上的娱乐和海钓还在继续。
室外风雨交加,电闪雷鸣。
室内,小风扇呼呼吹着黑白猫咪的长毛,惬意地眯起了眼睛,发出呼噜呼噜声。
岐玉例行跑酷的时候踩翻了牛奶瓶,爪子弄湿了,在桌上留了一串梅花印。
柏之清以爪子脏了为理由,把他带去浴室洗了个澡,现在抱在怀里擦干了吹吹风。
“宝宝,你是一只实心的煤气罐罐。”
柏之清边梳毛边感叹道。
“?”
啪!
挨了猫猫拳,他又说:“宝宝,你是一团棉花糖……”
烦人!
猫爪子把男人的脸狠狠推开了,岐玉自己跳到了窗边的桌子上舔舔爪子。
夏天水分干得很快,风扇吹了没一会儿他就又变成了蓬松长毛猫。柏之清洗完澡出来,毛绒绒的一团黑白猫咪蹲在桌上,两只前爪抬起来扒拉着窗框,好奇地探头探脑看外面的雨景。
雨中波澜汹涌的黑色大海,像是漆黑阴暗的壁画,只时不时劈下了一两道激烈的闪电,一下子点亮视野。
岐玉是第一次见到海上的大雨,看得兴致勃勃。
在异世界的旅行还是挺有趣的……
如果不做任务就好了。
柏之清走过来,捏捏他的猫尾巴:“还不睡觉吗?”
“喵。”
“你今晚睡觉是人形还是猫形态?”
“?”
“如果是人形,我把床让给你。”
柏之清善解人意。
哦?
他现在这么听话吗。
岐玉今晚很精神,暂时没什么睡觉的想法。
柏之清让侍者拿了些衣服,开了门把衣袋拿过来,又问了侍者下次靠岸是什么时候。
侍者是个年轻男人,不知为何,看向室内的眼神忽地游离了起来。
柏之清与岐玉有着丰富的相处经验,猜到猫猫大概在他背后在干坏事了。
但他关门回头,瞥见一片白皙的身体。
夜猫子不知何时变成了人形。
少年雪白的身体斜倚着坐在漆黑的桌子上,双手撑着桌沿,轻轻晃着腿,他的长发披散下来,盖住了大半侧脸,能见到他愉快微翘的嘴角。
在他眼角下,有一颗浅褐的泪痣。
岐玉在观察窗外的大雨,他没有出声打扰。
今夜是二人世界……安静而悠闲。
可惜外面除了风雨,还有一群虎视眈眈的情敌,一个来自妖怪管理处的怪人,他们都想着把猫带走。
但没人料得到,从来随心所欲的猫咪,今夜为一帧风雨留在了他的房间里。
岐玉回了神,柏之清问他:“你喜欢海?”
第一个副本,他曾见过岐玉在白天的海里冲浪、沙滩上挖贝壳,好像也没有现在这么兴致勃勃。
猫咪也许是更喜欢刺激危险的地方。
“我总觉得海里有海怪,像巨型的章鱼。”
岐玉答非所问。
他一边说一边联想到恐怖片的情节——海浪拍上来推翻游轮,这个副本就结束了。
不过,这个副本理应是柏之清和薄飞星主导?
他们打算怎么结束呢。
夜里开始分配床铺,卧室就一张床,柏之清让给了岐玉,打算去睡沙发。
岐玉无所谓:“我可以变成猫睡觉,不占地方。”
说这话时他穿着柏之清的一件T恤,没有合适的裤子,之前穿的衣服,金蝉脱壳时掉在宁景胜的卧室里了,侍者送来的新衣服在柏之清的熨斗下仔细整理着。
他无所事事,在桌边托腮看柏之清熨衣服。
熨得很仔细。
柏会长也许私下是个手工裁缝?
但岐玉记得,他是个家里存了一面墙酒水的大酒鬼。
“你今天喝酒了吗?”
他戳戳柏之清的胳膊。
“嗯?没有。”
“我不信,你平常喝很多吧。”
“一般都是周末,有正事就不喝了。”柏之清说,“比如今天我得来找猫咪。”
“这是正事?”
“非常重要的正事。”
哦?
柏之清果然也喜欢猫。
岐玉怀疑自己掉到了一个猫奴世界。
也挺好玩的。
柏之清把岐玉明天要穿的新衣服熨好了,仔仔细细地挂好,他开始畅想着自己与猫咪的旅行。
接下来去哪儿旅游?北边也不错。
他回头看,大床正中央已经躺着一只摊开肚皮的长毛猫咪,闭着眼睡得呼噜呼噜响。
好大一只猫咪。
“今晚一起睡觉吧。”
柏之清感叹着摸了摸猫咪的粉肉垫。
白天没怎么睡觉,夜里就睡得很沉。到半夜的时候,岐玉才醒过来伸伸懒腰。
此时天还没亮,才凌晨四点多。
跑酷时间到!
猫咪甩了甩脑袋,熟练地从柏之清怀里挣脱了,跳到桌子上找了自己的杯子喝水。
杯子太深,猫毛太长,脑袋伸进去喝了几口,围脖都弄湿了。
真麻烦。
算了,就这样吧。
猫咪舔舔爪子,打算跑酷几圈再回去睡觉,冲!
等等,窗口停了一只蓝白海鸟!
哇哦。
他晃了晃尾巴尖,立刻改变计划,跳到窗户那儿盯着看,发出类似鸟叫的声响想吸引笨鸟。
鸟一见到猫过来,立刻扑棱着跑了。
切,胆小鬼。
都不让我看看。
岐玉饶有兴致地趴在窗前等了很久,期待下一只海鸟飞过来,但等了几分钟,室外只有一些船员走动的人影。
干脆出门玩好了。
这么早,不至于撞上宁景胜吧?
他变成了人形,迅速套上裤子衣服。
一开门,迎面就是潮湿微冷的呼哨海风。
晨起的雾气还未散去,天边翻着鱼肚白,走廊的灯只开了一盏。风是从远处栏杆的方向用来的,远远看去,一大早就有游客在那儿看海景。
在看什么呢?
岐玉好奇地走过去,也往那儿瞧了瞧。
离游轮不算太远的地方,有一个朦朦胧胧的岛屿,远远看去像是快被海水淹没了。
岐玉看了几秒,被海风吹得迷了眼,低头揉了揉。
余光里,游客朝他走了过来。
一个穿着灰衬衫的年轻人,西裤笔挺,看着个子很高,站在那儿看海时,有一只手拈着燃尽的烟,像是一清早就起来看了很久风景。
他没多想,也许是个来讨论旅行的年轻人。
岐玉继续看那边的小岛。
但搭在栏杆上的手,忽然被一只微冷的手覆上了。
男人的手宽大而干燥,沾着些晨起的冷意。
?
岐玉不虞地一转头:“干嘛?”
他挪开的手却被那人紧紧攥住。
不仅如此,那人攥着他的手,低头轻轻吻了他的手背。
“你的手很热。”
邝泉对他说。
是你的手摸起来冷冰冰的。
邝泉一脸苍白,黑冷的凤眼像是凝固了的井水。
他没说话,只是低头抱住了岐玉。
“好久不见。”
他说。
邝泉的身体被海风吹得潮湿而发冷,一拥抱就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寒意。
他的心情似乎也不怎么好。
“我在等你出来。”邝泉垂眼说,“我猜你早上会出来玩。”
“嗯……你什么时候上船的?”
“晚上来的。”
邝泉搂着他,往没有风的地方走过去。
他们倚在涂蓝的墙边。
他的双手轻轻抚着少年的脊背,隔着一层T恤的布料,柔软单薄的身体就在他指腹之下。
“不冷吗?”他问岐玉,“一大早,海上很冷。”
靠近海水的地方都是湿冷的弥散雾气,太阳还没有完全冒头,亮起来的只有走廊射灯的光线。
岐玉的确觉得有点冷。
他本来只是想出来看看海鸟。
岐玉奇道:“你这么早来等我?到餐厅见我就好了。”
邝泉:“想快点见到你。”
猫咪睡在别的男人房间里,他只能等猫出来遛弯……捏着后颈带走。
岐玉与他坐了电梯往楼上走,随便挑了一个楼层。
“你好像瘦了?”
岐玉忽然说。
“嗯,之前做了个手术。”
“游戏里还是现实?”
“现实。”
“这样……你是生病了吗?”
“开车出了点意外,没事。”邝泉解释道。
岐玉有点好奇:“你在现实世界里也是太子吗?你怎么老是选中这种角色。”
“有时候角色是系统随机的……这个副本的角色不是我自己的选。”邝泉忖了忖,“我在那个世界,不算是太子。”
岐玉:?
现实里的矿泉水真的是王室出身?
“如果你能去游戏空间就好了。”
邝泉低声说。
“这是你们系统才能决定的事,你下次帮我问问吧。”
岐玉一向对Downtown游戏很有兴趣。
游戏空间,算是低维世界的操控面板?……一进去就能见到001系统的数据代码吧?到时候干脆篡改成闹钟得了。
系统:【??】
‘你不想当闹钟吗?’
【你先进去再说吧!】
天还没亮,阵风吹得四周冷飕飕的。
但依偎着就不那么冷了。岐玉慢悠悠将脸贴在邝泉肩上,眼睛往上看,瞥见远处天空掠过的两只灰色海鸟。
其中一只落在了栏杆上,转着脑袋看他。
邝泉此时搂紧他,正要把猫咪邀请到自己房间里,问问他的生平……突然就被推开了。
“我去看看鸟。”
岐玉撇下他,兴致勃勃朝海鸟走去。
海鸟停在栏杆上,见他过来了也没有飞走。
“它的翅膀是蓝的。”
岐玉想摸它的脑袋,但被躲开了。
他专心看海鸟,邝泉专心看他。
海鸟像是对猫有些兴趣,在远处盘旋着,偶尔落下来盯着岐玉又很快飞走。
岐玉伸手去逗鸟,时不时回头和邝泉说几句。
他玩得开心,忘了柏之清还在房间里。
这时不远处走来了一个年轻男人,恰好哈鸟从那个方向划过,岐玉朝那边看过去——一头银发的宿凌,手里拿着打火机,乍一看像是出来抽个烟的,但在雾气里,巫师那对蛇似的银灰的眼瞳,却一直盯着他。
岐玉发散的思绪,倏然飘到了之前和邝泉的话题上。
他问:“你在现实里也是巫师吗?”
“什么?”宿凌停下来,扬了下眉,“当然不是。”
“我对你有刻板印象,也许你是魔术师?”
“……”
岐玉一边说刻板印象,一边莞尔看着他的手,眼中很有些恶趣味的笑意。
“都不是,只是有一些了解。”
宿凌淡淡说。
——Su太谦虚了亿点点!
——在喜欢的男孩子面前,不该是大方承认吗?然后邀请猫猫进你的巫师帐篷,涂一点爱情药水?
——Su是参加过比赛还上过节目的神秘主义者吧,擅长预测解读和通灵之类的
——可能是怕被老婆认为是封建迷信神棍(?
——Su肯定偷偷私下看星盘、拿塔罗牌问过“他到底爱不爱我”、“我和他还有机会吗”(
——哈哈哈哈哈哈恋爱脑巫师!!说不定还偷偷搞桃花阵法捏~
“哦。”
岐玉只是这么随口一问。
反正他也见不到这些玩家在现实里的模样。
“你这么早起来做什么?”
岐玉拿了一块面包试图勾引海鸟。
宿凌眉心一皱:“你忘了我们昨天约好了一起看日出?”
“有这事吗?”
他疑惑。
宿凌皱了眉头。
他就是猜到岐玉对他那句话毫无印象,所以才过来找他。
但他来的时候,岐玉身边已经有另一个男人了。
邝泉无视了巫师,与岐玉说:“岐玉,早餐吃什么?”
“都可以,等下到餐厅看看。”岐玉拆开的面包没有鸟要,于是随手递给了宿凌,“你要吃吗?”
宿凌忍无可忍:“我是你的垃圾桶?”
“你非要这样想的话也没办法。”
岐玉无辜地眨眼。
白净的手,捏着塑料包装的小面包。
一块很小的蜂蜜面包。
“……”
“那我扔掉吧。”
啧。
宿凌拿过来,两口吃掉了。
很甜。
他心想“岐玉咬起来大概就是这种味道”。
岐玉对此一无所知,拍拍宿凌的肩膀,愉悦地说:“多吃点对身体好。”
邝泉适时地出声打断:“太阳出来了,过来这边看。”
岐玉的注意力马上被太阳吸引了,他撇下了宿凌匆匆走过去,也仰起脸眺望天边。
他翡翠色的眼底落入了泛白日光,疑惑地微微眯了起来:“好大的雾,看不清楚……这只鸟为什么跟着我?”
“也许上个副本见过你?”
“难道是想被我养着?”
他的笑靥也闪耀着明锐炫目的光。
“也许?”
邝泉说。
你在这个副本可是捕猎的猫……
但他喜欢看岐玉这种模样。
毕竟岐玉快乐的时刻一向很短暂……除非系统能让岐玉从副本里解脱。
岐玉是神秘人物。
所有玩家都对他的过去一概不知。
副本bug之后,邝泉恢复了记忆,第一件事就是想找岐玉,问问他如今是什么状态,他的困扰和目标……虽然岐玉未必会告诉玩家。
太阳升起来了。
宿凌站在岐玉背后,忽地低头摸了摸他的长发。
有这种打探念头的不止是邝泉。
“你一直不剪头发?还是你所在的时空留长发更多?”
宿凌开始旁敲侧击。
“不是,留着留着就变成长发了。”
岐玉头也不抬,在看那只停下来的鸟。
“你在那边不会被当成女孩子?”
宿凌撩起他的黑发,顺滑冰凉的发丝穿过他的指间慢慢滑落,像一段垂坠的黑丝绸。
邝泉在看他低头引鸟的样子。
岐玉忽地察觉,这两人今天都安安静静的。
没打架,也没有吵起来,只是一左一右站着陪他看鸟和日出。
奇怪。
【他们都是诡计多端的玩家,说不定正在考虑怎么玩弄你!】
‘我玩弄他们比较容易吧?’
他笑了。
【……你要干什么!】
‘比如让宿凌趴下来做俯卧撑,我坐在他身上,让矿泉水太子把衣服脱了展示一下手术伤口。’
【你太过分了,太恶毒了!】
‘我知道他们也许只是把我当纸片人,但是反过来也一样……不是吗。’
玩家在低维世界,与NPC也没有什么不同。
鸟飞走了,岐玉的兴趣一瞬消失。
他朝二层的餐厅走去。
“我要去吃早餐。”他说,“下午去楼上游泳。”
晚上就找个地方跑酷睡觉。
宿凌说:“行,我陪你。”
邝泉没有说话,他走在前边,先进了餐厅帮岐玉拉开椅子,自己坐在了岐玉旁边。餐厅里几乎都是多人圆桌,盖着白蕾丝桌布,有侍者过来询问吃什么,邝泉问了早餐的菜单,报了岐玉的喜好,又问:“甜点有哪些?”
宿凌发觉有人已经坐在岐玉身边,顿时挑了下眉。
圆桌,问题不大。
宿凌坐在了岐玉左手边。
岐玉认真听着侍者的早餐介绍,时不时点头。
“好多人啊。”
一道年轻嗓音陡然撞入餐厅。
头发蓬乱、喷了发胶的金发男生,拉开一把椅子坐了下来,他穿得胡里花哨,紫色的涂鸦无袖T恤,运动裤,露着结实的臂膀和异形纹身,咧嘴笑道:“我竟然不是最早的?在二楼走廊逛了一圈没看到猫……原来在这里。”
宿凌在手机上抽了三张塔罗牌,看到牌面时皱了眉。
今天的爱情运并不顺利。
“岐玉,喝什么?”
邝泉就像是把薄飞星屏蔽了,看也不看,把菜单勾了几项。
岐玉注意到,薄飞星的肩头有一个被丘比特之箭射中的粉色卡通爱心,那块皮肤发着一圈红,像是刚纹了不久。
他好奇地伸手摸了一下,糙糙的。
“你刚弄上的?”
薄飞星盯着他的手说:“是啊,象征着丘比特射中我……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刚刚外面风很大。”
“猫猫怎么可以吹风?”
如果不是在餐厅,边上还有两个虎视眈眈的情敌,薄飞星都想哄骗岐玉变成猫形态,拿个袋子套走了。
今晚游轮还要再停一次。
早餐风平浪静,岐玉优哉游哉,一边看报纸,一边吃煎蛋。
至于圆桌上其余男人们营造的低气压氛围,他压根没有留意,而想着等下休息一会儿就去游泳。
游轮上全是来度假的闲人,没一会儿餐厅就满了,四周吵吵嚷嚷。岐玉也准备走了,他一往外走,身边就跟上了三个男人。
但岐玉只想自己泡水里。
“要我陪你玩吗?”
薄飞星问。
岐玉:“不要。”
“到我那儿测一下塔罗?”
宿凌问。
岐玉:“不要。”
“不看鸟了?”
邝泉叫住他。
岐玉犹疑片刻:“嗯……晚点再看。”
他走向电梯,慢悠悠地回头说:“我晚点再来找你,拜拜。”
被他丢下的一共有三个男人,没人知道岐玉指代的是哪个“你”。
薄飞星啧了声。
捉不到的无情猫咪。
岐玉并没有说自己准备去哪儿玩。
游轮上有很多娱乐场所,都对客人开放,路过一间棋牌室,恰好有个白手套荷官走出来。岐玉一心游泳泡水,头也不回地离开,问了侍者游泳馆在哪。
十分钟之后,岐玉如愿占有的泳池。
一大早还不到七点,泳池压根没有人,有的还没注水。
岐玉游了两个来回,很有兴致。
我不是猫,是矫健的鱼。
他心想。
【你是bug。】
系统冷冰冰地说。
‘统统又怎么了。’
【你太悠闲了,你本该去撮合薄飞星和柏之清!】
‘没用的,他们都有玩家记忆了。’
【这个副本到底怎么结束!】
系统开始破罐子破摔了。
系统难受,岐玉就十分愉悦,他戴上泳镜去深水区庆祝,潜进了水底。
黑漆漆的。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气泡碎裂的细微声响。
连系统的噪音也听不到了。
海底自由的鱼也是这样的吧?
浮起来的时候,岐玉急促地喘了口气,将泳镜摘了,趴在岸边。
有人走近了,坐到了他身旁。
苍白的黑发青年,换了身衣服,他垂眼时有种怜惜的神情。
但在岐玉的印象里,邝泉是一个傲慢人物,对大部分人都冷淡而疏远,显然他本就是这种性格。
“怎么了?”
岐玉问他。
“因为你一个人过来玩。”
邝泉说。
孤零零的。
岐玉一个人进入副本,最后也是一个人离开,他没有游戏空间,说明没有所谓“现实世界”,像是一片随时被吹散的乌云。
自从意识到这一点,邝泉再见到岐玉,总是有些微妙的感触。
他对游戏里认识的角色,有了别的感情。
一旦产生了俯瞰之外的情绪,他们的地位就开始颠倒。
现在,水里浮出的人鱼美人湿淋淋趴在岸边,朝他伸了手。
“拽你下来。”
“……”
气都没喘匀就想恶作剧。
岐玉莞尔握住了邝泉的手臂。
我拽——
纹丝不动。
?
“你力气这么大吗?”
岐玉纳闷。
他转念一想,之前他俩在床上打过架,邝泉的力气是挺大的。
手腕突然一紧,岐玉反被拽着从水里拖了出来。
“坐好,休息一下。”
邝泉说。
“你是怕我沉下去吗?”
岐玉不明白。
“有点。”
“怎么可能,我游泳很猛的。”
“是吗。”
“不信就走开……”
邝泉转头拿了条大毛巾,包在他身上。
岐玉浑身湿淋淋的,仍喘着气。
邝泉站在他身边,发觉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过来。
“你真的做过手术吗?我不信。”
“已经做了一段时间了,不至于拎不动你。”
“骗人吧。”
岐玉的脸白而湿润,沾着湿漉漉的水汽,狡黠的碧色眼睛倏然轻轻眨了几下。
这种表情……显然是准备捉弄别人了。
他勾勾手指说:“给我看看。”
岐玉偶尔喜欢欺负别人,以此为乐,在这个副本里也是。
邝泉无所谓,也愿意纵容他。
但是……
“伤口在这里。”
他拉着岐玉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慢慢往下。
一直到腹部。
“是车祸吗?”
岐玉微微睁大眼睛。
“是。”
邝泉垂下眼,慢慢解开了衬衣。
岐玉看着他敞露的伤痕。
破损版的身体,狰狞的缝线痕迹像一个倒勾割在肌肉的肌理上。
……这么严重的伤,你还在坚持打游戏?网瘾很重哦。
岐玉稍微凑近了看了看。
伸手的刹那,猝不及防,他忽地被捧着脸,轻轻捏了几下脸颊。
“别靠这么近。”
邝泉对他说。
“只是看看,我都没碰到。”
“嗯。”
“好好休息吧,少打游戏了。”
“亲一下?”
“什么?”
岐玉诧异。
“希望前男友给我一个分手吻。”
“……?”
都已经第三个副本了,还分手吻?
【诡计多端,下次他就说要分手炮了!】
系统无语。
邝泉没有等他回答,就着刚才的姿势,捧着他的脸俯身亲了一下。
……再恶劣倨傲的少年,嘴唇也是软的,像是一口温热的果冻。
作为代价是被前男友咬得出血,邝泉觉得很值。
“我打算自己玩。”
岐玉皱了眉推开他。
哗啦水花四溅。
岐玉回了水里。
岸上的邝泉点了点头,说:“嗯,那我走了。”
少年从水里浮起来,露出一对湿漉漉的绿眼睛,朝他招了招手,又很快潜入水中。
邝泉无声地笑了笑。
但一转身,笑容就消失了。
一个穿白衬衣的男人走进来,语气十分自然地和他打了招呼,说:“好巧,在这里遇到你?”
柏之清的目光立刻滑到了泳池里的美人鱼。
“宝宝一大早就在游泳?”柏之清浅笑,“好厉害,我还以为你在哪儿睡觉。”
岐玉再次浮出水面,奇道:“你这么快就找到我了?”
怎么可能找不到。
一大早起来发现猫不见了,翻箱倒柜找了很久……
柏之清心想。
“我想一个人游泳。”
岐玉对他说。
柏之清叹息:“我惹你讨厌了?”
邝泉见有不速之客,也干脆不走了。
他叫侍者拿了橙汁,放在桌上,叫岐玉上来喝:“先休息一下。”
岐玉不明白:“你们是没有别的事情做吗?”
怎么都不走了?
……
岐玉好不容易才把两个男的应付了。
他在泳池玩到了下午,听着外面的雨声渐渐停了,才饥肠辘辘从水里出来觅食。
一出游泳馆,在走廊上的柏之清十分巧合地与他偶遇了,领着他回房间。
“是不是累了?”
“超累……我要吃饭睡觉别叫我。”
岐玉吃了个面包,变成猫咪倒头就睡。
Zzzzzzzz……
睡觉时间突然变长了。
他在猫窝里睡得昏天暗地,错过了晚餐、晚上的集体娱乐活动,柏之清叫都叫不醒,薄飞星来敲门也没听见,只顾着呼呼大睡。
晚上睡得正香,他迷迷糊糊地感觉自己被捞在怀里塞包带走了。
喵喵喵?
岐玉第一反应是柏之清带他出门玩了。
黑暗里,一双手在他身上戴好了牵引绳。
“喵?”
猫咪疑惑地拍了一下之清的手臂。
没有得到回答,岐玉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毕竟柏之清话很多。
他又被放进了猫包里。
路上黑漆漆的,四周都是风浪的呼呼声音。
码头有船员水手在抽烟闲聊,说起下大雨了。
下船了?
岐玉挠了挠猫包,试图钻出来。
“再等一下。”
好吧。
等等,柏之清的声音怎么变成这样了?
这是……宁景胜?
雨渐渐大了。
宁景胜在路边买了一把伞。
他背着的猫包不断挣动,发出生气的呜呜声。
宁景胜对他说:“等到了地方我再放你出来。”
他说的是酒店,这么大的雨,他们也去不了别的地方,只能避雨。
……猫包挣动得更激烈了。
他低估了猫的力气,走到一条街上,突然猫包松了,一颗脑袋顶开了固定拉链,毛绒绒的猫脑袋费劲地钻了出来。
“喵。”
宁景胜:“……”
他看了眼车况,又说:“路上人多,别急着跑。”
他一边说一边捂紧了猫包,很快发现猫咪体型很大只,再费劲也不能从那道口子里窜出来,最多只能伸出脑袋,于是他放心地松了手。
猫咪也发现了这点,生气地发出了“喵呜”声。
宁景胜面无表情地摸摸他的脑袋:“没用的,面对现实吧。”
——主播偷猫?
——你小子也……
——谴责宿凌,理解宿凌,成为宿凌。
——生气的猫猫,我大口亲!
——无法动弹的猫咪大小姐,嘿嘿,啵一口
——你要带我们大小姐去哪里……
“酒店。”
宁景胜解释着,又摸了一下猫脑袋。
“喵!”
被狠狠咬了一口。
小尖牙在他虎口印下了两颗小洞。
宁景胜面不改色:“这么凶?”
一进酒店房间门,宁景胜把猫包打开,一头猫咪立刻冲了出来,以跑酷的姿态横冲直撞。
头槌攻击!
宁景胜猝不及防,被狠狠撞倒了。
从空中一百八十度回身踹墙借力,一团跳跃的蓬松棉花糖猫咪突然袭来,后脚狠狠踩在他胸口,将他坐起身的姿势摁了回去,紧跟着,两只软绵绵的山竹爪子对他的脸又踩又踹,喵喵一通乱打。
四声喵喵叫,化成了一句“你这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