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我会有对你说这种话的一天。”

小宫菅夫语气唏嘘，手很快地打开手机录像模式，对准自己跟凡骨后清了清嗓子，调整情绪。

“凡骨，”小宫菅夫语重心长，“无论如何，杀人是不对的，杀人解决不了问题，只能解决提出问题的人，乍一看问题也被解决了，但实际上，问题依然在那里，除了恶化，不会有任何改变。”

凡骨：“……”

假如不看他做了什么的话，倒还真有几分谆谆教诲的影子。

被人渣拿正义说教的羞耻感排山倒海一样袭来，愣是把凡骨从魔障中冲醒了片刻，但事已至此——

“你正面回答我，”凡骨模拟出深吸一口气的气音，破罐破摔，“换掉组织BOSS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难事才对，为什么那种家伙一直踩在你头上？！”

“我能做，我就必须做吗？”小宫菅夫摸了摸自己下巴，“你的思想越来越可怕了哦，凡骨。”

“这个世上多得是能杀人却不杀人的人，我是其中之一就这么让你受不了吗？”

“不，你跟他们不同，”凡骨在思考中找回了自己的常态轨迹，“那些人多是被伦理道德束缚、被法律条文规范，所以才能遏制内心的魔鬼，你不同，能约束你的东西，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所以、所以……”

小宫菅夫给他递哏：“所以呢？”

“……”凡骨哑然了一会儿，回过味来，“那个组织BOSS的存在具有必要性，所以他才活着，以‘组织BOSS’的身份活着。”

“比起一个年轻力壮、贪婪无边、有远大前途的首领，年迈疯狂、丑陋阴暗、一脸死相的，才更附和大众期待吧，”小宫菅夫滑动屏幕，“更何况，那个角色也不是一般人随便就能当得住的，想找个替代品也不是简单的事，既然BOSS他乐意成为靶子，我这样的小卒子又有什么资格去阻拦他。”

“远见的价值从不在当下而是在未来，看啊，现在不就体现出来了嘛~等大家收拾掉那个可怜又可恨的老人，就该心满意足了吧。”

保存好视频，小宫菅夫悄悄上传备份到云端。

“我会给他们足够多的满足感。”

“足够将他们的身体沉浸下去、漫过头顶的份额。”

说着，小宫菅夫捡起凡骨.蓝牙版：“不过话是这么说的，但其实已经不需要我再多做任何事了。”

“时代变了，现在自动驾驶才是值得注目的投资新方向。”

“怎么了，为什么前面被拦住了？”

“今天不能出海是什么意思！”

“你们有什么权利不让我们出海？我们的损失……”

渔夫打扮的中年人顶着太阳在水边围成一圈，被他们包围的是几个穿警服的，他们都是当地警察，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渔夫们也就给了他们面子没有冲上去把船直接开走，只是围着讨个说法。

地方警察们欲哭无泪，上头没有告诉他们原因，严禁今天海面有任何一条渔船，他们也拿不出什么说法，只好一个劲说官方辞令，拦着渔夫开船出海。

说到底，海面那边究竟在搞什么鬼？！

千代川汇入的日本海，是西北太平洋最大的边缘海，与名字不同，它本质上并不属于日本，是公海。

——公海供所有国家平等地共同使用，不是任何国家领土的组成部分，因而不处于任何国家的主权之下，别说犯法，连法律的概念都无法走出人脑，是真正意义上的“法外之海”。

这是特别为红方着想的战场。

——在这里，手段粗暴点，也没关系。

好像有谁在耳边窃窃私语，无声地煽风点火。

如他所愿，平静暗沉、不属于任何人的海面上眨眼就燃起了纷争的战火，最初伪装成渔船的意外漏油，燃油漂浮在海面迅速燃烧起来，充当了烟雾弹的作用，为其他船的移动做足了遮掩。

当在水下移动的庞然大物警觉时，海面的“渔船”数量已经多到无需伪装。

随着刺破水面的第一根鱼叉落下，“老人”与“海”的斗争波澜，再次被掀起。

小宫菅夫捧着快餐盒在客厅看电视，脚翘在茶几上，沙发扶手上还立着一罐插了吸管的可乐，零零碎碎的薯片碎片散在他脚边薯片袋附近，不少被蹭到鞋底，俨然一副当代青年废物的标准衰样。

稍微有点洁癖的麦克：“……”

“小宫先生，”拿出了自己最近锻炼出的强大忍耐力，麦克带着一个陌生的白人男性走到小宫菅夫面前，“有件事我要通知你。”

小宫菅夫看看麦克跟他旁边的人，思索了一下放下腿，认真道：“你想出柜的话，第一个该通知的不应该是我吧，我以为我们的关系还没好到这种程度，但如果你坚持，叫我一声‘父亲’，我也不是不可以帮忙收个改口费……”

“……”麦克深呼吸，扭头跟他带来的人说，“就是这样，接下来辛苦你了，伊恩。”

“我明白了，之后就交给我，”被叫伊恩的人点头，比了个OK，“辛苦你了。”

小宫菅夫：“？”

虽然这两个人一句坏话都没说，但小宫菅夫还是觉得自己被深深抹黑了。

麦克见小宫菅夫闭嘴了，才开口给他解释：“抱歉，之后你的保护人员换成伊恩，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小宫菅夫想到之前他拿约翰换麦克的操作，麦克已经偷懒了很长时间了，现在还直接找人代替自己，顿时觉得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就知道遇难而下。

“麦克，我不是在问责你，不过，”小宫菅夫委婉了一回，“你最近的职场生态还好吗？”

“What？”

“这个任务交给你一周，五天你让约翰代替，真正工作才两天就打退堂鼓，”小宫菅夫委婉得很有限，“你不会是走后门来的FBI吧？”

麦克：“……”

这一刻，麦克想起了自己鼓起勇气舍下脸面给赤井秀一打的那通电话，想起了詹姆斯长官说的让他去审讯科参考学习的呵斥，想起了当时还有不知道多少人在电话那边听到了整个过程……

想死，想马上跳进宇宙里谁都听不见地死掉。

但……既然已经承受了如此大的压力跟羞耻，怎么能在此功亏一篑！

麦克深呼吸，他在跟小宫菅夫接触的这几天，除了忍耐力有所长进，心肺功能也经受了不小的挑战，以后不当FBI当个潜水员估计也不错。

“我已经解释过了，”麦克语气平静得令人敬佩，拖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箱子，“我还有其他任务，你跟伊恩熟悉一下，没问题我就走了。”

小宫菅夫语气微妙：“你的语气，搞得我像是某种特殊职业者一样。”

“……你的话，无论是谁都会萎掉。”

留下堪称恶毒的诅咒，麦克拖着自己的箱子走了，仿佛他给人的提问题时间限制就只有那一句话。

公寓门被人哐地用力关上，小宫菅夫跟伊恩面面相觑。

小宫菅夫：“我是被你的同事语言羞辱了吗？”

伊恩：“好像是的。”

伊恩对小宫菅夫的认知不完全，这个时候还有些心虚，觉得小宫菅夫虽然言语上不太着调，但同事麦克的反应也太过火了，再怎么说，小宫菅夫也是他们需要保护的对象，用平常心对待不就好了。

“说起来，你的名字怪耳熟的，”小宫菅夫思索了下，“好像在哪里听过？”

“很多人都这么说，”伊恩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你是外国人不太清楚，我的名字在美国很普遍，跟麦克、约翰都差不多，烂大街的啦，只要不——”

“哦！”

小宫菅夫猛地捶了下手心：“你有没有一个兄弟叫伊森？生化危机的那个！呀，说起来真巧啊，我最近在清理这些主机游戏，刚好卡在里面的一关出不来，FBI的伊恩，技术一定不会比游戏里的‘伊森’差吧！”

——只要不把我跟游戏主人公混在一起。

伊恩把没说完的话生生咽回去，拳头不知不觉地硬了。

自从生化危机7发售大火，FBI里的同事见到他都会打趣这个烂大街的名字，问他有没有什么兄弟叫伊森，亲近的人就算了，生化危机8后，有脸熟的人想拉近关系开个玩笑也基本都会选这个……

不过，才初次见面，连话都没说上两句，就踩他雷点踩得这么准，这或许也是一种天赋吧。

伊恩身上随意轻松的氛围不再，终于开始真切地跟刚才跑掉的麦克感同身受起来。

小宫菅夫翻着游戏库，里面的游戏都是用约翰老婆给的钱买下的，趁着主机游戏飞快贬值，所有游戏平台都在清仓，不分制作是否精良、体量大小、时间新旧，统统低价出售，切切实实地引起了一波游戏购买狂潮，但依旧被媒体称为“当代主机游戏的余晖盛宴”。

日本海上，燃烧的火焰在漆黑的夜空中仿若鲜血扩散。

而在小宫菅夫的游戏屏幕上，“伊森”刚轻巧地翻进窗户。

麦克拖着行李箱回到自己的公寓。

虽然之后还有很多事要考虑，很多不堪要面对，但此刻他真的放松下来。

躺在冰冷的单身公寓里，享受片刻醉人的静谧，麦克的内心充满了勇气，之前的后悔跟羞耻心就跟没存在过一样，为此什么都值得。

“滴滴滴——”

移动电话打破了房间里的安静。

麦克现在心情超好，看什么都很顺眼，接电话的语气也很温和：“你好，这里是麦克，哦，是约翰啊，有什么事吗？”

“不好意思，”麦克把手机放在另一只耳边，“请你再说一遍。”

电话那边的约翰不明所以，但还是好脾气地重复了一遍：“你不是跟小宫相处不来吗，现在来了好消息，日本那边的事告一段落了，你的任务正式结束了，日本那边要求尽快把小宫送回去……喂？麦克你在听吗？怎么没有声音了？”

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麦克感知不到半点热意。

他在自己冰冷的单身公寓里，整个人变成灰白色，一点点崩解成微小碎屑，有风从没关紧的窗户吹进来，他就随风飘散了。

眼镜坏掉了……手机充不上电……计算机、计算机还好好的！

呜哇！人倒霉起来，真是喝凉水都会塞牙！为什么我的水杯里有茶叶！

是时候买个柚子洗掉霉气了。

朋友a：？你平常不也这样吗？就不能在大口喝水前先打开保温杯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吗？

我：禁止揭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