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柳止戈消息时,明闻还在街上,挂了电话,当即返程。
小黑球从袖子里冒出头,明闻摸摸它的脑袋:“待会你别出来。”
小黑球贴住他的手腕:【听哥哥的】
总基地训练场,不耐烦地叫嚷了好几遍的乔森,终于因为明闻的到来而按捺下来。
挑战台上,乔森的双眼都化为了细长的蛇瞳,闪烁着贪婪的光泽,像阴沟里窥探外界的老鼠,随时要钻出来啃噬盯上的食物。
【哥哥,烂掉的味道】
少年冷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明闻看着乔森半张腐烂生蛆的蛇鳞脸庞,说:“你断了他们的手。”
乔森的嘴角再次咧到耳根:“可惜我还不够快,没能把他们剁碎。”
“而你,会是下一个。”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他忽然出手。
空气扭曲,乔森发烫的视野里,流淌的风猝然化作无形的利刃,飞旋在明闻周围——只要一秒,就能将那个年轻男子切割为无数碎块。
美丽的尸块,会成为他的新收藏,被他放入地下室的展示柜。
乔森的笑容越来越狰狞,狂风挤占了视野,无数凝为实体的风刃飞速穿梭,包裹住明闻,像绞肉机的刀片,旋转带起一片狂乱的森冷白光。
明闻的身影很快在风刃中隐没不见,似乎无法突破那四面八方的风墙。足以将进化者凌迟的森冷刀光搅起龙卷,直冲云霄,令场馆内的其他进化者都为之退避——数秒后,那层层叠叠的刀光里,冒出了一点血色。
宁灿灿一下子抓紧了栏杆,明闻一直在里面,没能出来!
她的担心似乎得到了验证,很快,更多的,大片的血色,从风刃间渗透出来,雪白的风刃化为血红,搅动起血腥的龙卷。
乔森吐出蛇信,嘶嘶地笑了起来:“果然是杂碎……”
下一秒,血染的花藤撕裂狂风,风刃溃散,花瓣漫天飞旋,落下一场绚烂的花雨。
扑通,扑通。
两截手臂坠地,血如泉涌,乔森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沾染血珠的花瓣纷飞,明闻站在原地,安然无恙,一片衣角都未曾破损。
“我就说嘛,”薛城壁说,“有烟无伤。”
“……”
被斩断手臂的痛楚,比之前受过的任何一道伤还要强烈数十倍。然而,比伤口更加折磨他的,是被轻易打败的耻辱与丢人,钻心之痛,令他生不如死。
“……为什么!”乔森在咆哮,腐烂的蛇鳞脸庞掉下一块块碎肉,“为什么?!”
他的面前,那个清隽淡漠的年轻男子垂下眼帘,平静地俯视他,眼里没有愤怒,没有憎恶,只是无波无澜的湖面。
“因为你很弱。”
乔森:“不可能!我赢了他们!!”
“你能赢,是因为他们没想伤你,视你为人,而不是怪物。”
“不!不对!是因为我比他们更强!我比你们这群杂碎都更强!”
乔森怒吼着,脸庞骤然裂开。
“我会杀了你!!”
他站起来,冲向明闻,如同即将报废的车辆轰然加到最大马力,他的能力一下发动到了极限——
明闻修长的手指随意地从身前划过,像挡开一点飞溅的尘埃。
璀璨的冰晶折射穹顶投落的日光,无暇的霜雪凝结流风与碎石。
这一刻,乔森所有的攻击停滞,被挡于冰层之外。晶莹剔透的寒冰仿若不可逾越之天梯,成为他的眼底,最后一点令他绝望的色彩。
咚。
乔森倒在了地上。
他的皮囊溃烂,身躯塌陷,骨头好像在迅速融化,拉扯变形的蛇皮包裹着那坨崩溃的肉.体,掉下一地腥臭的蛇鳞。
只是短短数秒,乔森的身体发生了无法挽回的逆变,彻底脱离了人形,成了一个真正的“怪物”。
训练场坍塌的穹顶下,Heaven基地一片死寂。宁灿灿想要欢呼,但看着乔森那副凄惨的样子,还是礼貌地忍住了。
她环顾左右,所有人都眼睛发亮地望着明闻,欲夸又止,憋得很难受。
“不愧是,传闻中的明队。”
安德森一下一下鼓掌,随意拍开西装上的灰尘:“看来,E药剂的开发还不算完善,仍有疏漏。”
柳止戈:“恐怕不只是这样吧。”
“服用了E药剂之后,进化者的情绪也会受到极大影响,从暴躁嗜血,到杀戮成性,最后完全失去理智,沦为一个怪物。”
对上柳止戈的眼神,安德森哈哈一笑:“柳基地长开玩笑了,乔森的性格就是这样,他本身有躁狂症,这些都是他的正常反应。”
“是吗。”柳止戈神色淡淡,“他快撑不住了,安德森部长不打算让你们的治愈系过去吗。”
安德森:“这样的进化者,我们还有很多,不用担心浪费。”
很快,半死不活的乔森被Heaven基地的其他人拖了下去。小黑球从明闻衣兜里钻出来,明闻垂手,把指间的花藤给它。
小黑球抱着花藤,坐在他手中,掰上面的花瓣玩。
“明!”
就在明闻要走下挑战台时,一道身影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到他的面前。
亚瑟直起身,露出雪白的牙齿:“来打一架吧!”
“我们之间,一定会有一场精彩的战斗!”
明闻:“不打。”
亚瑟:“为什么!”
明闻摁住小黑球,没有回答。
亚瑟显然不打算放弃,他挡在明闻面前,就像一堵高大的墙:“一个节省时间的办法,我们各出一招,一招决定胜负,怎么样!”
明闻继续摁住小黑球:“你确定?”
亚瑟:“当然!就是你可能会有些吃亏,因为我是爆发型的进化者。”
明闻没有说什么,道:“开始吧。”
“他会输。”挑战台下,野田村井说,“刚才只是他运气好,碰到了状态不行的乔森,很可惜,他的运气不会一直那么好。”
他的周围,其他Heaven基地的成员没有搭理这句话。野田村井又提高音量,重复了一遍,还是没有人回应。
挑战台上,明闻望着对面,说:“有个问题。”
亚瑟:“你说!”
明闻:“你解决过的灾难里,是否见过一个身穿黑色雨衣的人。”
“是什么奇怪的异常吗?”亚瑟说,“没有,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会为你留意的。”
明闻:“多谢。”
亚瑟咧嘴一笑:“明!要不要提前拿出你的唐刀?我看过你对战其他进化者的影像,那把唐刀很酷。”
明闻:“不用。”
亚瑟:“真可惜啊,我真的很想见识一下,因为待会,你没有机会拿出它了。”
他的手掌悬于身前,指间,骤然亮起滚滚雷光。
像是提前宣告一场胜利,亚瑟开口:“我要动手了!”
轰隆——
惊雷从高空倾泄而下,瞬间淹没了场地,也将那道身影吞没。
我赢了。
亚瑟笑容灿烂。
真可惜,就像我说的,我的确是爆发型进化者。明,你不该给我先出手的机会……
突然,他的思绪凝滞了。
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抵在了他的颈侧。那是极度危险的信号,意味着,他被人扼住了致命的咽喉。
亚瑟缓缓低头,看见了一把未出鞘的唐刀。
乌黑如墨,雕刻金纹的刀鞘,轻轻抵在他的肩膀一侧。距离最脆弱的喉咙,不到一厘米的距离。
亚瑟抬头,明闻就在他的一步之外,漫天的雷瀑倾泻于这个年轻男子身后,映照出那双清如月晖,锋锐而沉静的眼眸。
亚瑟:“……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的视野里,明闻根本没有动过,他甚至没有眨眼,刀鞘就横在了自己面前。
明闻:“你输了。”
“……”
亚瑟松手,雷光消散,他笑着说:“好吧,是我输了。”
明闻转身。
就在这时,一只腐烂的飞虫,蹿向了他背后的心口!
明闻头也不回,唐刀出鞘,直接一斩。
噗嗤。
飞虫被斩为两截,尸体落到地面,瞬间腐化了一片地板。
鲜血飞溅,挑战台下,野田村井的胸口裂开血痕。他倒在地上,愕然地捂住鲜血淋漓的胸口,手指间是还没来得及释放出的第二只飞虫。
“不要脸的东西!居然偷袭!”
二楼,总基地的进化者齐齐愤怒了。然而,还有一个人比他们更加愤怒。
亚瑟大步踏前:“你惹火我了!”
这一刻,他就像一头被触怒了的金毛雄狮,盯着野田村井,悍然抬手——
野田村井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在哀嚎,在痛苦,身下的影子化为阴冷刺骨的黑暗,黑暗之中仿佛诞生了一头恐怖的怪物,将他浑身的骨骼一寸寸碾碎,浑身的皮肉一条条撕扯下来。
可怕的骨碎与撕扯声回响于耳畔,令他在极端的痛苦之中,又绝望到毛骨悚然。
亚瑟:“……”
亚瑟看看自己的双手,怒气消散几分,无端有些茫然:“我还没出手啊。”
野田村井的惨叫一声比一声惨烈,他试图向身边的同伴伸手,向他们求救,然而,那些人只是嫌弃地注视他,肆意嘲笑。
“太弱了。”
“就说他是最弱的那个,根本不配加入我们……”
“亚瑟回来了,去迎接他吧。”
另一边,明闻低头,一下一下抚摸冰凉的小黑球:“可以了。”
小黑球抱住他的手指,触手沿着他的手臂一路攀至胸膛,停留在心口附近。过了几秒,少年阴沉的声音响起:【听哥哥的】
挣扎的野田村井不动了,他的影子里,那幽冷森寒的黑暗缓缓褪去,他也在剧痛之中,直接昏死了过去。
明闻随手将唐刀往地上一插,唐刀沉于冰雪,他走下了挑战台。
这一次,他的前方,爆发了热烈的欢呼喝彩。
“刚才是他的第三种能力,‘流沙’!”林沫海一边鼓掌一边说,“操纵时间,强制时停,静止的时间里,无视一切攻击。”
饶颂歌:“流沙?谁起的名字。”
林沫海:“季博士。”
楚钟好奇:“为什么是他?”
薛城壁:“季博士是方舟基地的,明闻也是方舟基地的,很合理啊。”
楚钟:“不对,明闻是总基地的。”
薛城壁:“不好意思,他的档案还在我们这,工资也是我们发的哦。”
“不要吵,不要吵。”何引弓说,“他也可以同时是两个基地的,反正他每年都会在两边待一段时间,你们和谐相处不就行了。因为一点小事就闹起来,岂不是要让他左右为难。”
宁灿灿:“我觉得闻哥才不会为难,他会只选一个。”
柏非:“是我。”
宁灿灿:“不是你,是小黑球。”
“……流沙?”
场馆另一边,亚瑟似乎反应了过来,眼睛一亮,遥遥对着明闻招手:“我知道你有这一招,我一直以为,那需要很大的代价才能发动!”
“我懂了,下一次,我会找到应对的方法!”
“我相信,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明闻没回头,走得更快了。
柳止戈欣慰地望着那边,听见身旁的一个声音:“不愧是我们方舟基地的人啊。”
柳止戈迅速扭头,看见了方舟基地的负责人,孟山海。
“老孟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柳止戈说,“明闻的小队注册信息早就挂在总基地这边了,谁都知道,他是我们总基地的。”
“老柳啊,你别发癫。”孟山海说,“他最先加入的就是方舟基地,那会你们还在摸鱼呢。”
“你——”
——另一边,明闻前方忽然多了一个人,是笑眯眯的安德森。
“很抱歉,明队,刚才发生了一点不愉快的意外。”
“那个野田本来也不算我们基地的,是他靠着一点关系,很不光彩地混了进来。”
“放心,这种垃圾,我们很快就会处理掉,希望明队不要生气。”
“不知道明队是否有意,到我们Heaven基地做客……”
话还没有说完,安德森左右两边的肩膀,各搭上一只手。
“安德森部长。”柳止戈皮笑肉不笑,“刚刚风太大,听不清你说了什么啊。”
孟山海:“我看,我们要谈谈。”
“……”
短暂的混乱里,明闻带着小黑球,独自离开了。
他们先是回到之前的街道,排队买了之前没买到的手工糖,逛了一会,然后才回到酒店。
咚咚咚。
酒店走廊,有人敲门,门后没有反应。
咚咚咚。
门外的人继续敲敲敲,锲而不舍地敲了好几分钟,房门才吱嘎一声,不耐烦地打开了。
“明!”
亚瑟站在走廊上,表情充满期待,还有点不易察觉的纠结与羞涩:“我后天就要回去了,所以,我想和你说……”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房间门后,银发红瞳,苍白艳丽的少年,披着半敞的浴袍,眉眼阴沉,声音冷漠:“说什么。”
亚瑟呆住了。
亚瑟茫然了。
亚瑟抓狂了:“你是谁!怎么会在这!明呢!”
他甚至后退一步,确认了一下房间门号。
白熠冷冷地盯着他,忽然露出一个未达眼底的笑容:“他在洗澡。”
亚瑟:“那你在干嘛?!”
白熠:“等他洗完。”
亚瑟:“你,你们什么关系?!”
话音刚落,他看见面前这个只穿着浴袍,漂亮而阴森的少年歪了下脑袋,笑容满是挑衅:“什么关系?”
“我和他天天睡一张床,一起洗澡,一起吃饭,形影不离。他每天都要抱我,还对我说过,最喜欢我,也只喜欢我。”
白熠的笑容里,明晃晃的嘲笑与不屑几乎要溢出,带着毫不掩饰的傲慢与理所当然:“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
“…………”
浴室的水声停了,明闻发现挂在门口的浴袍没有了,他的衣服也没有了,陷入沉思。
忽然,一只苍白的手推开浴室门,手上拿着干净的浴袍:“哥哥。”
明闻披上浴袍,走出去,摸摸少年脑袋:“刚才好像有人敲门?”
白熠抱住他的腰,埋进他沐浴后温暖湿润的颈侧,黏糊糊地磨蹭一下,嘴角勾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没有,什么都没有。”
……
安德森好不容易从柳止戈和孟山海的夹击中逃脱,恍恍惚惚地回到酒店,脚步虚浮,怀疑人生。
忽然,一道人影飓风一样呼啸到他的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完全不顾他死活地猛烈摇晃起来。
“我要回国!我现在就要回国!!”
亚瑟对着安德森大喊大叫,一副心碎的模样。
“我再也不要待在这里了!!”
安德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