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情况, 我看不懂了……】
【地上是蝶蛹吧卧槽,联想一下,难道这玩意儿是燃神的?】
【凶手是他?!完全看不出来, 之前不还很认真地在帮忙推理吗?】
【其实也有迹可循, 你看他刚才说那姓杨的该死时候的表情,吓死了,绝对能进比赛名场面剪辑】
【前面说推理的很有可能是在误导,啧啧, 智商天花板没想到被剧本证据给卖了】
……
弹幕的风凉话无法传达给在场的演员,可突如其来的变故确实让众人愣住了。
郁燃脸色微变,盯着地上的蝶蛹露出惊异的表情。
影抿了抿嘴, 偏过头瞥燕时澈, 见对方沉着脸, 默不作声地在房间内扫视了一圈。
任何人都没有来得及出声, 郁燃就被杨福水身后的几个彪形大汉用绳子捆住了。
他向后望了一眼, 刚好与燕时澈对上视线, 青年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让男人稍安勿躁。
“上甲板, 喂鱼!”
杨福水狠狠地挥了挥手,所有人都跟着围了上去。
蝴蝶号早就行驶进了公海, 没有渔民打渔,在这里丢下一个人, 顷刻间便会被海水淹没, 尸体不出两日就会被鱼群分食, 到时候骨架沉入海底, 就算是神仙也挖不出来。
杨福水杵着玄武拐杖, 被人扶着下楼, 看见郁燃被捆绑的背影,他浑浊的眼睛终于透出了一丝亮光,多年萦绕于他梦魇深处的阴影似乎正在渐渐地散去,那个叫做柔羽的歌女,她的亡魂也将随着海浪沉入无人知晓的地狱。
郁燃手脚被轮船专用的钢索绳子勒得生疼,那东西死死地嵌入他的肉里,让他根本动弹不得。
捆着他的家仆在游轮的前方铺了一块斜板,将郁燃拖了上去。
郁燃静静地坐在地上,面对着众人惊疑恐惧的目光,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思考自己究竟该怎么脱身。
“郁燃。”喑哑的嗓音在甲板上响起,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杨福水用那双墓石般僵硬的眼珠瞪着他,“你是她的兄长。”
杨福水从怀中掏出一张相片,郁燃猛地皱起眉,这东西是众人搜索时在他房间里发现的,证据探查完毕之后他记得是影在保管,怎么会出现在NPC的手上。
影明显也滞了滞,看神情应是毫不知情。
杨福水:“搜。”
郁燃被绑着手无法行动,旁边绑他的人掀开他的衣兜,从内侧掏出了一只漆黑的蝶蛹。
蝶蛹是昨天晚上燕时澈给他的,他还没来得及处理,就被人当场收缴了。
“看你还怎么狡辩!”
这时候郁燃终于察觉到有人故意在暗处搞自己,他一言不发,双眼微阖。杨福水却阴鸷地沉下了脸,天光黯淡,深黑色的皱纹就像墓碑上一条条裂缝,将他的脸切割成数块不均匀的几何体,仿佛随时都要散架。
“你要给柔羽复仇,想必是知道了被戳破之后的后果。”杨福水嗓子里发出颗颗的冷笑,他招了招手,“淋血。”
随着他下令,立刻有人举着生锈的铁桶上前。
郁燃骤地闭上了眼睛,哗啦!冰冷的血水从他的头顶淋下,柔软的卷发被黏腻腥臭的液体打湿,全身上下都被染上了可怖的暗红,一滴一滴顺着他的发梢、额角和衣领往下淌,立马在地上积了一滩小血洼,浸没在木头甲板里。
郁燃摇头甩了甩,脸上全是牲畜宰割后积下的血,不知留了几天,腐败与腥臭交杂起来,衬得他脸色更加苍白,仿佛一张白纸。
他眼睛艰难地虚开一条缝,人群中燕时澈的表情难看得要死,黑眸中凶光毕露,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似乎只要郁燃一声令下,男人就会如猎豹般咬断那些人的喉咙,将他拯救出来。
但这次不行,剧本中众人保持人设走完剧情的硬性要求,注定不能让他像上一个剧本那样胡来。
郁燃一边咬着牙抵御冰冷的海风,一边想剧场给分配这种剧本,简直就是故意在针对自己,报复他毁坏了上个剧本的核心数据。
青年头垂着,黛眸虚着,目光在人群中一一扫过,将所有心怀鬼胎的表情都收归眼底,也瞥见了江罗春。
这个和她妈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数据NPC不怕冷似的,只穿着那件宝蓝色的短旗袍就出来了,缩在最后头,郁燃看不清她的脸,但看见了那条镀金十字架的项链,在海风中小幅度晃动,闪着碎碎的光。
“再淋!”拐杖重重地跺在甲板上,郁燃感觉自己屁股底下的板子都颤了,紧接着又被血水淋了一身。
寒风从翻涌的浪头刮过,郁燃轻轻打了一个寒颤。
更多的血沿着板子从船头流进了海里,将蓝色的波浪洇出一片浓墨,风更加凌厉,掀着一个大浪打过,溅起咸腥的海水,落在郁燃的眼皮上。
他耷拉着眼睛,侧眸往下看,翻过去的浪头陷入平静,咕噜咕噜的大气泡从船身与海面相接的地方冒出来,那片被血染黑的海水渐渐散开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深的阴影,由远及近。
锋利的背鳍划开海浪,远远地绕着圈游动,方才的畜生血引来了鲨鱼群。
要是郁燃这么下去,不出两分钟就会被直接肢解,就算那东西不吃他,游艇航行中的吸力也会直接将他拖入龙骨底下,圈进发动机里,被高速旋转的锋利螺旋叶切成生鱼片。
“扔下去。”杨福水表情疯狂到扭曲,他放在拐棍上的双手用力地捏紧拳头。
旁边的小厮立刻将郁燃抓住了,提着绑他的绳子就要往海里扔。
在最后一刻,郁燃猛地向侧面一翻,从斜板上摔了下来。
他没有顾得上疼痛,只是静静地盯着杨福水,一字一顿,“人不是我杀的。”
“狡辩——”杨福水重重地喘着粗气,似乎不想再发生任何变故,含夏死了,安叶君死了,杨迎兴死了,下一个轮到的就是他!
内心极度的恐惧和慌乱让他根本不愿意任何人忤逆他,双目通红,疯了似的大喊:“给我扔下去,快!”
郁燃猛地抬眼,冷厉的目光如箭般穿透对方,“你把我杀了,真正的凶手也不会放过你!”
“你就是凶手!”杨福水大叫,脸上漆黑的皱纹像枯萎的花,抱团聚集在一处,仿佛马上就要被海风吹碎,“你是!你是给柔羽报仇的!那些蝴蝶都是你装神弄鬼的把戏!还有蝶蛹!你床下有一堆蝶蛹!”
郁燃被猛地往上拽了一把,半个身子都悬空在了船头,他大脑飞速运转,目光落在蓄势待发的燕时澈身上,狠狠地给了他一个警告,企图让这家伙老老实实待在原地。
“放下去!”
终于在这一刻,郁燃睫毛颤了颤,他张开唇——
“蝴蝶要飞到哪里去?绢绣牡丹的银勾簪,呷一口浓蜜到嘴里甜……”
不是他的声音……
青年骤然抬眸,难以置信地看着人群中那个女人。
“……蝴蝶要飞到哪里去?铜山滚烫的红玛瑙,温一壶暖意到金杯满……”
凄凉哀婉的小调从女人清冷的嗓子里流出,比结冰的海面还要让人生寒。
“是谁?!”杨福水凄厉地叫了一声,谁也想不到他会发出那般尖锐的叫声,可是谁都没觉得可笑,而跟着起了一层起皮疙瘩。
“蝴蝶要飞到哪里去?晚春月夜的兰花瓣,阖一双软羽到香蕊间。”
宝蓝色丝绒旗袍的女人从人群中缓步而出,郁燃不知痛般咬住自己的舌尖,浸出鲜血也不敢放松。
黛绿的双眸与比他更加柔和的眼睛相接,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哀瞬间包裹了他的全身,他意识到了什么,又抗拒去深思,所有的意识在这一刻都缩归一点。
女人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为什么要摇头?她到底要做什么?她究竟知道了什么?
寒光锋利地扎进郁燃的眼睛,青年几乎无法思考,八年前的一幕和当前完全重合,女人举起手中的尖刀向杨福水刺去。
“蝴蝶要飞到哪里去?幽宅深院的老神龛,荡一把秋千到旧屋檐……”
那歌声宛若泣血,悲怆难耐。
“救命!抓住她!”
一股强烈的失重感侵袭郁燃,他背对着鲨鱼群,向后仰倒,满眼都是阴沉的天穹,命运戏弄的大口将他吞噬,嚼得连骨头都不剩。
浪花溅到他的眼睛里,刺得他又痛又麻,郁燃胸口那条钢绳被结实的臂膀死死勾住,男人冷峻的面容挡住了天,手臂青筋爆开,将他缓缓地拽了上去。
船上的闹剧还在继续,江罗春抵不上男人的力气,很快就被推到在地。
郁燃根本来不及起身,那女人就将刀刃对准了自己的动脉。
“……蝴蝶要飞到哪里去?锈迹斑驳的铁船舷,落一夜长眠到浪头边。”
午夜梦回中惨烈的情景与之重合,青年张开嘴,却发现自己根本出不了声音,恐惧和悲伤挤满了他的喉咙。
“燕……”郁燃喑哑,“解开……解开!”
“燕时澈,把他绑住!”影大喝一声。
男人瞬间反应了过来,人设ooc干扰剧情,就代表剧本任务失败,郁燃会被剧场立刻处死。
尖锐的刀光如慢动作回放,插进了那截雪白纤细的脖颈。
血色盈满郁燃的眼帘,他猛地向前扑,忘记了自己被绳子绑着,差点摔倒在地。
燕时澈扼住他的行动,将青年按在了自己怀里,想要捂住他的眼睛,却摸了一手的水。
郁燃抖得厉害,脸上也不知是血水还是海水,始终淌不尽。
女人瘫倒在地,汩汩血流将她蓝色的旗袍染红,镀金的十字架在拉扯中断裂在地。
她轻微地抽搐了一下,在慌乱的人群中,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偏过头,望着郁燃的方向,黛眸渐渐黯淡,唯有青年狼狈的身影清晰可见地倒映其中。
妈妈。
燕时澈一只手死死堵住他的嘴巴,强行让挣扎中的青年转身,将人压在怀中,手掌轻轻地安抚着他的后颈,任凭湿意将自己衣领浸透。
男人低声道:“郁燃,这是假的,不要出声。”
“不……”
郁燃喉咙里发出一声绝望的呜咽,往日傲气笔直的脊背在这一刻脆弱地弓曲起来,肩胛骨凸起显得比平时更瘦。
燕时澈轻轻地捏着青年的后颈,一下一下耐心地顺着他的气,直到嘈杂的人群逐渐散去,小厮抬起惊惧昏倒的杨福水上了楼。
良久,郁燃额头抵在男人肩上,从情绪中缓缓抽离出来,他低喃。
“我妈……究竟为什么啊?”
*
作者有话要说:
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