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所期需要一点时间去梳理他目前所了解到的信息。
也暂时不想多花出一份精力,去应付这个难缠的少年。
他太冷静了,更深知好奇害死猫这句话。
张空青的突然到来,想必是有什么人,已经得到了他的行踪。
可惜四年前来南寨的经过,程所期忘得一干二净。
当年的商业谈判,这个研究项目的发起人——也就是陈静云曾经跟他介绍过。
这种奇特的东西,在西南地区的平义村寨里,是很多苗民都会使用的一种蛊术。
可惜他们的研究只是研究出了一点皮毛,尚且还在试验阶段。
不过陈静云提醒过他,一旦中招,记忆基本是不可逆的。
更何谈已经过去四年之久。
想靠程所期自己想起来,已然是不可能。
“表情这么难看,要不要来点?”
半夜三更,人都睡齐了,莫工不知道从哪拿的,手里抓着一个挺大的竹筒,带着竹子味的酒香幽幽飘散开来。
“你从哪翻出来的?”
程所期记得,这是离开长乌寨时,那热心大姐给他装上的。
“厨房啊,还挺香。”
事情想得确实有些心烦意乱,程所期伸手要接过竹筒酒喝一口,莫工突然把手一收:
“忘了,带伤人士不能喝酒。”
大概是看出程所期完全忘记这回事,他不怎么客气的上手,提醒似的隔着衣服,不轻不重拍在他小腹那处伤口上。
轻微的疼痛感传来,程所期好似才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只不咸不淡地哦一声,手上已经快速将竹筒酒抢过来,仰头就喝了一口。
又无所谓道:“我什么时候讲究过这些。”
这酒,酒味太纯,以至于咽下去时有些辛辣,但咽完一整口酒,却留了满口浓郁甘甜的清香。
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酒。
可惜程所期不怎么好酒,主要是酒量不太行。
莫工倒是嗜酒如命,宝贝似的又夺了回去
“年轻人,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
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莫工又扭头,笑得一脸犯贱:
“作为你的前男友,我可是会心疼的。”
程所期被前男友三个字叫得无语,骂了句滚。
莫工笑得前仰后合,大概是觉得自己口头上终于还了曾经被他打青的一只眼睛,和弄脱臼的一只胳膊。
“别这么无情嘛,我可是牺牲自己,给你打造了一个特别抢手的人设——你是不知道那小子听到我跟你还有一腿,那眼神恨不得弄死我。”
他那头红发因为憋笑而抖动着,实在扎眼得很。
程所期冷漠地瞟他一眼,想起巫年,没了接话的心情。
莫工像精神分裂一样止住笑,情绪收放自如,一秒钟正经起来: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弄,走还是不走?”
“现在走怕是已经来不及。”程所期如实道,“我被人盯上了。”
这不是猜测,而是已经可以肯定的事实。
“陈静云的研究,你应该还记得,我现在怀疑,或许我来到南寨,并不是偶然。”
莫工脸色凝重,静静听着,没说话。
程所期知道他在思考,继续道:“你可以理解为,有人提前在我的脑子里,塞入了一个定时器,我会在某一个时间段,莫名产生想要去到某一个地方的想法。”
“你脑子里的定时器,设置的目的地是南寨?”
莫工喝了口酒,细细品咂他这番结论。
程所期点头:“或许我们现在离开这里,可能第二天就什么也不记得了,你也不会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你的认知里,哪怕丢掉这里的记忆,也会觉得正常且没有任何问题。”
莫工的思路却在程所期的讲述中,跳到了莫名其妙的地方:
“你说那小子会下蛊吗?我听说这里的人,可是个个都会下蛊。”
“……”程所期默然,巫年会不会下蛊他不知道,也没想过这个问题,“你知道,沾毒的蛊和虫,对我不起作用。”
自己体质的特殊性,很小的时候程所期就已经知晓。
他就像个自带免疫系统的怪物,就算丢入毒蛇堆了,死了也绝不会是被毒死。
可惜他们这种改动记忆的蛊,偏偏不沾毒,对人体无害。
完美地钻了程所期自身系统的漏洞。
“早知道当初就不把陈静云弄出来的唯一一支活疫苗送出去了,还不如给我试试,说不定我就对这些蛊免疫了。”
莫工一脸地后悔:“谁成想林杨一死,这活疫苗都不知道被他弄到哪去了,白白浪费这研究成果。”
他这么说,程所期就知道他是什么想法了。
充满审视的目光落在莫工身上,程所期就看着他不说话。
没几秒莫工就自己招架不住说了:“我跟你说过那面具,来前有个大老板搭上我的线,愿意出大价钱购买,那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程所期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你不是说老板也对它感兴趣?”
“老板是对面具背后的传说感兴趣,你要是把仙药带给他,这面具他才看不上。”
程所期眉头蹙起,也没有劝阻,只道:
“这几天你动作快点,拿完面具就走,不要做多余的事。”
最后那句话,像是为了某个人,特意补充的。
莫工见到巫年开始,就知道他手背上的刺青图案,和面具上的是一样。
这二者是否有什么说法和秘密,实在让人心生好奇。
只不过程所期的话,对他透露着浓浓的不信任。
莫工学着他的样子,将手肘搭在窗台上,背靠着窗,夜风灌进来,撩着后脖子上的碎发,直吹得人格外惬意。
他没有看程所期,视线虚着,像是看着屋里的某样东西思考,但又像是在发呆。
他对程所期道:“今天在小竹屋里,我没想杀他,你信吗?”
他真的只是想抽个裤腰带,没想到程所期反应这么大。
在那一瞬间,担心完全盖过了对莫工的信任。
程所期微微低着头,道了句抱歉。
莫工耸肩,倒是不生气:“我不会做多余的事,你也可以放心,我觉得我们一定会赢。”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因为那小子是真的喜欢你。”
巫年对程所期的喜欢,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他从不藏着掖着,高调得恨不得告诉所有人。
甚至一大早上,程所期就听到院子里有人喊他:
“阿期!”
推开窗户,熟悉的人站在院子里仰头看他。
快要入冬的凉风拂面而过,衣角发梢肆意扬起。
怀里的鲜花更是鲜艳得张扬。