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上课的暑假，如果不出门，岐玉就待在家里画画。
这两天阳台上多了一对斑鸠，潦草地在拖把上生了两颗蛋，就这么就地孵了起来。
岐玉给它俩都取了名字，闲着没事就对着斑鸠画速写。
他边画边小声说：“你是可爱小班……你是调皮小鸠……”
天气热，朋友叫他出门他也不去了，就在家里呆着吹空调画画睡觉。
——这对暗中观察他的几个人来说，相当不友好。
这几天，他们根本见不到岐玉了。
天气太热，大部分时候岐玉都在点外卖，外卖员直接送上门，几乎一整天都宅在家。
即便某人藏在楼道里，也见不到他的面。
中午，对此一无所知的岐玉揉了揉酸痛的手腕。
他把窗户关上了。
今天吃点什么呢。
人类的永恒烦恼之今天中午吃什么……
他趴在床上，打开手机看了又看，最后选了一份炒饭下单。
半小时后，外卖小哥打电话过来说已经送达。
都快饿得前胸贴肚皮了……！
岐玉忙不迭地开了门。
嗯？
挂在门把手上的外卖，竟然是两份？
……怎么还有一份？
其中一份精致厚重的包装袋，明显不是普通外送，上面还有xx餐厅的logo。
外卖小哥送错了？
岐玉疑惑地打电话问了外送员。
“啊？可是我放东西的时候你家门口没人。”
不是送错的？
那这份外卖是哪来的……
岐玉莫名，他才不吃来路不明的东西，将东西拿进来之后就放桌上了。
说不定有人就等下来敲门，说送错户门。
但等了大半小时，他都吃完午餐了，外边仍然一片寂静。
岐玉一头问号地看了看那份外送，给朋友发了信息询问。
——突发事件！有人给我点了外卖，是不是你们点的？
一张照片咻地发到群里，激起千层浪。
——首先排除在工地干活的我，呜呜。
——哦~~这家店……小玉，人均得四位数吧。
——追求者？我猜的，之前不也有人在学校给你点外卖嘛。
岐玉：……
不是他们？
他不解：“为什么给我送午餐？”
——说明你太可爱了，想投喂你。
——不喜欢的话直接拿给我吃？我上你家吃怎么样？
“万一有毒就不好了，算了吧。”
出于谨慎，岐玉不太想碰这份外送。
这份外送一直放到了下午，无人认领。
家里的零食吃完了，他想着去超市买一些回来。
打开门，门口掉了一样轻飘飘的东西。
岐玉拾起来一看。
一页纸。
——刚买的，没毒。
——感觉你不会吃……但我还是买了。
？
是之前送滑板那个人的字迹！
到底是什么人啊……！
“不会还在偷窥吧？”
岐玉警觉地左顾右盼，又走进楼道看了看。
没人。
岐玉第一反应就想到了某个面瘫男人。
是他？
但这家伙应该更变态一些。
如果是宁景胜的话，现在应该躲在他家窗帘后、冰箱里了。
而且……理论上，那些玩家已经不存在了。
他们并不在同一个时空。
岐玉心情不爽。
将纸页收好，锁门下楼。到了超市，他和一只手推车在超市里闲逛。
薯片，甜甜圈，巧克力……
这个时候，超市里的人不多。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是感觉有人在注视他。
真讨厌！
岐玉十分警觉，每走一段路就四处注意，看看有没有人尾随。
正想着，他推着手推车慢慢往前走，假装挑薯片，猛地一回头——身后不远处果真跟着一个年轻模样的男人，那人一见他推着车气汹汹冲过来，就立刻躲着离开了。
？！
真的有变态！
岐玉没来得及看清楚他的样貌，只记得是一头黑发的男人。
这小子跑得这么快，上辈子是风火轮吗？
他生气地拎着大包小包东西原路回家。
说不定那人还跟着我？
再次放慢脚步……悄悄地……
岐玉屏息慢慢走进了一条巷子里。
他打开手机摄像头，假装看信息，实则悄悄观察那人是不是就在后面——过了一段时间，远处跟来了一个年轻男人。
受死吧！
岐玉猛地冲过去，拽住了男人的手臂。
“是你一直在跟踪我对吧！”
他气汹汹地质问。
昏暗的小巷子，被抓住的男人第一反应就是甩开他往外走——
“我今天要把你揉圆搓扁！”
少年奋力地拽住了他。
挣扎之间，两人已经拉拉扯扯到了巷口，路灯下，对方的面庞也一下子清晰了。
一张……熟悉的脸。
四目相对，两两相望，他们都怔住了。
竟然是……边绍元？
“怎么是你？”
岐玉讶然地瞪大了眼睛。
青年一头黑发，个子很高，低头的时候，剑眉星目的俊脸在光下显露无疑。
他怔怔地盯着岐玉，久久没有说话。
……原本没有打算那么早与岐玉见面的。
边绍元蹲守在附近，只是想看看岐玉日常生活的模样。
他不是第一天这样跟着岐玉了，不知道为什么，即便只是远远观望也好像上了瘾。
边绍元观察了好几天。
岐玉有时候带着滑板，与朋友们去吃饭聚会，有时候是自己出门玩，到公园散步，去博物馆画速写。
闲适悠哉的生活，没有任何剧情和系统的束缚，他总是很开心。
不是孤零零的，而是有很多朋友陪在身边……
如此一想，边绍元的烦闷就稍微轻了些。
如今与他正面相对，边绍元反倒有些忐忑。
他会怎么看我？
他也许根本不想见我。
毕竟我是他被流放时认识的“主角”……
我们相识的那些副本，对他来说是不好的回忆吗。
下一刻，眼前的黑发美貌少年眨了眨眼睛，一对睫毛像是扑棱的欣喜蝴蝶，他姣好的脸上如彩虹般浮起了愉快笑意。
“你今天才过来这里吗？好像好久没见到你了……虽然也不是很久？”
眼中泛起好奇的美少年，就像小动物一样绕着边绍元转了一圈。
与以前一模一样。
岐玉接着说：“我以为游戏世界消失之后，你也会消失……竟然又出现了。”
在他的注视下，边绍元的心脏猛地跳快了几拍，他喉咙发紧，挪开眼忙说：“你……你愿意见我吗？我以为你讨厌我。”
“嗯？我不讨厌你，见到你挺开心的，我以为你已经不在了。”少年莞尔说着，一双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捏一下，疼吗？不是做梦，你是真的。”
边绍元低头攥着拳头。
他都快受不了，这种话在他听来就像嗳昧情话似的。
何况他才知道了岐玉的过去，一见面，他自己都发怵，怕岐玉想到那些事发疯。
他叹了口气，走上前抱住了岐玉，将他紧紧搂在怀里。
“……我一直都很想见你，岐玉。”
边绍元喃喃自语。
想见我，为什么又躲着我呢。
岐玉不理解他的想法。
“是你给我点的外卖吗？”
“什么？没有点。”
边绍元奇道。
难道是别人吗？
岐玉狐疑地摸摸下巴：“昨天跟着我偷拍的人不是你吗？”
“怎么可能是我？”边绍元皱了一下眉，猜到大概是其他玩家作祟，“我知道外人点的东西你大概是不会吃的，偷拍更不可能了。”
“好吧。”岐玉也觉得不是他，“所以，我现在又变成了Downtown游戏的一部分吗？”
边绍元摇了摇头：“你从来不是游戏角色。”
不是吗。
毕竟他身处……一个无法科学解释的虚幻世界？
以后又会如何发展呢？
岐玉沉思了半晌。
先回家吧。
他走到巷口，回身朝边绍元勾勾手指：“狗狗，快点跟上。”
美少年的笑靥和他明亮的绿眼睛，让边绍元有了云里雾里的不真实感。
不，我们还是尽量少接触才好……今天只是个意外。
但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乖乖跟着岐玉上楼了，手里拎着岐玉从超市买的大包小包的东西。
边绍元还习惯性地拿了拖鞋放在岐玉脚边，问他吃饭了没有，要不要先倒水。
“你现在好乖啊，以前都凶巴巴的。”
岐玉调侃他。
边绍元：“……”
他已经习惯了伺候这位大小姐了。
这是他第一次到岐玉家里——真正意义上的家。
四处都整洁宽敞，有各种生活的痕迹，岐玉的外套放在沙发上，一个挨过打凹下去的尖叫鸡抱枕、放在储物架上的滑板、轮滑鞋，桌上的发绳和发卡……
边绍元心脏怦怦直跳，怀疑自己是坠入了岐玉の大博物馆，他去倒水的时候，情不自禁摸了摸那条蓝波点发圈。
系统提示：【宿主，你的心跳过速了，是因为太兴奋吗？建议吃药降低心率。】
边绍元：……
只是因为觉得他很可爱。
回身时，岐玉站在柜子前面，费劲地踮脚从柜子最上边拿一罐茶叶。
他一双小腿白皙紧致，绷得紧紧的，让人很有伸手握住的冲动。
边绍元盯了半秒，收回目光走到他背后，轻松将茶叶拿了下来。
他低头问道：“你想喝茶？还有什么要做吗？我来就好。”
这么热情？
岐玉端详着他，顿时生出了一些捉弄的兴趣。
干脆抓过来当苦力好了？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了，开始闲聊。
“你是怎么过来的？”
岐玉打算先问点正事。
边绍元沉默片刻：“其实这里还是属于Downtown的管辖时空……所谓的游戏只是个噱头而已，本质上，Downtown是类似于处理低维异时空的程序，后来改造成了供给人类玩乐的游戏。这种事，对高维世界来说不算什么。”
只是游戏而已。
低维世界的人物、剧情、
灾难……在Downtown看来只是一群软趴趴纸片人的古老舞台剧。
这一点，岐玉之前也感觉到了——他的世界是Downtown的一个副本。
但他感兴趣的，是另一个问题。
——关于玩家。
“你们几个玩家，究竟是什么关系？”他斟酌着问，“六个玩家，只有你们六个一直重复在我的副本里出场。你们肯定有问题。”
从去往Downtown世界那天，他就产生了一些奇妙的联想。
这六个人真的是玩家吗？
“这件事说起来很复杂，你以后就知道了。”边绍元认真说，“等我处理好再告诉你。”
“到底是什么问题？”
岐玉疑惑。
边绍元暂且不能告诉他。
所谓高维玩家们的权限，不止是穿越时空。
一部分高级玩家，可以制造出新的低维时空……制造出新的自己，将分裂的自己的意识放在那些时空里参与经营。
被制造出来的分裂意识，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也进入了Downtown的游戏虚拟空间。
之所以他们六个人先先后后出现在岐玉面前，是因为他们都长着同一个灵魂意识。
如今最关键的问题是——他们的本体在哪？
边绍元不太想把这件事告知岐玉。
难道要对他说……他身边这些玩家，很可能是同一个人的分裂意识。
他们说是怪物也不为过。
岐玉沉思说：“原来你是为了这件事来的，需要我帮你吗？”
“我不是为这件事来找你……”边绍元微微皱了眉，“你的世界，现在很安全，没有问题。”
他起身，打算去倒杯水。
“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岐玉突然怀疑。
“……没有。”
其实有一部分关于岐玉的内容，他选择了隐瞒。
在找到本体之前，他们暂时无法处理。
一双柔白的手，突然拽住了边绍元的衣领，将他往下拽。
离得太近了，边绍元能见到他脸颊上掉着的一根细微的睫毛。
“你犹豫了。”
少年很不高兴，湖泊似的绿眼睛微微眯起来。
边绍元沉默两秒，推开他的手往后退。
他步步逼近，活像一只发了脾气炸毛的野猫把人类逼到墙角。
边绍元比他高得多……都不是一个体型的，岐玉凑近时还得仰起脸看他。
少年的肤色，白皙娇嫩得像是玫瑰花瓣，双眼是清澈翠绿的绿宝石，唇红齿白，深黑的浓密长发，飘洒着……一位狡狯恶劣的大小姐。
后背抵上了柜子，边绍元盯着他的脸，仍然不吭声，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太近了。
他朝思暮想，夜里总是梦到的坏脾气美人就在他面前。
“岐玉……有些事我现在不方便跟你说。”
“为什么？现在就跟我说。”
“不行，岐玉。”
边绍元有些脸红地挪开眼。
而且你这样，好像打算强吻我……
岐玉皱眉换了个话题：“其他玩家还会出现吗？”
“……会。”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为了见你，了解你。”
剩下的五个玩家，也是某个人的分裂的人格碎片。
他们的想法是一样的，一个人出现在这里，爱上他，其他人也会以不同或者相同的方式来到这里。
岐玉忽地松开了手，坐回了沙发上。
少年冷着脸，斜睨着他。
他冷冷说：“笨狗，过来。”
……又来了。
边绍元深知这位大小姐发脾气的后果，就是让他被狼狈捉弄。
即便如此，他的身体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
他没有俯视岐玉，而是在他面前半蹲下来。
岐玉单手托着腮，另一只手慢悠悠伸出来，点了点边绍元的额头。
他抬了抬下颌，倨傲地睥睨着边绍元。
“你什么都不肯说，是吧？”
雪白的脚尖也轻轻踢了一下边绍元的肩膀。
边绍元忍耐着没有说话，不是因为生气，只是因为……
软软的……
很久没有被这么对待了，他都快起反应了。
“……我晚点告诉你。”
岐玉突然生气：“你给我滚出去！”
十秒后。
边绍元被赶出了岐玉的房子，门砰地在他面前甩上。
险些被打。
这大小姐脾气……
盯着门半晌，边绍元又忍不住心里蠢蠢欲动。
明天给大小姐买什么早餐呢？
……
这份外卖，心想这不会是其中一个玩家送来的吧？
岐玉想起了无名氏送到门口的外卖。
算了，不管了！
他洗了澡准备睡觉，趴在床上看了一会儿书，渐渐被困意袭击。
……隐隐约约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岐玉没有睁开眼，迷迷糊糊的，总感觉有人站在他旁边……
窗户似乎也被打开了？
有风涌了进来。
岐玉困得睁不开眼，想着明天再看看。
Zzzzzzz……
第二天睡醒，想到昨晚那件事，他又抬头看向卧室窗户——窗户是关上的。
什么也没有。
？
是错觉吗。
到了八点多，有人来敲门。岐玉从猫眼一看，是边绍元，手里提着两袋东西。
边绍元没有进来，只是递给了他一份早餐，说：“这是给你的。”
岐玉看了他一眼：“那你吃了吗？”
边绍元摇头：“没有。”
“进来吃吧。”
边绍元是没想到，本来是想着放下早餐就走的。
但他看着岐玉的眼睛，忍不住还是走进去了。
两人共度幸福早餐。
系统：【宿主，大家一起约好了暂时不跟岐玉见面，你在干什么？】
边绍元：‘……是他邀请我的，你觉得我有可能拒绝吗？’
【其他人一定会有样学样的，你信吗？】
边绍元冷笑：‘即便我不和岐玉见面，他们也会忍不住的。’
吃完早餐，边绍元自觉地去洗碗，回头一瞥，岐玉这会儿在沙发上吭哧吭哧打青蛙游戏。
仿佛又回到了曾经他们的二人世界。
岐玉调侃他：“狗狗这么喜欢做家务？要不，把衣服也叠了？”
“……”
我是因为喜欢你才……
他忍气吞声：“我不叠衣服。”
“哦？”
边绍元深呼吸，忍耐着洗了碗。
十分钟后，他犹豫了几秒，还是默默去烘干机里拿出了衣服叠好，收进了衣柜里。
……等下肯定得被恶劣大小姐嘲笑了。
边绍元继续拖了地，擦了桌子，一直没等到岐玉走过来调侃他。
这就奇怪了。
他一回头，岐玉已经在沙发上睡着。
少年的睡颜沉静而安稳，偶尔翻个身。
边绍元很久没看过他睡觉了。
他轻轻给岐玉盖上了毯子，在旁边看了半晌。
大小姐是真的很坏。
边绍元深知他的脾气，却受不了见不到他的日子。
直到夜深了，边绍元才悄悄离开。
他慢慢抽了支烟，想着如何找到“本体”。
麻烦透了。
……
翌日。
岐玉从梦中醒来。
他只见到了边绍元写的纸条。
边绍元离开，是去处理问题了。
岐玉不确定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神奇的高维世界，人类的玩乐不拘泥于虚拟世界。
没有课的假期，岐玉也开始了自己的娱乐。
他打开手游，氪了六百四十八的礼包，换了个皮肤。
今天的队友很不怎么样，频道内一片乌烟瘴气。他给对面发了句中推，结果又吵起来了。
说起来也是奇怪，这把打完之后，对面有个ID突然加了他好友。
ID：[Bol]
Bol在验证消息里面写着：[你玩得真好，可以认识你吗？]
岐玉：？
可是我这把一直在划水啊？
他狐疑地点了一下通过。
那人立刻给他发了邀请，说：[我们双排可以吗？]
？
岐玉怀疑他是想嘲讽自己。
他点了同意，进去之后发现对方似乎是认真的，不仅如此，操作很厉害，也一路配合，在欢声笑语中与队友们打出了Gg。
岐玉猜想，这家伙也许是某个朋友的小号？
啧，真是的。
快中午了，他想着下楼去买点吃的。
[Bol]给他发了消息。
Bol：[你吃饭了吗？]
Qiy：[还没有点，在想点外卖还是下楼吃。]
Bol：[好巧，我也准备下楼吃饭。]
对面会不会是个小学生？
岐玉嗯嗯敷衍了几句，踩着拖鞋下楼了。
他打算买份烤肉饭。等到走出小区门口，远处驶来了一辆黑色跑车，底盘很低，像一块黑奶油缓缓滑到了他身旁。
岐玉原本没发现这辆车。
直到一抬头，这辆敞篷跑车出现在他视野里。
驾驶座上，年轻男人戴着金丝眼镜，样貌斯文，目不转睛看着前方，车却开得极其慢，像乌龟一样在他身边爬。
岐玉：……
为什么这里也有柏之清？
岐玉诧异地叫住了他：“柏之清，是你吗？”
男人这才转过脸，讶然说：“宝宝，你怎么在这里？好巧，你也准备去吃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