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袁毅的心情都格外明亮。哪怕他见不到厉恒, 但是他又一次切实地感受到这男人对他的好了。
他的表情看上去仍然清清冷冷，但是他的心里却铺了层阳光。无论离得多远，他知道厉恒在关注他, 惦记他。
曹雨然却刚好相反。他回家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两件衣服给烧了。他烧衣服的时候很平静，平静到脸上也看不出太多表情。
此时罗起正不在家，只有管家在。管家看他望着火苗像是走了神一样, 担心地问道：“太太，您没事吧？”
曹雨然扭过头来，恍惚间笑了笑,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首长说他今晚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管家说：“具体时间倒是没说。不过首长说应该会比较晚回, 他临时有个会议要开。首长还说您今晚不必等他吃饭。您想吃什么，我随时让人准备起来。”
曹雨然说：“那就做一碗素面吧。”
管家轻轻皱了皱眉，“太太，您现在不是一个人的身子了，胎儿需要营养。今早上首长让人送了一批海鲜过来, 都在拟海池里养着呢。您要不来些鱼片粥，再配几样蒸菜？您不喜欢吃油腻的食物, 我让他们尽量做得清淡点。还有鹿肉和鸽子。厨房熬了乳鸽汤，如果您不想吃海鲜和鹿肉的话，用乳鸽汤帮您煮一碗面呢？配着几样清淡可口的小菜也不错。”
曹雨然低着头，声音很温和, “看来我到底是外来的，指使不动你们。”
管家第一时间弯下腰，“抱歉太太, 是我逾矩了。我去让人煮素面。”
曹雨然眼瞅着管家离开，客厅里就剩下他一个活人。
罗家的房子很大, 有室内花园，还有数千平的林园。室内花园里养着各种奇花异草，还有不少鸟。但是他真的一点都不喜欢。
罗家这么大，其实一共也就只有六个活人。
罗起正，他，还有管家。剩下的三个是厨师，平时他要不找，连面都瞧不见。
外面活动的看似不少，其实都是机器人。屋里也是，有几个经常站在那一动不动，若是他不警醒点，很容易被它们监视而不自知。
曹雨然用镊子夹起一只面包虫，拿来逗笼子里的一对鸟儿。
这笼子里的鸟是一雌一雄。原本还有另外一只雌鸟，买来之后还产了一枚卵，但不久就死了。剩下的这一对经常掐，罗起正说再买两只雌鸟来，但是他没让。
曹雨然拿着面包虫逗逗雄鸟，却偏不让它吃到。他又拿虫逗逗雌鸟，也不让它吃到。两只鸟儿追着虫蹦来跳去，脾气终于被激起来。曹雨然这时把虫放到它们之间，这两只鸟儿便互相啄对方。
曹雨然看到它们艳丽的羽毛都被对方啄掉了，终于将不停蠕动的面包虫直接扔到了笼底。智能的鸟笼感觉到新重量，默认为是鸟儿的粪便，便直接开启了冲水系统，将虫子冲进集便盒。
鸟儿不但没有吃到虫子，还淋了不少水。曹雨然面无表情地看了会儿，终于缓慢地离开。
晚餐时分，桌上果然只有一碗素面。但他也只吃了几口便不吃了。
管家欲言又止，似是想再劝一劝，可想起这位新主人之前的话，终究还是没敢说什么。
晚上罗起正回来，看到曹雨然坐在床上玩魔方，转来转去目光却根本没放在魔方上，连他进屋了也像是没听到一样，便边换衣服边道：“听老林说你今晚又没吃多少东西，还烧了那两件衣服。那两件衣服以后用不上了？”
曹雨然皱着眉头说：“我觉得这个方法一点都不好。袁毅他根本就不上当。我还白白从实验班换到了平行班，他倒是去实验班了。”
罗起正笑说：“一次不上当，不可能次次不上当。总有一次他逃不过的。而且这个实验班确实是累，换了就换了吧，对你和孩子也好。”
站着说话不腰疼。
为了去实验班他下了多少苦工？却就这么说转就转了。
最无语的是袁毅居然转了回去。那他去二班干嘛呢？虽然，他要是说他是真的想跟袁毅做朋友，在现在看来好像就是个笑话。
曹雨然心里一阵发堵，却丝毫不敢对眼前的人发火，只能闷闷说：“你让我去尽可能激怒袁毅，看能不能逼厉恒出来，或者让袁毅对我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行为，这样只要厉家和简家护着他，你就可以抓住厉家的把柄。可是你就没想过，这样对我和宝宝有多不安全？袁毅打周星染的视频你也不是没看过，他根本就不是那种怕事的人。”
罗起正说：“我当然知道这一点，我也在意你和宝宝的安全，要不然我能又是天天让人往家里送吃的，还安排人在你身边保护你吗？可是曹雨然你问问你自己，你自己在意吗？你自从怀孕之后就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你是真的不喜欢吃，还是心里还惦记着厉恒，根本就不想要这孩子？”
曹雨然眼底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我已经嫁给你了，你总揪着这个问题不放有什么意义？是你想确认厉恒是不是还活着而不是我，我根本就没想过和他有什么可能。”
当初得知他跟厉恒的配对结果是高度匹配之后，天知道他有多高兴。哪怕厉恒死了，他也毫不犹豫地想着嫁过。
可是家里的人根本不同意他的想法，甚至还……
一想到被身边的人强行引发出发情期的夜晚，曹雨然就觉得全身冰凉，分分钟就要窒息了。
罗起正神色阴冷，“既然知道你已经是我的人，那就对肚子里的孩子好一点。你记住，就算你真的害得他不能降生到这个世界，我也还是可以让你再次怀孕。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十次，百次。总有一天你要为我生下孩子。还有，我要告诉你一件喜事。”
曹雨然握魔方的手用力到指尖发白，下意识紧张起来，“什么？”
罗起正这时捏着曹雨然的后颈缓缓抚摸着道：“厉恒确实还活着。老婆，你这次真的帮了我一个大忙。我之前一直不能确定这件事。但我现在敢十分肯定，他就在星都。怎么样？听到自己的恩人兼暗恋的人还活着，是不是很高兴？”
曹雨然：“……”
罗起正取下通讯器放到床头柜上，弯腰吻了下曹雨然苍白的唇，“乖乖等我。你大哥的前途还靠我以后在二殿下面前美言呢。”
曹雨然麻木地点点头，直到听到浴室门声，目光才变得格外冰冷。
身后的通讯器就像把利剑一样，刺得他脊背疼。
·
厉家，袁毅敲敲学得发懵的头，放下笔起来活动活动。
肚子越来越明显了，明明还不到四个月，可跟有的人怀了快五个月差不多。
他已经能感觉到行动在逐渐变得笨拙。
“厉勉，你最近是不是还每天拍我？”
“当然拍啊。主人说他不想错过宝宝们的任何一个成长阶段。我这都要给他留记录的。毅哥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因为我突然发现，我好像出了点双下巴。”
袁毅照照镜子。不特别低头的时候倒还行，但是低的多就能看出来，这大鱼大肉是真没白吃啊。
“这算什么双下巴？”厉勉飘到袁毅对面瞅瞅，“信我，毅哥你现在依然能秒杀那些最最顶级的omega明星！”
“这可不太行。”
“啊？什么不行？”
“曹雨然光明正大穿季兰给我设计的衣服跑到我面前来做戏，总不能是闲的。你觉得他的目的能是什么？”
“不就是为了挑拨你跟季兰么？”
“我觉得应该不止。如果单纯要挑拨，更好的办法比这多的多。而且这人上学期亲口承认过他不喜欢他老公。可前几天他跟他老公显得恩爱的不得了，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他摆明了是想刺激我。他喜欢你主人呢。”
“……我可以代表主人发誓主人心里只有你一个！”
“这不用你说，我知道。但是他这么刺激我，我还成天脸色红润满面春风，他倒是病病歪歪的，这让人看着不是回事。别让人再拿这事去帝君面前告状去。”
“唔，好像说得也有道理。”
“是吧？”
袁毅想到驴肉火烧，心里也挺踏实。
他回来之后看到家里的驴肉火烧又多了，虽然外包装跟之前的不一样，但是打开之后还是一样的，他就知道是厉恒。
但越是知道厉恒对他的关心，他就越想也为对方做点什么。而他现在最能帮上厉恒忙的，无非就是照顾好自己和孩子。那他就得防好曹雨然这对夫妻。
曹雨然之前的种种举动，很明显是想激怒他。可什么原因？
总不能是想演王皇后。
厉勉说：“也不是不可能。影视剧里不都这么演的吗？万一他真的碰瓷你，到时候主人不就没办法继续躲在暗处不管了？不管怎么样，我觉得毅哥你还是小心点为好。他肚子里只有一个，还那么干瘪，毅哥你肚子里可是有俩呢，万一真让他碰了伤了的，那咱们可就亏大了。你瞧你现在养胎养得多好？唇红齿白，满面红光，这将来咱们家的小宝宝一定都是壮壮的。”
袁毅瞅瞅镜子里的自己。
他这会儿身上穿的是裙子。其实就是超长款T恤，是季兰后来又给他做的。
他开始还有一点抗拒，可想想又觉得没必要，穿着舒服，不勒肚子，对孩子们好，对他好就行。
现在这一看，是真的有点像那个吃得肚子滚圆的地主家儿子。
袁毅捏捏下巴，“看来我应该不是简教授那个类型。”
厉勉说：“可怀孕不就是要这样吗？好好吃，好好睡，总不能刻意委屈了自己和宝宝。”
袁毅心说没错，可曹雨然似乎就是这样做的。
如果曹雨然开始没骗他，那他们怀孕的时间应该差不多，甚至曹雨然要比他更早。
曹雨然是在他到厉家之前就嫁进了罗家，又是自然受孕，不用刻意去做孕前准备。可现在看，就算是单胎，曹雨然跟这个阶段的正常妊娠期omega相比也未免差太多。曹雨然太瘦弱了，只有肚子鼓起来一丢丢，能看出来怀孕。
而对此，他现在有两种猜测：
一是这人压根就不喜欢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因为他自己也说过不爱罗起正，所以厌屋及乌，他可能根本就没想过让孩子出生。
二是像厉勉说的。他想找机会碰瓷，所以根本就没有善待孩子。比如跟某些宫斗剧里演的那样先弄得自己胎儿不稳，再故意来纠缠，然后撕扯，让孩子流掉……
不过这第二条怎么想都觉得是他和厉勉过度解读。如果不是特别极端的情况，比如厉恒跟罗起正之间，又或者说是几位争权者之间的问题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应该不会发生。
第一条倒是极有可能。
虽然alpha终身标记omega之后，对omega会产生极大的影响。但不至于短时间内突然就从不爱到爱了。如果一个终身标记这么有效果，那当初他跟曹雨然认识的时候，曹雨然就该爱上罗起正。
可曹雨然没有。那就说明终身标记只会产生一定影响，而不是绝对影响。
那这两口子是想做什么？难不成这曹雨然其实是在配合罗起正演戏？他们想借此逼出厉恒？
这么一想，虽然厉恒必定是算准了时间，曹雨然穿那条连体裤出现没多久就让人放出了那批机器人清洁工，理论上应该不会让外人觉得是他故意找曹雨然麻烦。
可是外人不觉得，曹雨然跟罗起正一定不会这样想……
什么人能那么快速，还能控制那么多城市清洁机器人？首先这个人得有一定的身份。而在这次的事上，有立场去做这种反击的一共就两个人，一个是裴赦，因为这事关季兰，而裴赦正追求季兰。另一个就是厉恒，因为那衣服本来就是设计给他穿的，而厉恒是他老公。
可要短时间内做成这件事，必定是熟悉这里的人才行。裴赦都不是星都的人，他怎么可能想到这样的方法？熟悉这里的是厉恒！
糟糕！罗起正一定猜到厉恒还活着！而他知道，就等同于二殿下知道！
二殿下知道之后怎么样才能快速利用这一点逼出厉恒？
那必然是……欺君之罪！
袁毅忽然道：“厉勉！你快把所有这段时间以来跟你主人相关的记录删除掉！”
厉勉问：“为什么啊？那样我就没办法给主人看了。”
袁毅说：“来不及跟你解释！你快点，还有让厉勤把屋里能留下你主人指纹的地方全都擦干净！”
厉勉迅速动作。
按理说它应该在得知厉恒还活着之后就以厉恒的话做第一指令。但是厉恒离开前跟它交代过，如果袁毅有急事，那就听袁毅的。
它便直接把袁毅要求的那些内容全都给删除了，甚至包括一些厉恒没出现但他们提到厉恒的部分，只要是有一点可能透露出厉恒活着的信息的，全部在内。
厉勤也开始重新打扫起屋里来。
谁知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大型飞行器悬停的声音。
袁毅嘱咐两人动作再快一点，接着便拿了件厉恒的外套套上出门。
这时他听到楼下传来重叠却有序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道非常陌生的声音。
那人说：“简教授，抱歉，深夜多有打扰。我等奉帝君之命，来请厉恒将军入宫面见帝君。”
简教授不悦道：“将军这是什么话？我家厉恒怎么可能在家？”
来人道：“有人举报，说厉恒将军并没有死，而是躲起来暗中与人勾结，图谋不轨，意欲破坏星都安宁。帝君亲自下令搜查，您就别让我这些兄弟们为难了。所有人，上楼去搜！一个角落都别给我放过！”
简教授气得脸色铁青。袁毅扶住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一共有六十个人同时搜查，很快就把屋里翻得乱糟糟。
大约过了几分钟，有人道：“队长，有发现！”
领头的人叫上简教授跟袁毅说：“二位一起上楼看看吧？”
搜查的人指着柜子里的新款大码衣服说：“这应该是alpha才能穿的尺码，而且上面明显带有雪松香信息素的味道，还都是夏季新款。”
袁毅道：“信息素是我熏的，衣服也是我自己穿。我一个omega怀孕没有丈夫在身边安抚，连穿件新款的有他味道的大衣服都不可以吗？”
队长问下属：“还有其他发现没有？”
有人抓了厉勉：“属下还探测到这个机器人藏在柜子上角。”
队长接过，连了自己的通讯器，看了看里头的内容，“你在用它学习？”
袁毅说：“是。”
队长笑问：“那夫人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上个月有那么几天完全没有它辅导你的痕迹？”
袁毅说：“劳逸结合也是问题么？”
队长说：“不是问题。那夫人知道它现在用的是什么级别的系统么？”
袁毅说：“它是我先生曾经用过的小书童。但我是学医的，对此并不了解。”
队长道：“那就奇怪了，它的系统可是最高级别的配置，你不知道，那是谁负责升级的？来人，把这位前天狼舰舰长夫人带走，让他亲自去跟帝君解释。”
队长笑说：“听说简元帅曾经给你送过厉恒的原发信息素。这一次去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回来，为了孩子们的健康发育着想，我建议夫人最好把你手里所有的信息素都带上。”
袁毅想了想，只从抽屉里拿出医院带出来他没用完的那瓶。
谁知书房里有人道：“队长，这里还有两个保险柜没有查。”
队长看到袁毅眉头似乎几不可察地轻皱了一下，勾手道：“一起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