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的目光交错在被雪松香浸染的空气里。厉恒唇边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
袁毅却在这抹笑意里感受到了隐隐约约的挑衅。
准确来说也不能叫挑衅, 应该说是厉恒身上无形散发出的压迫感。
可那股压迫感又偏偏撬起了袁毅的逆反。
袁毅问：“如果我就不穿，不知厉将军要怎么办？”
厉恒说：“那就……只能等以后有机会再看。夫人的朋友，三分薄面总还是要给的。”
说完这句, 他心里已经准备把裙子重新挂回柜子。只是近嘴边的甜头尝不到，心里难免有点遗憾，便迟迟没动。
袁毅这时却令他意外地把裙子接了过去, 说：“那我祝将军一会儿不后悔。”
说完他拿着裙子进了浴室，洗完澡换好便出来。
一抹纯白，瞬间, 屋子里似乎浅浅溶溶地飘起了金边瑞香的香气。
袁毅来了这里之后头发一直没剪，此时已近肩, 柔顺地披散着。
他没有丝毫忸怩，也没有任何害羞的神色。他的肤色白腻，眸子依旧冷冷清清。
他站在床边，问厉恒：“好看么？”
厉恒看得满身燥热，果真有点后悔。他微眯起眼睛, “你就是看准了我舍不得欺负你是吧？”
袁毅笑而不语。
这睡裙还有兜，袁毅两手插在兜里, 满意地看厉恒吃瘪，然后坐到椅子上继续学习。还别说，怪舒服的。
他甚至都没想过要把裙子换下去。
厉恒看着他纤细秀美的天鹅颈，白皙的手臂和小腿, 还有微微鼓起的小腹，狠狠吸口气，“老婆, 你胆子这么大，以后可要加倍还的知道吗？”
袁毅说：“喔,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厉恒看他翘着二郎腿，脚甩掉拖鞋晃呀晃，感觉气血直往某个地方撞。
可他又不能真的做什么，便只有磨着牙路过时捏捏袁毅的脸颊，然后恨恨地重新去冲凉。
这一次冲得有点久。直到袁毅把当天的课程学完，厉恒也没出来。
要不是因为里面一直有放水声，袁毅都要怀疑浴室里是不是也有一个通往外界的暗道。
厉勉说：”毅哥，你要睡了么？”
袁毅躺到床上，“嗯，明早早点叫醒我。五点半吧。”
说完他便让厉勉把灯关掉。
窗户还保持着星空主题，虽未留灯，上面的星星光斑却照见了屋里。
不很暗，却也不明。
厉恒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情形。
袁毅陷在松软的蓝色床被里，一团融白，像落进星海里的明珠。
他总是习惯侧着入睡，并且怀里抱团被子，像是在寻求某种安全感。他也总是睡着了之后才能彻底放松下来，才会回到仰面睡觉的姿态。
厉恒轻声走过来抚了抚袁毅的睡颜，温热的呼吸浅浅扑在他手面。
他终于忍不住又摸了摸袁毅的小腹，却不再是隔着被子。
只有一层薄薄的白色睡裙，那触感无比真实。手底是心中喜爱的人，还有他们的孩子。满足感就像一股热流激荡他的内心。
然而再留下去，易感期只怕真要不约而至，那可太糟糕了。
厉恒几乎是半强迫地让自己直起身，悄然离开卧室。
可没多久他又重新折返回来，快速而短促地在袁毅额头上落下一吻。
没有一点迟疑，像是多停留半秒都会克制不住自己。
屋子里重新回归宁静。
窗外仿佛没有了落雨声，袁毅梦里莫名感到一阵失落。他幽幽睁开眼来，发现床边是空的。
那里似乎没有人睡过，比平日他醒来时，少了点雪松香的味道。
他叫来厉勉，问了时间，得知才刚过零点，便问：“将军是有什么急事才走的么？”
厉勉说：“走得是很急，像是出了什么大事，但不知道是什么事。不过我终于拍到证据了！毅哥我给你看！”
厉勉回档半小时前自己看到的情形，投影到墙面。袁毅看到厉恒今晚的确没上床。这人走得也的确有点匆忙，只是匆忙里又来偷吻了他一下。
厉勉说：“看吧毅哥，我就说我主人是个大变态！老色鬼！”
袁毅看到“色鬼”的手放在他的肚子上缓缓摸了摸，眼底难掩喜悦和欣慰。
真是“色鬼”？
就算是，那大概也是个比较有耐心的“色鬼”了。
袁毅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我要接着睡，明早叫醒我的时间改到六点吧。”
厉勉说：“好哒！”过了会儿，“毅哥，你笑什么？”
袁毅闭着眼说：“你看错了，我没笑。”
厉勉：“……”
没有吗？它刚刚明明看到某人嘴角弯了一下呀！它是机器人，不可能“看错”的。
·
第二天中午，袁毅正琢磨晚上做手把羊肉还是炖牛尾。厉恒首次通过厉勉给他发了一条短信，说今晚有点事就先不过来了。
袁毅得知之后让厉勉帮他回了个“收到”，决定晚上改吃酸辣粉配肉夹馍。肉夹馍里要加满满的青椒丁，还有他要吃肥瘦的，这样的组合最香。
简教授笑说：“今晚这个搭配不好放时间长了晚上吃，要不妈再给你弄点别的？”
袁毅想想突然说今晚不吃了也让人疑惑，便说：“妈，您之前做过一次烧鱼丸，那个好吃，还能再做一次吗？”
他记得这个是把整条鲜鱼放进智能厨师的加工舱里，配料放进配料盒，这样等着出鱼丸就行。做得不那么费时而且他确实喜欢吃，也可以放到夜里。
简教授说：“当然没问题。不过小毅你知道么？你最近爱吃的这些，也都是厉恒爱吃的。你们的口味很像。”
袁毅看简教授的表情，轻快，愉悦，了然……
他突然明白了。
之前简教授提到厉恒，总是还有几分忧伤在，并且极少会主动提到。可近两次提到厉恒不仅都是主动，而且语气也与以往大不相同。
袁毅回以相似的笑：“可能是两个小家伙的口味跟厉恒比较相近。”
简教授点头说：“很有可能。”
两人心照不宣，吃完晚饭，简教授在院子里除杂草。袁毅学了一天也想放松放松，便跟着做些简单的。他看到隔壁一直没亮灯，随口问：“妈，冯露阿姨最近出门了吗？我好像好几天没看到她家灯亮。”
简教授说：“你冯露阿姨休假，去接你小叶姨了。”
袁毅搬到厉家三个月，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人，好奇问道：“是冯露阿姨的另一半？”
简教授说：“是，她叫叶慧婉，和咱们一样也是omega。不过她和你冯露阿姨结婚好多年，但是一直没有孩子。可能是心里压力有点大，前段时间身体不太好。你冯露阿姨工作也忙，就送她回娘家住了几个月，这才要接回来。两边比较远，你冯露阿姨可能是要陪她在那边住几天才回。”
袁毅点点头，“那知道是什么原因没有孩子吗？按理说现在不孕不育的问题几乎都能解决。”
简教授拔着草说：“就是这点愁人。一检查哪哪都正常，就是没有。后来人工受孕，也总是留不住。你小叶姨早些年因为这个总哭，眼睛都不太好了，做了两回手术。医生说可能就是基因不太匹配。但她们感情很好，你冯露阿姨也不觉得没有孩子有什么大不了。就是有人天生很喜欢小孩子，你小叶阿姨好像就是这种。”
袁毅：“……”
第二天起早，袁毅便听到了院子里传来说话声。他正在给厉勉换衣服，叶慧婉带着她带回来的特产过来，跟简教授闲聊了几句家常。
袁毅想了下还是决定不出去了，免得让人看着心里面难受。
结果简教授就大声叫他：“小毅，你小叶姨给你送好吃的来了！”
袁毅只好放厉勉去一边玩，出来打招呼：“小叶阿姨您好。”
叶慧婉长得非常娇小，但很漂亮，一头淡紫色的头发，洋娃娃一样，笑得也温婉极了，“小毅你好。我听你冯露阿姨说你怀孕了，给你带了些我家里做的纯手工奶酪，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袁毅接过一大盒，感觉沉甸甸的，“谢谢小叶阿姨，正好我早上做三明治可以夹里头。”
简教授笑说：“你小叶阿姨的厨艺也特别棒，等下次有机会你尝尝就知道了。”
叶慧婉说：“我刚还和冯露说今晚要不要在院子里弄个烧烤。小毅你喜欢吃烤肉吗？喜欢的话咱们可以一起。人多也热闹些。食材和烤炉我那边都有，我来准备就可以。”
袁毅说：“我都行。就是会不会太麻烦您了？”
叶慧婉笑说：“不麻烦。我高兴还来不及。你冯露阿姨平时总是很忙，这位简教授开学也见不到人影。我是做工艺品设计制作的，平时多半在家，我巴不得多认识几个人呢。那晚上定好来我家吃啦？”
袁毅说：“行，您打算准备的时候叫我一声，我可以过去帮忙。”
叶慧婉说：“好，那我先回去了。”
袁毅回厨房放奶酪，简教授说：“你冯露阿姨是你外公的嫡系下属，所以和她们多亲近亲近没什么坏处。”
袁毅点点头，“知道了妈。”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原本打算腌制的牛排。
简教授问：“怎么了？”
袁毅说：“没事。原本打算做成晚餐。算了我还是先腌上吧。”
下午袁毅接个电话，是季兰打来的。季兰在电话里兴奋地说：“小毅，你说的方法真的有效诶！我跟裴赦说我有点怕他，他就跟我讲了好多他的故事让我了解他，特别是他打仗的那些，然后还跟我说他会尽量对我温柔些，我现在好像没那么怕他了。”
袁毅觉得有些好笑。这可能并不是他说的方法有效，或者说不全是他这个方法的功劳。
有些人夜里没回来，没准就和这个有关呢。
他告诉季兰，“还是你有勇气说这个事才得到了好的结果。那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季兰说：“感觉可以相处看看。之前我主要是一看到他就很紧张。现在没那么紧张了，突然感觉这个人还蛮好的。就是看着很高大，很凶，但是内心挺温柔。我父亲也说这个人很有能力。”
袁毅说：“那就好好相处看看。找个厉害的alpha总归不是什么坏事。”
季兰嘿嘿笑两声：“裙子穿了吗？好穿的话我再给你做两条。”
袁毅想想说：“好。”
夜里烤肉，袁毅吃了不少，只是有一次吃的时候突然发现叶慧婉看着他露出羡慕的神色，弄得他回到家里时心里也挺难受。
子女缘这个事，真的很难说。
这么一想他越发觉得两个小的能留下来太不容易，下意识便摸了摸肚子。
他之前很少做这个动作，因为开始时还感觉不到什么。可现在肚子明显凸出来了，有时候他就会想摸一摸。感觉真的很奇妙。
厉恒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因为来得晚，他又担心袁毅睡觉，声音很轻。袁毅有些走神，他进来了才反应过来。
厉恒看见他的动作，又感受到他情绪比往日要低落些，温声问：“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袁毅说：“没有。今天去冯露阿姨家吃烤肉了。”
厉恒非常笃定地说：“小叶姨回来了吧？”
袁毅点点头，“季兰下午还给我来电话了。谢谢你。”
虽然也有可能厉恒并没有做什么，只是裴赦听了季兰的话决定对季兰多说些。但他又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太大。
厉恒说：“谢什么？老婆穿裙子的俏模样总不能白看。好了晚了，快休息。”
“……今天不吃夜宵？”
“你不是去小叶姨家烤肉了？这还能给我带？”那毕竟是去别人家吃，而且外人又不知道他回来。
“这话说的，家里又不是没吃的。”袁毅说，“我腌了牛排，反正屋里有换气和空气静化系统，拿小煎锅煎一下再换气完全不成问题。”
袁毅准备了牛排还有汤面，还有一些洗好的蔬菜可以煎。
可他刚把电源连上，厉恒说：“不用电，给你看个好玩儿的。”
厉恒拿了个能源币出来，把小煎锅翻面，卡在上面一个凹槽里。然后他一开开关，那锅面就迅速热起来。
袁毅顿时觉得新鲜。以前他用过可以卡灌装气的那种小卡司炉。但他发现这个更好。那么小小一块就能有这样的效果。
“这能用多长时间？”
“五十年不成问题。”
“多久？！”袁毅震惊。
“五十年。不然你以为这东西怎么会那么值钱？”厉恒说，“现在几乎所有大的势力都在抢夺蓝胶能源。”
“那蓝胶星岂不是很危险？”袁毅把牛排跟蔬菜放上去煎，“可我之前听妈说，你跟蓝胶星的王交情不浅。那你……”
“现在还不至于。不过从明天开始，我的确要离开去忙一阵子，你开学之前大概都没办法回来。今晚走之前我给你留够信息素。这段时间无论听到什么，你只管保护好自己和咱们的孩子。”
“好，我知道了。”
“一会儿吃完去书房。我取信息素要在一个密闭的环境里。你得刺激我一下。”
“怎么刺激？”
“让我咬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