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野至少在外面站了五分钟,只不过宋吟全程忙乱,心跳声把那脚步掩盖了过去。
多亏外面的维修牌子,这偌大一个公共洗手间,将近半个小时没有人踏足过。
原本,白野也不会走进这里边,他问过学校附近的路人,对方只说最后一次见手机照片上的宋吟就是在这一带。
这一带餐馆酒店电影院那么多,每一个地方都能藏人,白野要真想在这些地方找,很难在芸芸人海中找到宋吟。
白野从学校出来不断给宋吟打电话,等到第三次手机自动挂断,他就看到了洗手间外面孤零零竖着的一个黄色警示牌,白野在门口站定片刻,鬼使神差走了进去。
他没听见任何声音,却走进这里面,很难说清是不是第六感的功劳。
也许还存在运气。
他没走错。
白野眉骨凝冰,每走一步周身都在往外散发阴沉的压迫感,他刚拐进男卫,甚至还没推开门,就听见了熟悉的两道声音。
一个甜甜蜜蜜又慌张地催促着哥哥快一点,另一个不说话,被埋怨地拍了一下,才淡淡嗯了一声。
白野寒着脸在外面听了好一会,直到隔间门内响起搅动的水声,两人难舍难分地吻起来,才手背暴鼓,一步步朝那唯一关着门的隔间走去。
然而这个时候,他却突然站住,往外看了一眼。
洗手间门口摆着维修牌,许多人在看到时都会止步,但耐不住有些大白天喝醉酒的酒鬼直接将那牌子忽视,大咧咧、又醉醺醺,往洗手间里走去。
走到拐角,酒鬼就受到了阻力,一个看不清神色的男人走出来,走到他面前,面无表情说:“看不到外面有维修牌吗?”
“厕所不能用,去别的地方上。”
“哦哦,我没看见,这就走。”酒鬼迷迷瞪瞪,见男人语气这么强势,连忙往来的方向走,丝毫没想过既然在维修,白野又为什么会在这。
白野看着酒鬼头重脚轻走远的背影,唇角慢慢松动,想嘲弄地笑一笑,却笑不出来。
他觉得自己像一个可笑的看门狗,宋吟在里面和别的男人缠吻,他负责在外面驱赶想要进来打扰他们的人,实在贱得叹为观止。
在原地站了一会,白野重新转身走进洗手间。
他的脸沉得可怕,大概是他从出生后有史以来最控制不住表情的一刻,白野走到隔间前面,强忍住踹开门的举动,却由于忍耐的动作,脸侧浮起了黛色的管子。
他紧盯住门,听着里面可怜兮兮的催促声,冷不丁开口道:“宋吟,是你自己出来,还是我进去找你?”
白野说话的时机不太好,正好是宋吟最头昏脑胀的时候。
所以几乎是白野的话音刚落,里面咬着唇的哽咽就骤然停止,似乎连呼吸都消失了,安静得仿佛没有人一样。
白野撕破了这一假象,“装死没有用,你觉得这破门禁不禁得住我一脚。”
宋吟的脑子已经彻底停转了,他按着顾清惟的西装外套,柔软的膝盖皮肤陷在布料里,两边翘起的脚趾都抵着顾清惟的西装裤子。
他震惊过后,惨兮兮地回头去看顾清惟,表情急迫,似乎是想要顾清惟给他想办法。
顾清惟低头系着皮带扣,回望了他一眼,却没做出任何举动,就像一个合格的奸夫,表情淡淡地保持沉默。
宋吟眼见白野开始倒数三二一,颤巍巍地放下发麻的小腿,扶着顾清惟的胸膛穿好鞋,在最后一声倒数之前及时打开了隔间的门。
门一打开,穿戴整齐的顾清惟便从隔间里走了出去,顶着西装裤上仍然高昂的凸起走到风干机边上接电话。
他对门口的白野视若无睹,白野也没有多看他,视线越过一道门槛,脸色铁青地看向宋吟。
宋吟现在哪还敢横,低着头不敢回视,一个劲去抓衣摆,紧张得快把衣摆都拧成了麻花,他小声喊:“白野哥哥……”
白野没说话,隔间里狼籍的一切,让他心头突突冒出施虐欲,想把周遭的一切都砸了。
但他现在,却是脸色沉郁,全身僵得不能动。
宋吟像个犯错的小宝宝,双腿并拢直直站立,还时不时抬头观察一眼白野的脸色,嘴巴抿得很使劲,唇珠陷在粉润润的缝里,似乎是想让白野可怜他。
白野看了他好一会,才听见自己的声音问:“到哪步了?”
宋吟小声道:“接吻,哥哥,我们就是亲了两下,别的什么都没有。”
说罢,一行清莹的浑浊就从裤管里慢慢流了出来,沾着一点皮肤上的香气,不合时宜地暴露在两人眼中。
宋吟一慌,脑子一片空白地抬头去看白野,只见白野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混乱间把手伸过去,委屈巴巴地捉住了白野的尾指。
接着,眼眶边便滚出了大颗大颗的珠子,他那张脸几近巴掌大,面积小,顷刻间就被染得晶莹透亮的,连唇缝里渗进了水。
白野看着他,神色不明,“又摆那么可怜的表情,可怜的是我吧,你说要和我相处相处,再决定要不要和我交往,没告诉我,相处期间你还会和别的男人偷情。”
“和我在一起的时候都要抽时间跑出去和别的男人见一面,你档期这么紧凑,不会累?”
宋吟吸了吸鼻子,听着白野毫不留余地地说着偷情那些字眼,心沉入了谷底,但见白野没有挥开他的手,又升起了几分希冀。
他摇摇头:“白野哥哥,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白野声音发沉,“你也想不出理由,是不是?毕竟都被我亲眼看见了。”
“这是第一次,后面还会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你身边男人那么多,又是霜墨,又是迟晏寒,我都能忍。”
甚至他莫名其妙变成一个同性恋,一个每天扯头花的蠢货,他也能轻易接受,“但你不能既钓着我,又去和别人真的搞。”
白野直勾勾看着宋吟红肿的唇,像是要生喝血吞肉的狼,恨不得把那两瓣地方吞进肚子里。
宋吟被他那样的视线盯着,终于回过了神,手忙脚乱否认:“我真的没搞,不信你问顾清惟哥哥……哥哥,你解释一下。”
都到这个时候了,宋吟还是都叫哥哥,用着那种让人魂牵梦萦的嗓音。
正在打电话的顾清惟对那边确认位置的特助低声嗯了一声,挂断电话,把手机放回口袋里,镇静地看向宋吟。
宋吟有些急,他知道白野未必会相信顾清惟的话,但也想让顾清惟说上一两句话,而不是像块木头似的站在那里。
而且干嘛不说话,本来就是顾清惟非要他那样的,他们也没有真的做那些事,顾清惟不说话,不就搞得他好像在撒谎一样吗?
想到这里,宋吟即有点着急又有点生气,他忍不住朝顾清惟那边走:“哥哥你说话啊……”
顾清惟和白野都在看着他,白野脑子里全是宋吟和其他人接吻的事,顾清惟脑子里全是没想到奸情这么快被人撞破的事。
两人走神走得不太明显,还一直留意着宋吟的一举一动,于是两三秒钟后,两人第一时间就发现宋吟脚步踉跄了下。
洗手间今早就有人做过清洁,但前不久似乎有人洗完手往地上甩了甩水,此刻光滑地面上有一层薄薄的水光。
宋吟光顾着去找顾清惟,一时不察,踩到了那片水上面。
本来要叫出口的哥哥,音调也猛然往下降,变成了害怕的一声“啊”。
焦头烂额的小陪玩一屁股坐在地上,柔软具有弹性的地方被狠狠地压扁了,肉像棉花糖一样向两边散开。
摔倒了,还摔得不轻。
卫生间的两个男人,心头都是一跳。
……
秋天昼短夜长,公交车晚上会收班早一点,不过中午是不休息的,只是班次会少些。
恶劣天气也会照常出行、接乘客。
暴雨倾盆而下,数道粗大的雨丝汇聚在一起,在灯光下一看像水柱似的。
公交车司机在等待绿灯的时候,习惯性往车窗外一看,就见路边上有一个撑着伞的身影直冲冲往前面走,离他半步远的地方,有人在追他。
这样的情形司机之前也见过,一般都是生气的女朋友在前面走,懊恼的男朋友在后面追。
只是这次却不尽相同,在前面走的是一个男生,而后面追的人竟然有两个。
不寻常的场景让司机一直看,不知不觉就看入了迷。
中间撑伞的男生皮肤很白,在可见度低下的天气里也能看出来的白,两条腿瘦而不柴,比例极好,是走在街上不看脸也会有极高回头率的细长。
因为伞沿遮着,看不见脸,只能看见后颈上一点点乌黑的头发。
他似乎是很恼火,所以不管地上的水溅得有多高,也不管裤子湿不湿,埋头就往前走,想摆脱后面的两个人。
可不管步伐和步速他都差得很远,不出几步就被两个高大的男人追上,那两男人都撑着一把伞,却都像怕中间男生被淋湿,把自己的伞往男生那边遮。
以至于他们昂贵的外套大半边都湿透了。
从撑高的伞下面,司机看见两个男人不俗的脸上眉头紧皱着,嘴巴在动,好像在说话。
当然离这么远司机一个字都听不清。
只见中间的男生故意装听不见似的,一句话都不回应。
后面干脆把伞收起来不管不顾地一下蹲在了路边,把脸埋进去不想听两人说话。
两男人也停了下来,一左一右给男生撑着伞,还为方便和男生说话,将上半身弯了下去。
后面再发生的事,尽管司机还想再看,但随着红绿灯的转绿,只能遗憾地踩上了油门。
笨重的公交车一点点在雨中失去踪影。
而刚才的路边,男人还在弯着腰和宋吟说话。
后来因为雨声太大,男人直接半蹲了下去,上手捉住宋吟的手腕,低声问:“宝宝,摔的地方还疼不疼,要是肿了,我去给你买根药膏抹一抹?”
宋吟把脸转过另一边,不理他。
白野见状眉心皱了些,又怕被宋吟看见拿来大做文章说他态度不好,不过片刻就松开。
他难得的,感觉有些头疼。
从洗手间里出来已经有半个多小时了,当时白野一见宋吟就摔到地上,心里就微妙感觉到不好。
果不其然,宋吟被扶起来后不声不响掉了大半天眼泪,直到哭得眼睛通红,才抿住唇恶狠狠看他们一眼,转身推开大门走了出去。
大有不想再管他们,随便他们误会,随便他们怎么样,反正以后都不会再联系了的意思。
白野妒忌是妒忌,没想过放弃宋吟,宋吟一生气,他都懒得再管头上有几顶绿帽,只想追上去讨好认错。
宋吟把脸摆到另一边后,看到的就是顾清惟修长的西装裤,上面还有他踩的几个印子,他看见顾清惟更烦。
两边都烦,宋吟把脸全部埋进了膝盖中间的软窝里,谁也不见。
顾清惟一路追着宋吟,此时头发也凌乱了些,西装衣摆下面被风吹得发鼓,隐隐露着西装马甲。
他整个人都有丝狼狈,不仅形象糟糕,他接下来的行程也全被打乱。
原本顾清惟只预留了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来找宋吟,找完就走,但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现在去机场,航班也早就延误了。
他只简短通知了特助改换起飞时间,便收起手机,垂下眼皮看地上缩得可怜巴巴的宋吟,良久后,低声道:“我背你。”
“你能闭嘴吗,用得着你?”白野冷冷看向他,“不是找你能摔倒?”
顾清惟是个成年人,他一向不会参与这些无聊的口舌之战,但这回,他却不由皱眉,冷冷道:“如果你不问那些问题,他也不会来找我。”
白野觉得搞笑,也是真笑了。
顾清惟的意思就好比,他和宋吟是夫妻,他妻子在外面和别的男人接吻乱搞,他连问都不能问一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是正确的。
他正要说什么,正蹲着的宋吟冷不丁站了起来。
白野暂时将嘴里的话都咽回去,看向宋吟:“宝宝?”
宋吟看了他一眼,细白的手指举起来,指了指对面甜品铺子外面挂的图标,新上的焦糖布丁,“我要进去买那个。”
白野:“宝宝,我过去给你买。”
“不要你,”宋吟绷着小脸,“我自己进去买,不许跟着我。”
见宋吟态度坚决,白野也不好在这个时候惹他生气,只能说:“好,你买完我给你报销。”
宋吟不置可否,只留给他一个白皙侧脸,撑着伞就过了马路。
他直直走到马路对面,收起伞走进甜品铺子,一进门就有促销员迎上来,宋吟佯装左右看甜品。
然而没看多久,他便抓紧时机从铺子南门跑了出去。
……
雨越下越收不住,人走在街上如果不看时间,都会以为现在是夜幕初上。
白野一直看着街那边,目光也一直跟着店里面的宋吟,只是中间有车子经过跟丢了一次。
白野以为宋吟是到了店铺的角落,没有太在意,直到等的时间长了,早早就过了买一份布丁的时间,白野才寒着脸朝铺子里面看去。
目光不经意一瞥,正好对上顾清惟的视线,显然,他也觉得时间久了。
白野迈开腿就往街对面走。
半分钟不到走进店里,四处一看。
店里面哪还有宋吟的身影?
白野马上就反应过来,宋吟跑了。
他脖子上的黛色青筋轻微浮起,深深呼吸两下,拿出手机,却不是给宋吟打电话,而是打开添加好友界面,输入一串字母。
他知道宋吟不会接他电话,打也没用。
现在雨下太大,白野要确认宋吟的安全和现在的去处。
宋吟这几天不怎么回宿舍,不是去这个人家里,就是去那个人家里,这个时候大概率也会去某个人的家里。
所以白野添加了宋吟身边所有男人的好友,给他们发去好友验证消息。
研城富豪一家亲,白野没见过庄邢儒,但两家长辈交情不浅,他们两人有好友,迟晏寒也是。
不过上次他就把迟晏寒删了,所幸他还记得微信号。
大概今天没什么事做,迟晏寒很快就通过了白野的好友验证。
白野迅速将几人拉进了一个群聊。
没落下顾清惟。
拉的时候,白野可悲地发现自己的底线已经一降再降,他已经接受了宋吟身边有除他之外的男人存在。
不过,宋吟的男人圈里最好只有他们几个,别再有新面孔。
群聊建成,被拉进来的几个男人没多久就发现了这个组合奇怪的群聊。
8:?
这辈子只有小甜今一个:?
白野:宋吟有没有去找你们?@8@这辈子只有小甜今一个
8:你们谁啊?
这辈子只有小甜今一个:没有,我已经三个小时没收到他的回复了。
没过一分钟,迟晏寒又往群里发送了一条视频,是以他为视角拍摄的十秒钟录像。
他在一辆宾利车里,周围视线昏暗,随着他慢慢移动摄像头,能看见前后座空无一人,坐垫上也没有轻微凹陷和皱褶。
迟晏寒没有撒谎,大概也没有骗他,如果宋吟真的要去找他们,他们这个时候大概没有空在群里聊天。
白野心不在焉地看到最后一秒,刚想要按关闭,突然眉心一皱,看到视频里的右座上,放着一条折叠整齐的毛绒围巾。
明明隔着屏幕,却能看出那条围巾有被好好爱护,似乎还有余香残留在上面每一个孔洞里面。
白野忍不住打字:你那条围巾是你自己买的?@这辈子只有小甜今一个
不知怎么,他想起了他前段时间收到的一个包裹,宋吟寄给他一张照片,里面卡片的开头称呼却是迟晏寒,结尾也是一句希望迟哥哥会喜欢这条围巾。
白野在宋吟这里受的窝囊气数不胜数,那个包裹的事已经算是小儿科,没两天他就忘了,但现在看到那条围巾,他又有了模模糊糊的印象。
果然,下一刻他就看到群里弹出了两条新消息。
打字速度快得让人瞠目结舌。
这辈子只有小甜今一个:不是,我没空买这些,宝宝送的。
这辈子只有小甜今一个:一条围巾而已,记得那是某个没下雨的早上,9月25日上午8点23分,我收到了快递,宋吟前一晚在路边货比三家买下这条围巾,当天晚上就辛辛苦苦包好快递叫来同城急送,13天过去了我都没怎么戴过,你不提我差点忘记它被我放在车上了,谢谢。
8:……
顾:……
白野: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