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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雨水打在发丝上, 划过冷白的皮肤,朝着下方落去。

少年无知无觉。

雨水冲刷掉所有痕迹和证据,他站在屋顶上, 没有立刻将尸体放下来。

黑红的诅咒自山脚下方腾起,从四方包裹而来, 乍一看像是漫山遍野都燃着火。

松田伊夏闭了一下眼睛,又很快睁开。

山林之中腾起迷雾, 他脑中模糊的影子却一下呗劈开,如梦初醒。

为什么自己没有丝毫察觉?

昨天上山时这里没有丝毫异样, 他脑中的警铃就像是被用水泥糊住, 就算昨夜和咒灵气息淡薄的鬼夫人见了两次,依旧没有提起警惕。

不是因为她展露出的能力太弱。

更像是有什么东西, 橡皮擦一样擦去了他心里的警惕, 一点点磨平棱角, 让他整个人泡在平和的幻梦里。

从上次拍卖会开始, 他毫无察觉地一脚踩进名为“安宁”的泥潭里, 差点悄无声息地被拽进地下。

很久没有做过噩梦。

眼睛微眯。

他站在高耸的塔楼望去,诅咒悄无声息地蜂拥而至。

迷雾中隐有一道身影晃过。

高大、熟悉。

转瞬即逝。

松田伊夏收回视线,他转身将管家的尸体放下来, 伸手摸探折叠的背骨。

没咒力残秽的痕迹, 应该是人为。

楼下有两个现成的破案专业人士,普通命案在他这里的优先度可以往后排。

于是少年向下探头, 果然看见江户川柯南已经跑到了楼下, 正一脸焦虑地仰头看上面的情况。

高桥真站在一边, 手里拿着攀岩用的绳索。

“人不用上来, 绳子给我就行。”松田伊夏探头喊道,一捆麻绳很快被扔了上来。

他没当过侦探, 为了防止破坏线索,干脆没解开尸体上的绳子,从绳结上方剪开,把尸体以刚才吊着时的姿势放了下去。

楼下,江户川柯南正要伸手,旁边高大的黑发男人已经先一步上前,将包裹着外套的尸体接过,放在地上。

只掀开简单扫了眼,高桥真的面色就沉下去。

来不及伸手扯开旁边寸步不离的男孩,里面的惨状让他本就圆润的眼睛睁得更大。

尸体从后颈位置向前折去,像是被什么东西拽着已经翻折的脑袋往前拖了一段路,折断的位置被磨扯至断裂,下面骨头尽碎,只剩下一层皮肉勉强连接着。

脸以常人绝对无法做到的姿势往前,贴在腹部。

血腥味扑鼻。

江户川柯南面色也不大好看,他退后一步轻缓了口气,脑内只有一个念头:

幸好刚才松田伊夏把其他几个孩子喊回了别馆,没让他们看清尸体的样子。

想到这个名字,他忽然反应过来第一时间翻上屋檐的少年并没有下来。

男孩抬头看去,屋顶上方已经空无一人。

人呢?

屋檐上方。

将管家的尸身放下之后,松田伊夏转头几步走到阁楼的窗边。

站至不到一米的位置,才知道这扇窗户原来这么狭小。

现在回想,第一次见到那个咒灵时,她站在阁楼的窗户内,也只能勉强露出上半身,再高一点连头发都会被窗框挡住。

窗户上方屋檐本就挡去了部分阳光,在阴雨天气,这种尺寸的窗户没有任何透光的功能。

屋内依旧昏暗。

松田伊夏猫腰从窗户钻进阁楼。

里面破败不堪,到处都是蛛网和灰尘,地毯上却有一道清晰的拖拽痕迹。

虽然差别很大,但从布局看的确是昨晚他来过的地方。

茶桌、置物架、由墙壁隔开的里外两间,还有落灰的陈旧茶具。

墙面和家具都被几年前火灾的烟熏黑,诅咒气息浓郁,但莫名并不危险。

至少松田伊夏没嗅到什么危险的气息。

相反,他踏进来那刻,连方才雨水带来的冷意都退却了。

有一双不知来处的眼睛,在房间之外安静地注视着他。

温和,包容,慈爱。

像是回到了母亲的子宫。

所有烦恼、痛苦就此弥散,身体没入温水当中,被严丝合缝的包裹。

松田伊夏不着痕迹地掐住手心。

疼痛带回理智,他几步向前走到门边,

门也被熏上一层厚重的灰,他伸手将上面的尘埃和灰都擦去,露出几道深而凌乱的指甲刮痕。

遍布在门上,刮痕位置凝结着一层黑褐色,他用指尖搓了搓。那层黑褐色的干涸液体蹭在指尖上。

少年面色微沉。

他起身,忽然想起当时被咒灵邀请来喝茶时,床上的隆起。

转头看去,透过狭窄的通路,那张积灰泛黑的床上也可见同样的弧度。

步步逼近。

松田伊夏一只手掩住口鼻,伸手小心扯开被子。

脑内一连串的猜测都没有落实,里面的东西有些出乎意料。

只是几块堆在一起的砖石。

窸窸窣窣。有什么东西从上方爬过,速度很快。

少年抬头看去,天花板上空无一物。

收敛心里的想法,松田伊夏又确认了一番阁楼内的摆设,这才从窗户离开。

——***“喝点水吧。”道森从厨房拿来茶壶,给几个面色苍白的小孩都倒了杯热茶。

他脸色难看,但到底是东道主,现在管家死了,安慰客人的事情自然落在了自己头上。

吉田步美伸手接过温热的茶水,小声道完谢后吸了吸鼻子:“幸好我们去帮高桥先生搬柴火了,外面雨那么大,要是没人出去,管家伯伯岂不是要……”

“是啊,要不是这几个小孩看见了,管家恐怕要在上面吊一个多星期,等发现尸体都泡烂了。”

红发女人抱臂冷笑,话语很不客气,听得几个孩子原本和缓的面色又是一白:“说不定再晚点,等腐了从上面掉下来才能发现。”

“由川英子!”闻言,旁边的木村涉高声打断她的话,“你怎么能这么说?”

“我说的不对?要不是和你姑父之前有交情,我何必费时间跑来这种穷乡僻壤买些老古董回去。”由川英子面露嘲讽,“来了就看管家甩脸色,还被雨天困在山上,现在宅邸里还多出个杀人犯来。”

她猛得站起身,椅子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别墅就这么点人,不管谁干的凶手不都在你们中间?我看为了安全,还是先各自回房间好。”

说罢,红发女人转身就往楼上走。

“可是……”圆谷光彦低头小声道,“说不定是外面的人,高桥先生不也是在雨季从山下上来的?我刚才在外面好像看见树林里有人……”

他话说得小心翼翼,却没想到一说出口,旁边的吉田步美立刻放下茶杯,附和:“我也看见了!是一个矮矮瘦瘦的影子,刚开始还以为是树的影子。”

“我也是!”小岛元太这时才猛得想起上山时看见过的黑影,“上山的时候我就看见了。”

已经走上楼梯的由川英子面色一白:“胡说八道,照你们这么说,岂不是有人从昨天就悄悄跟在后面,藏在外面的丛林里?”

因为曾经是家庭医生,和道森这几天交谈甚欢的山本华直这才摸了摸下巴:“我好像也看见过,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但是隔得太远,分不清到底是人还是树。”

“像是雾中人的故事。”灰原哀捧起茶水喝了一口,神色淡淡。

一句话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小哀,雾中人是什么?”吉田步美小声问。

“故事而已。传闻有个猎户住在山上,妻子早逝,只剩下一个女儿。那个女孩早慧,为了分担家里的重担,每天会挑着山货去山下的杂市售卖,即使树林里起雾也不休息。”

茶发女孩声音平缓,在幽寂的别墅里,稚嫩的女声带着种冷意:“有一天她回家,发现货筐下面多了行字:我在山下。女孩以为是谁的恶作剧没有在意,第二天上山时却在山脚的迷雾里看见了一道人影,永远跟在自己身后。”

“她回到家,发现货筐里的字变成了我在山中。次日卖完货回家,果然又看见那道影子在山中小路上,无论她走进还是走远都在同样的距离。等回到家再看货筐,里面的字又换了:我在屋外。”

吉田步美不住打颤。

“女孩害怕极了,之后连着三天都不敢再出门卖货,等第四天上午却听见屋外有敲门声。她小心翼翼去开门,只见门口放着货筐。女孩打开一看,底部只有一行字。”

灰原哀一字一句:“我在身后。”

说完,她也不看屋内众人苍白的脸色,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如果真是故事里这位雾中人,就是回房间把门锁上也没什么用了,由川女士。”

已经快走到二楼的红发女人看了一眼在雨天中昏沉的走廊,脚步飞快地下楼,一把扯过椅子坐回其他人身边:“怎、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一定是你们把树看成人影了。”

灰原哀瞥了她一眼:“不管他们看见的是什么样,我刚才搬柴火时也看见了模糊的人影,像是个长发女人。”

由川英子咬着下唇,伸手将方才自己拒绝的茶杯拿过来,埋头喝起热茶,想要驱散身上的寒意。

阿笠博士小声道:“……小哀,你说的那个故事是在哪里听到的?”

“忘记了。”她打了个哈欠,“工藤不是在调查,让所有人都待在客厅才行吧?”

“说的也是,这样一来也没有想立刻就回方将了……”阿笠博士到处看了看,又问道,“那你看见的那道影子?”

“那是真的,我的确看见了。”灰原哀神色收敛。

那是一道纤细、高挑的身影。像是一个披着长发的女人。

对方言语中满是关心:“你没被吓到吧?”

“没有。那道身影我觉得很眼熟,像是……”茶发女孩轻闭了一下眼睛,咽下了原本想说的话。

像是姐姐。

她太难忘记对方的模样,所以在那道身影自迷雾中隐约晃动着浮现时,女孩边怔住了神色。

那就是宫野明美的样子。

灰原哀脸上的神色淡去,等江户川柯南带着一身雨气从外面回来,面色才略有好转。

她往后方一看,没看见那道高大的声音,便拉过男孩问道:“高桥呢?”

“高桥?”江户川柯南急着再去四楼走廊调查,闻言一愣,“他好像去拿换洗衣服给伊夏了。”

灰原哀原本恢复的面色又沉下去,她压低声音:“你小心一点,我怀疑他是组织里的人假扮的。而且从气息看…地位绝对不低!”

男孩闻言一愣,连忙三步并两步地朝着二楼房间跑去。

——***二楼,东侧房间。

松田伊夏回去简单洗了个澡。没了管家在后房准备热水,他只能用冷水凑合冲去身上的血腥和土气,披上睡袍出来时身上都发着寒气。

洗漱台上的镜子宽大,他怀疑自己被拍卖行下方的咒灵诅咒,但是却没从身上找到痕迹。

说不定是只屏蔽了自己的诅咒,得找其他人看看。

这样想着,他刚走到床边,就听见房门轻响。

打开,黑发男人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套干净的换洗衣物和毛巾。

“你的。”高桥真绷着那张看着就不善言辞的脸,言简意赅。

松田伊夏微不可见地扬了扬眉毛。

这不就送上门来了。

“谢谢你,高桥先生。”他伸手,却没有直接接过衣服,反倒借着对方捧衣服的动作,用指尖捏了捏柔软的布料,“这是你的衣服?”

黑发男人一顿,轻轻应声。

少年脸上笑意更甚,他这才接过衣服,在错手时小指轻轻一勾。

恰好落在对方掌心。

指尖在手心若有若无一刮,凉意转瞬即逝。

像是轻轻擦过火柴盒侧方。

只有轻微的星火若隐若现,又在顷刻之间被掐灭。

高桥真手上动作轻微一僵。

他移开视线,表情比刚才更为紧绷:“我去烧热水。”

“不用,我已经洗完了。”

话音未落,对方眼眸中闪过一抹怒色,说话也没了刚才寡言的模样,语速飞快:“冷水?”

目光落在他身上微干涸的水珠上,眉眼积攒了一层暗沉。

这是不装了?

松田伊夏没忍住一笑,但又记得自己刚才的目的,于是将门拉开,把人拉进来一点。

“刚才那个尸体蹭了我一身血,回来就赶紧洗了。”说完,见对方面色依旧难看,少年故意垂下眼角,“而且你也没说要给我烧热水,我不是不想再麻烦别人嘛。”

倒打一耙。

可是偏偏看着对方的表情,“高桥真”到嘴边的训斥半响没说出来,最后只道:“……我应该早点说,等一会儿烧完水再洗一次。”

说完,他正要侧身下楼,没想到却在动身时被人捏住了手腕。

下一秒,指腹贴上一片光滑细腻的皮肤。

黑发男人微怔,没想到对方直接用这种方式挑开,但是他还站在屋内和走廊的交接之中,又用了易容,一时之间腾起莫名的负罪感。

收手的动作多了几分真情实意的慌神:“别乱动。”

“没办法,这里的镜子好小。”松田伊夏凑近了一点,没松开对方的手,又故技重施借着衣袖的遮挡慢吞吞地磨蹭对方的手指。

不知道用的什么粉,在雨里居然也不脱妆,硬生生把人都画白了一圈。

看着不像之前的黑皮,只像是因为常年在外所以晒成的健康小麦色。

他压低声音:“我觉得刚才有血蹭到身上了,但是自己看不见,所以想让你帮我看看。高桥先生不会不同意吧?”

男人喉结微动。

他眸色暗了暗,忍不住道:“别叫我这个。”

明明知道他到底是谁,非要在这种时候用个伪造的名字,像是故意的一样。

对方话中意有所指,但不管到底是有事还是邀请,黑发男人背对着走廊都不方便,只先往前一步。

“嗯,知道了。”

松田伊夏弯着眼睛关上门。

与合门声一同传来的,是屋外人仰马翻般的摔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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